慕霖侧头告知,“是叫您的,大人已经通知手下人您的身份了,您但说无妨。”
哦……怪不得,之前她就发现了,虽然这两兄弟口上还叫她小夏姑娘,但交谈间皆改成了敬语,原来是季子封提前打过招呼的,但也用不着一步到位唤夫人吧?
算了,还是先说正事吧!
“薛管事,我此次前来,是想问问郡公的情况,不知近日他身体如何了?”
提及郡公,薛千谨慎的偷瞄了身后侍卫一眼,然后才进前一步,更压低了声音回,“郡公不好,骨瘦如柴,食不下咽,精神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之前夜不能寐,现在却天天昏睡不醒,依老奴看……该是让少卿回来一趟了。”
“有那么严重?上次不还中气十足?”慕潇将信将疑。
“三位有所不知,自过了七月十五,这三天就进了一顿饭,还是昨日天黑才突然喊饿,被丫鬟勉强喂了半碗粥。”
哼!昨日天黑?不正是日晷停的时间吗?看来这是准备上路了!
“啊……这样说来,是不太好,还劳烦薛管事进去通传一声,看郡公可否愿意见妾身一面。”
薛千转转眼珠,“见一面也好,那您三位稍等,老奴去去就来。”
趁他走开的工夫,小夏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衫还有发髻,好让自己一会儿进去时稍显体面些。
慕霖却偏要来煞风景,“姑娘,万一郡公不见怎么办?您还是等等再捯饬吧!”
“啧……闭嘴吧,你怎知不见?”慕霖剜他一眼。
“肯定会见,刚才说的那些理由是其一,还有一点,我昨晚夜观天象,发现今天是下弦缺月。”
“代表什么?”
“代表今夜就是大限!缺、就是不全,不全的月亮,能散发多少光辉?而光少、就是阳少,阳少、阴自然多,阴多、煞自然也多,煞多,首先煞上的就是命弱之人!”
慕霖挑眉,“所以小夏姑娘今日才执意来此?”
“不错!”
慕潇挠挠脑袋,反而另辟蹊径,“那姑娘晚上不睡觉,去观什么天象啊?”
小夏一翻白眼“你管我?失眠不许啊?”还不是因为你家那个死大人。
“哼!”一扭头,她先往郡公府大门走去,那几个门卫见大管家都对她毕恭毕敬,也没敢阻拦,恰好薛千也正从里面出来。
“夫人,您里面请吧,郡公已经答应在雅芳阁见您了。”
洋洋得意回头看了那哥俩一眼,她才随在薛千身后走进内院儿。
府内的奢华程度可想而知,皇上亲舅舅这个身份可不是盖得,仿佛连地上一块随意的鹅卵石都镶着金边儿,总之……园中一物一景无不精美典雅、高贵大气,只不过从季鸿庭品行出发,有些“财”不配“德”而已。
“夫人,您里边请,呃……二位大人就暂且留步吧,郡公只让夫人一人进去。”薛千挡在慕潇、慕霖前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必须要表现的尽职尽责替季郡公办事。
“你们就留在门口吧,此刻就算发生什么事我也能打过郡公。”说完这句玩笑话,她转身踏入雅芳阁,就连薛千都自动停在了门口。
跟外面环境相比,这座园子明显冷清素净许多,阴凉更甚,四周绿植格外茂盛,仿佛一片园林,有的已经长得很高,遮住了从墙外照进来的阳光。这种感觉怎么说了,总之就是初一入内,便给了她很不好的感觉。
顺着石板路,她走到一座小桥上,发现下面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里还有尾尾鱼儿欢快的游着。
可突然……她注意到从水旁的泥滩里漂浮出一块红色的布料,类似于轻纱,正随着水的浮动袅袅婷婷漂浮着,很多鱼都围绕在周围,或清啄、或追逐。
也不知怎么了,她竟鬼使神差走下去,把手伸进水里去扯那块红纱,可是根本扯不动,再多攥住些,却猛地感觉自纱布上传来一股强大的阴煞之气,她浑身一凛,猝然松手。
小夏被这感觉骇到了,站在溪旁大口大口喘息着,不敢再多做停留,她赶紧转身往继续往里面走去。
待走出一段距离,也离正厅越来越近了,在屋前一片空地上,她远远就看见季鸿庭正躺在贵妃椅上静静等着她。
待大步走到跟前,发现薛管家对他身体状况的描述还是含蓄了,只见他昏昏欲睡的瘫在那,原本高大壮实的身躯已经缩成一长条,脸上鹳骨突出,眼窝深陷,浑身上下瘦到仅剩一副皮包骨,整个人虚弱惨白,活像一根被吸光精华的枯木,早已失去活力,只能苟延残喘。
“坐吧。”
他突然吐出的两个字,让小夏自出神的凝望中回过神来,沉默坐在了旁边椅子上。
可这一刻,两人竟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一个依然闭目躺着,一个装作若无其事四下扫视,但看似漫不经心的背后,小夏已经脊背发凉,全因周围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磁场。
心下笃定,这雅芳阁肯定有蹊跷!
“张小夏……”沙哑的嗓音再度传来,然后问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你究竟从哪来?”
小夏把视线落回到季鸿庭身上,到了这时候,也就不打算隐瞒了。
“我本生活在几千年以后,可意外死了,又在这副躯体里重新活过来,就一直留在了这个朝代,郡公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无力的摇摇头,“丹巴喇嘛不让我说。”
噗嗤……小夏笑了,“郡公还真幽默。”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吧,丫头……我快要死了,是吗?”
“是!”
“什么时候?”
“也许是子时前的任何一个时辰,这个说不准,但可以确定的是,您绝对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嗯”他又点头,“这样也好!”
耗尽半身心血,无所不用其极的季郡公,这一刻居然任命了。
“呵……”她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和嘲讽。“只是郡公,就这样死去,似乎太便宜你了!”
季鸿庭长叹一声,胸膛传出呼呼啦啦的响动,仿佛野兽临死之前的悲鸣。
“我知道,我死有余辜,到头来才明白,什么灵丹妙药、什么长生不老,一切不过徒劳。”
“那您能说说吗?是怎么和丹巴喇嘛结识的?给了您这些不切实际的假象。”
“我这样的人,满身罪孽,一杆长枪杀敌、一把软刀杀亲,自是想借由神佛减轻业障的,而以本郡公的地位,需要什么、什么就会自动贴上来,认识丹巴……不难!”
“那些女孩儿呢?从宫里出来后怎么到了您的府里?又是怎么被拘禁、怎么被杀害、怎么被魂飞魄散的,那一车一车尸肉,又是如何运到了五岳胡同的老阿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