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观众席上,乌林和云晨齐齐站了起来,双眉紧蹙,面色沉严。
裁判席上,长泽风和江少煊也脸色难看。但这是正规比试,即便对方用了毒使了手段,只要不伤及性命,皆不算是犯规。
白烟过后,鹿呦开始头脑发胀,视线甚至出现模糊难辨的重影,对方压低的呢喃声似带了极端的蛊惑力,轻笑间,勾着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鹿姐姐,来,过来……放下你手里的剑,对,放下它……”
‘哐当’一声,灵剑被扔在地上,又自个儿不甘地飞起来,却被自家主人直接无视掉了。
它翘起一只剑柄,人性化地‘摇了摇头’,随后绕着鹿呦周身飞了一圈,一剑柄戳在了她腰窝上,登时将人疼得跳了起来,但意识也随之恢复了片刻清明。
鹿呦一抬头,就看到柏良骥伸着只爪子,拿着根绳子,似是想将她捆绑起来,却被这戏剧性的一幕惊得呆愣在原地。
“好你个小毒物,竟然敢给老娘下蛊!”鹿呦柳眉一竖,大喝一声,“卡西法!”
一条碧蓝色的幽火顿时从虚空飞出来,将柏良骥缠了个紧实,他手中的绳子也因此掉落在地,他哭丧着脸:
“不是,你这也太作弊了,身上怎么全是好宝贝。”
“不过……”他被捆着却不见半点慌乱,嬉笑一声,“你有你的宝贝,我有我的蛊,定。”
随着这一声‘定’字,鹿呦头脑又开始发昏,手中提了剑,想砍向对方那张得意轩轩的笑脸,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巫山蛊的作用可不止这么一点儿,不过,比着赛呢,这么多人看着,给姐姐留点面子。”
柏良骥笑得意味深长,又用命令的口吻道:“解开这灵火。”
这声音似有魔力,从耳鼓穿透至脑海,使得迟顿的思维像是茫茫的大河突然搭了根过岸的桥,指引她走上去,那桥头不知有何吸引她的东西,直令人抓心抓肝儿的难受。
鹿呦明知不妥,却无法违抗,正要下令让卡西法退去。
卡西法却一反常态,化出熊熊烈焰,舔舐上了这人的脑袋,柏良骥又是一惊,她那剑有自我意识就算了,这灵火怎得也有自我意识?
他赶忙运转金丹,用灵力覆盖全身,阻挡住这烈火的焚烧,又加快了语声命令:“解开灵火!”
也就是这刹那,原本被他用蛊控住的人竟从横侧里冲过来,一脚踢踹在了他下巴上。
柏良骥全身心都在抵抗那灵火,不防落在掌心的人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当下被踹得倒翻在地,连牙都飞了一颗,他大惊失色,顾不得为何会如此,连忙喊:
“过了三八线了啊!你过了三八线了啊!”
鹿呦却在踹完那一脚之后,神色又有些迷蒙起来,左手的掌心已被掐的流血,疼痛感令意识清醒不少,却还是像拢了一层纱似的混沌。
“小师妹!你没事吧?”
另一边正在战斗的柯辛担忧不已地呼喊她,鹿呦顿了下,狠狠摇了摇头,“没事。”说着,心下一狠,用剑划破手心,利用刺痛的瞬间用手指沾了鲜血,画了个小型阵盘,‘哗’地一声朝着被捆的跟个粽子似的柏良骥挥去。
柏良骥眸眼瞠圆,不顾一切就要挣脱束缚,祭出最后的手段,谁知那阵盘却在他眼前溜了个弯儿后,径直朝着他身后砸去。
“砰!”的一声,原本解阵的几个脆皮队友顿时被炸飞到了天上,几人愣了一瞬后,怒吼的声音也从空中传来:
“柏良骥!你在搞什么!!”
柏良骥流下两条宽面条,这下也不敢再藏拙了,口中默念了句咒语,一条黑色的灵线从袖中窜出,转瞬间便似茧蛹一般将包着他的灵火缠捆,一点点渗入其中。
鹿呦看情况不对,连忙扬起手腕召回了卡西法,卡西法的焰苗上却仍旧沾染上了几条黑色灵丝。
鹿呦皱眉,仔细看了看,却不得其解,这是什么东西?
卡西法却像是被烫了脚似的跳跃了两下,朝她呜呜两声后,狠心拔掉那撮燃着黑丝的火苗,原本的火力顿时矮弱了三分,盘回鹿呦腕上一动不动了。
鹿呦大为心疼,脑袋也混沌,却还是凛声问他:“你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刚被队友责怨的柏良骥咬牙切齿:“鹿姐姐好能骗人呢!”
佯装攻他,实则却是攻他的队友!
鹿呦也不管还在滴血的手掌,懒懒地拱了拱手:“彼此彼此。”
柏良骥却倏地眯了眯眼,耸了耸鼻尖,疑惑道:“鹿姐姐,你这血的味道怎么好像和别人的不一样,闻起来要格外甜美些?我的小宠们都有些耐不住了呢~”
话音未落,一条两丈长的巨型蜈蚣猛地从他袖中窜出,似一条黑色闪电快速袭向鹿呦的面门。
鹿呦先是脸一沉,再是脸一绿,正要往侧边闪躲,一道高亢的龙吟声却蓦然响彻天地,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下一秒,一条苍青色的龙形生物自少女额眉间凌然腾飞,巨大的兽头猛烈开阖间,一口便将那黑色的蜈蚣吞咽下肚,灿金色的龙瞳冰冷肃杀,龙须飘动,带着蔑视一切的威压,冷然注视着眼前渺小的人类。
柏良骥僵在原地,简直难以置信,整个人都在战栗,这是什、什么东西?龙?龙??
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裁判席上正襟危坐的大佬们,全都不淡定了。
“龙?那是龙?不是说千年前龙族便已灭绝了吗?这怎么还有龙出现!”
“是那女修的灵兽!它是那女修的契约灵兽!”
“天哪,她居然有一条龙做为契约灵兽!”
一片惊愕失魂的声音中,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不对,那不是真龙!那只是一条蛟龙!”
“蛟龙?”
“古籍记载,上古真龙有两角而形似鹿,有五爪而尾长有鬃毛,蛟龙则只有一角或无角,便连爪趾也仅有一对,此龙看似威风,但却只有一角,爪也只有两只,确是蛟龙无误!”
现场讨论的热火朝天,鹿呦这个主人却也有点懵。
什么情况?渌澜之在灵海里躺了这么几天回来后,还给自己整了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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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感知到她想法,渌澜之金瞳一转,俯下身来,用龙角蹭了蹭她脸蛋,奶萌的声音在灵海里响起:“主人,这是化身术,骗他们的呢。”
若是用龙的真身出现,怕是会引起整个云境界的轰动,到时候反而给主人招致危险,但若只是蛟龙的话……这世间蛟龙虽稀少,却也不是没有,问题不大。
前段时间修为不够,不能化身,这段时间他拼命修炼,可算是能帮到主人一点了。
鹿呦秒懂他意思。
脑袋还有点发懵,却不肯放弃这装逼的时刻,一个纵身,轻跃上了渌澜之硕大的龙头,双手结印,再次勾画出一个阵盘甩向柏良骥身后的队友。
开玩笑,她的任务就是阻挡这些人解阵成功,此刻又岂肯放过时机。
柏良骥眼睁睁看着自己养了多年的毒蚣被吞噬,又被这蛟龙一震,当真是心神俱骇,他是毒神宗最年轻最厉害的天才,平常在宗里便惯常恃才傲物,不把许多人放在眼里,此刻到了重霄大赛上,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但是队友刚刚才被炸过,要是这会儿再被炸一下,那这场比赛是当真没戏了,他眉眼一凛,不顾身上的疼痛,旋身御剑至空中,单手结印,以一己之身挡住了那阵盘。
‘噗’,鲜血喷涌,柏良骥无法承受这一击从空中摔落,砸在地上,五指痉挛,却咧唇一笑,露出染血的齿,艰难说道:“姐姐可真厉害啊。”
鹿呦眉一拧:“一场比赛而已,何以拼上性命。”
柏良骥笑着趔趄站起:“若是姐姐,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不是吗?”
人总得有些坚持嘛,虽然他平常看不起这些同门,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既是毒神宗的人,就该战至最后一刻。
鹿呦沉默了。
他有他的坚持,她也有她的任务,鹿呦正要持剑上前,背后却倏地传来几道惊喜的声音:“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
这是解阵成功了,几人都高兴地抱成一团跳了起来。
鹿呦心下一松,收起长剑,盘坐在渌澜之龙头上,外表看似威风凛凛,实则脑子已经快糊成浆糊,却还是咬破舌尖问地上摊倒的人:
“喂,你这蛊可有解的法子?”
柏良骥趴在地上,从瓶子里倒出一颗灵丹塞嘴里,闻言顿了顿,笑得颇为玩味:“不是什么害命的东西,只是这两日可能会害姐姐受点苦,过后就没事了。”
鹿呦皱眉,正要再问,解完阵后,队友已经赶忙转移了阵地,去到了另一个被解开又被修复好的阵法前。
须得在三炷香内,解完两个阵法才算过关,鹿呦不得不也跟了过去。
因为渌澜之这条龙的关系,她俩往那一盘踞,对面都不敢再攻击,老老实实地做出防守的姿势。
鹿呦脑子也浑,干脆闭着眼睛,抱胸坐在龙头,一副端严肃穆的高人模样,倒赢得一众喝彩,夸她小小年纪便沉稳有加。
实则,她脑瓜子都在嗡嗡响。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几个师兄师姐的讨论声。
“太难了!这实在太难了!”
“还有半炷香的时间怎么够嘛!”
“要不问问鹿师妹吧,她可是清羽师尊的高徒,定然比我等更有见着。”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鹿呦就睁开了眼睛。
队友本就该互帮互助,鹿呦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抽出一缕神识观看起了被他们解了一半的阵法。
“竟是个无相阵……”
无相阵乃为困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以极其复杂的道印着称,是每个阵修学到时都会感到头疼的一个分类法阵。
不过恰好鹿呦性子比较拗,学到这里时,因太难反而跟自己较起了劲儿,耗费好几个月时间,几乎把所有此类阵法都翻出来解了个遍。
此刻稍一演算,便知关键节点在哪儿,手指一挥,点在一个阵脉结纹上,众人眼一亮,顿时开始继续解算起来。
鹿呦点完后,人却是越加发蒙,不得不又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青云宗便以最快的时间破解两道大阵,成为此次阵法论道大赛的第一名。
紧接着破阵的是太极宗的弟子,玄天宗的人得了个第三,第四个则是玄佛门的弟子,第五个才是神毒宗的人,作为四大宗门之一的剑仙宗却还要往后。
如今,青云宗的综合得分遥遥领先,实为其他宗门第一忌惮的对象。
鹿呦接连两场大赛都高调取胜,再加上突然出现的这条契约蛟龙,顿时成为本次比赛炙手可热的讨论对象。
不少人想等比赛后来与她攀谈结交,还有些男弟子想来表达爱慕,谁知比赛一结束,那少女就骑着蛟龙飞离了现场,身姿飘然若仙,惹得众人竞相观看。
鹿呦却是浑浑噩噩,一回女院,倒头就睡。
渌澜之瞅她一眼,本还想跟她说说话的,也不行了,转身化成一道青光没进她眉心,再次沉入灵海深处。
其他几人见她一走又哪儿待得下去,各自御剑飞去,眨眼就拥至少女房门外,可见她睡着,又不忍打扰,只想等晚一些再来看看她怎么样了。
另一边,柏良骥刚飞至院门口,就倏地被一只手拎着后脖领,眨眼便被丢到一处无人的山林中。
一身白衣的少年踩在剑上,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他,声音寒漠道:“你今日给她下了什么蛊?”
柏良骥歪头瞟他一眼,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笑的没脸没皮:“你就是她那个师兄?看起来,你很关心鹿姐姐嘛,怎么?不会是早就在暗中喜欢上她了吧?”
少年眼一沉,薄利的长剑瞬间擦过他的脖颈,带出一道血痕深深扎在身后的柏木上,眸光锐利地扫在他脸上:“聒噪,最后一遍,如何解蛊。”
这剑快的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若对方想杀他,此刻他已是一具尸体。
柏良骥咽了咽口水,堆起个谄笑:“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