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洋洋一看见亲戚就很不自在,讨厌被半生不熟的亲戚问东问西。特别是询问念书的情况时,他更是恨不得落荒而逃。
此时此刻,王玉娥出于关心,偏偏就问他:“洋洋,四书五经都学完没?”
洋洋摇头,眼神黯淡无光。
王玉娥伸出手,抚摸洋洋的后背,又说:“等国孝过去,科举重新开考,你也下场考一考,试一试。”
“说不定运气好,一下子就考中了。”
洋洋使劲低头,苦笑,自嘲,觉得自己肯定不行。根本不用试,因为科举录取名额有限。光在小小的私塾里,就有十几个同窗念书写文章比他更厉害。而且,夫子总是对他皱眉头,嫌弃他不够聪明。
赵东阳不喜欢沉默寡言的孩子,他对年纪小的顺哥儿比较感兴趣。
一两岁的顺哥儿,逗起来比洋洋有趣多了。
赵东阳问:“你最喜欢谁?”
顺哥儿奶声奶气地说:“喜欢爹爹。”
王猛一听就笑,本来想多聊一聊,但昨晚上没睡,脑袋痛,打哈欠,实在是撑不住,于是回屋补觉去了。
赵东阳又问:“你不喜欢谁?”
顺哥儿皱起小眉头,小胖脸变得一本正经,答道:“不喜欢舅舅。”
最近,他家里人吵架,他也听得七七八八,觉得舅舅坏。
王玉娥忽然听见了,伸手推赵东阳,小声提醒:“孩子爷爷,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幸好韦春喜去厨房帮忙干活去了,此时不在堂屋。否则,听见这些话,不知多尴尬。
赵东阳无所谓,咧嘴笑,又伸手刮顺哥儿的小胖脸。
顺哥儿不乐意,连忙跑向王老太,躲开赵东阳的手。
王玉娥也更喜欢活泼的孩子,把顺哥儿抱到腿上,喂他吃糖。
旁边的洋洋骤然发现没人搭理自己了,于是他尴尬又窘迫,立马出门去,深呼吸两下,望着远处的青山,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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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热气腾腾。
王舅母问:“方哥儿怎么没回来?”
虽然不是自家亲生的孩子,但方哥儿爱笑,干活又勤快,再加上身世可怜,所以挺讨喜,惹人怜爱。
韦春喜不好意思提今天早上吵架的事,勉强假笑,无奈地道:“他去李大夫的药堂里做学徒,太忙。”
王玉安立马说:“方哥儿太懂事了,不像孩子,倒像个大人。”
王舅母赞同,叹气,说:“本来,我担心那孩子连累春喜和王猛,没想到他福气挺好。”
“反而是他那个无情无义的二哥先作死了。”
另一边,堂屋里,王老太、王玉娥和王俏儿也在聊家长里短,恰好也聊到方哥儿的兄长和朱家。
王俏儿一边嗑瓜子,一边说:“朱大财主一家,可能真的是作孽太多。”
“他那个二儿子,当初为了争家产,把方哥儿赶出来,结果他自己几个月前为了驱鬼,在家里烧东西,引起火灾。”
“他自己被火场里的烟呛到,又被烧伤后背,赴黄泉去了。”
“有钱,但没福气花。”
王玉娥好奇地问:“他留下的家产咋办?”
她暗忖:方哥儿能否从中分一些回来?
王俏儿说:“家产都被朱氏宗族给收走了。”
“我特意问大嫂,为何不帮方哥儿争一争?就算只争到几亩田,也算是一块大肥肉啊。”
“但大嫂摇头,不肯争,还让我别再提这事。”
王玉娥一听,一琢磨,瞬间明白,韦春喜心虚,知道内情,不敢争。
她轻轻叹气,小声说:“春喜还是太老实了,脸皮薄。”
“如果换作脸皮厚的,至少要争一半家产。”
王老太嘟长嘴巴,说:“不争也好,那朱氏宗族哪是省油的灯?”
“有些人凶巴巴,你和他争财产,他就要你的命,不好惹。”
赵东阳拍打大腿,微笑道:“谁会嫌钱多?”
“不争,确实吃亏。”
王老太表情无可奈何,虽然嘴上说不争,争不过,但其实心里挺遗憾的。
她小声问:“玉娥,依你看,方哥儿那家产还能争回来吗?”
那家产不仅是几两银子那么简单,而是包括酒楼、当铺、田地、宅院……
谁能不心动?
王玉娥暗忖:上官府打官司,如果把县太爷那边的关系疏通好,争赢的希望很大,但也免不得惹上是非,恐怕“方哥儿是孽种”的骂名又要被翻出来,这么一闹,孩子心里肯定难受。而且,朱氏宗族为财杀人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如果争家产争来杀身之祸,反而不划算。
何况,方哥儿的身世不明不白,在别人眼中,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王玉娥说:“既然春喜不愿意争,那就算了。”
她也不想惹麻烦。
王老太轻轻叹气,不知该说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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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馨公主、乖宝和元宝轮流抱睿宝,特别稀罕这个奶香气的“香饽饽”,顺便叽叽喳喳地聊天。
三个姑娘都健谈,聊京城和岳县的差别。
王俏儿扭头看一看,见孩子没哭,便放心地让她们去抱,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