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有些不忍
“好，很好。” 皇帝语气轻缓，却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般，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说完这几个字后，他又闭上了嘴，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笑不及眼底，望着地上因为惊恐而面色苍白的孙贵人，缩在地上像一只可怜的小老鼠。屋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皇帝的沉默让孙贵人更加害怕了，明明是盛暑天，却开始发起了抖，整个身子像个羽毛筛子似的微微颤动，又因为肚子大，跪久了有些不稳，抖起来身子有些歪，便偷偷用手肘撑在地上。
半晌，沈眉庄终于瞧着地上的孙贵人有些不忍，小心试探皇帝道：“孙贵人犯了大错，皇上生气也是应该的，但孙贵人到底怀着孕，不如…… ”
不提孙贵人的身孕还好，一提，皇帝绷紧的神经就爆发了，随手抓起桌面的一个花瓶就往孙贵人的方向掷了过去，“哐啷”一声落在孙贵人的身边摔了个粉碎，吓得孙贵人一个踉跄。
皇帝踱到孙贵人跟前儿，用手捏起了孙贵人苍白的小脸，静静打量了一会儿，真是一张青春娇嫩的脸蛋儿啊！
“朕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孙贵人额上慢慢渗出细密的汗珠，皇帝捏她的脸捏得极用力，她发出“呜呜”的哽咽声，皇帝使劲把她往旁边一甩，她干咳了几声，慌忙爬到皇帝脚边，颤声道：“是皇上的，臣妾的孩子当然是皇上的，这是皇上亲生的皇子啊。”
可皇帝丝毫不顾念孙贵人的肚子，一脚把她踢开，冷笑一声：“方才是朕冤枉你们俩个了吗？”
“不，不。” 许是刚才被皇帝踢得有些疼了，孙贵人一手扶着肚子，跪着走到皇帝脚边，一手拉着皇帝的衣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是他逼迫臣妾，他垂涎臣妾的美貌，见臣妾怀孕得宠，为了要挟臣妾，他便逼迫臣妾同他在一起，臣妾是被逼的，皇上您要相信臣妾…… ”
孙贵人还没说完，皇帝沉着脸就给她了响亮的一巴掌，咬紧牙关斥道：“你真是令朕失望！” 言毕，皇帝转身坐回榻上，死死地盯着孙贵人：“将这个贱人囚禁在此，不许任何人进入朗吟阁，对外就说她病了，需要避疾。”
“皇上，那个狂徒…… ” 这样的事，沈眉庄到底要请皇帝的旨意才行。
“乱棍打死，五马分尸。” 皇帝的声音冷得让人如坠冰窖：“查一查他的家世，亲族男丁全部斩首，女眷变卖为官奴，远亲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刚撑起身子还想为自己求情的孙贵人僵住了，随后身子一软晕死了过去，脸上毫无血色，身下却慢慢晕出了一朵猩红的血花。
沈眉庄惊得“啊呀”一声：“皇上！孙贵人的胎已经七月出头了，这样出血怕是不好，此时尚未确定这孩子是否是那狂徒的，是否先叫太医来瞧瞧？”
皇帝再也不似从前般紧张孙贵人的胎，嗤笑一声，半晌道：“找个嘴巴严实的过来，不必多费心思。”
沈眉庄站起福身：“是，事关紧要，臣妾亲自去办。”
“等等，” 皇帝盘着珠串的手对沈眉庄招了招，脸色幽暗道：“找个可信的太医问问，能不能滴血验亲，看看这是谁的孩子。”
虽早就料到皇帝的薄情，沈眉庄身子还是微微一僵，凝眉沉思了一会儿，道：“回皇上，说起医术，太医院首屈一指的便是温大人或者卫大人了。”
“那你看谁得空便让他过来吧。” 两个都是帮皇帝办过不少事的人，此时皇帝也没心思琢磨这两个人谁更可靠了。
沈眉庄又福了福身，瞥了一眼等不起的孙贵人，快步走了出去。待她坐在了贵妃轿辇上，用手撑着鬓边蹙着眉，思索着接下来如何应对时，快步跟走在轿辇旁的采月低声道：“皇上看见了这样的事，孙贵人这胎左右是保不住了，娘娘何必还要替她说话？还得累得您亲自跑一趟……”
沈眉庄轻叹口气，轻轻摇头：“我本以为自己在后宫呆了许多年，见到今日之事也能狠下心来，但看着孙贵人在地上的样子……罢了，是她自己先行差踏错，也怪不得被别人抓住了把柄，只是这孩子还未来这世上看一眼，左右都是被它父母连累的，能让它走得安生些也算是一份功德吧，何必让孙贵人活活疼死。”
待沈眉庄领着温实初重回朗吟阁时，皇帝和苏培盛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只留小厦子和几个宫人在那儿候着。孙贵人已经被抬回了床上，人已经醒过来了，在床上疼得侧身蜷缩起来，低低的呻吟声听得人心里一紧。小厦子的几个人都是在一旁看着，也不上前服侍，原本服侍孙贵人的几个宫女战战兢兢地杵在一旁，只有一人跪在床边替她擦着额上的汗珠。见沈眉庄回来，小厦子殷勤地上前扶着：
“娘娘您可回来了。孙贵人醒过来了，血流不止，但奴才不敢擅作主张。”
“知道了，让温大人去看看吧，你让太监们都出去，留下那几个宫女帮忙，再去寻几个御前信得过的宫女过来，最好要年纪大些懂事的。” 沈眉庄快步走近内室瞧了一眼脸上毫无血色的孙贵人，低声问小厦子：“皇上呢？”
“前朝有事，皇上先回勤政殿了。” 小厦子恭敬道：“皇上方才也吩咐了，说待会儿让芳若姑姑过来。”
沈眉庄点点头，回到外厅的正座上坐了下来。如今皇帝不在这儿，她位份最高，自然是她坐这个位子的。瞧孙贵人的模样，沈眉庄怕是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小厦子让人赶紧给沈眉庄准备了茶水果子。
宫女们进进出出，手里端着一盆接一盆的血水，温实初在里边儿给孙贵人把了脉施了针，便出来见沈眉庄：
“回禀娘娘，孙贵人惊惧未定，有血崩之势，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微臣已经给她施了针，能确保她生产时痛楚稍减。只是孩子虽未足月，到底也是孙贵人的第一胎，怕是还要再等一两个时辰。”
夏日炎炎，内室里传出来的血腥味更让人不适了。沈眉庄用绢帕轻掩口鼻，低声道：“知道了，方才同大家提过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小厦子，” 她对小厦子招了招手：“这样的事，皇上终究还是要亲自看过的，等孩子落地，你就去勤政殿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