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赶到时,一名女子正趴在地上,手指着街头方向呜呜的哭泣。他看到街角处,有个正逐渐消失于黑暗之中的身影,握剑的手猛然一紧,随后腾空跃上屋顶,像踩在棉花上,三步并作两步,掠过一座又一座房屋,很快便看清了拐走孩童的人,又一个腾空翻越,稳稳落地,挡住了拐子去路。
拐子戴着傩面,拿刀挟持孩子。
墨白虽看不见拐子的脸,却感受到了浓浓杀气。
“闪开,不然杀了孩子。”拐子声音低沉,刀架在孩童脖颈之上。
“放开孩子,我便让你走。”墨白毫不示弱,并不退让。
拐子冷笑道:“放了孩子,你还能放过我吗?”
墨白一心想要救下孩子,故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拐子见他果然被自己唬住,于是搂着孩童朝着街头另一方逃去。殊不知,刚逃没两步,便受了重重一脚,随后腾空而起,摔落在地,望着黑暗的方向,不停地挥舞着剑。
墨白不明所以,直到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来者正是雁南飞,他手中拉着孩童缓缓走出,与墨白将拐子的前后路堵个正着。
“把刀放下,饶你不死。”雁南飞手中握着寒铁宝刀,那拐子突然挥舞着刀向他冲来,他轻松避开,又挡了拐子几刀。拐子见无法近身,只好退了两步,作势从侧面攻击孩子,借以分散雁南飞的精力。
雁南飞将孩子挡在自己身后,也不躲闪,只用刀轻轻一划,便弹开了拐子连续劈下的两刀。拐子并不示弱,又纵身跃起,双手握刀,试图以全身之力为自己劈开一条退路。
墨白替雁南飞深深地捏了把汗,正要出手相助,雁南飞却喊道:“墨兄,你只管看着便是。”他刚刚只想留下拐子性命,故并未打算伤着对方。这时,见拐子已乱了阵脚,趁着拐子将刀劈下的瞬间,使了个破绽,佯装躲闪不及,却在对方掉以轻心之际,一脚踹中他心窝。
拐子失去重心,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缓缓起身,突然又将刀刃架在自个儿脖子上,然后用力一抹,鲜血喷射而出,便软绵绵地栽了下去。
墨白意识到此人打算自尽时,已来不及阻止。
此时,孩童的母亲赶了过来,千恩万谢将孩童领了回去。
雁南飞与墨白走到拐子近前,揭开傩面,面具下竟是一张被毁了容颜的脸。二人不禁面面相觑,盯着那张面目全非的面孔,心里想着这好不容易才出现的线索,却又如此断了。
墨白前去传送消息时,雁南飞打开拐子衣着,盯着他右侧肩膀的出生痣,陷入沉思。
向思明得到消息,连夜急匆匆赶到王府,一眼便看到了平放于大堂中央的尸首,忙惊问拐子怎会死了。当他得知拐子竟死于自刎时,顿时便无力地叹道:“此人竟甘愿以命护主,这背后之人绝非常人。究竟何人有如此能量啊?”
“这背后之人为何要掳走孩童?”向思安双目紧锁,“且这拐子面目全非,想必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这一切的一切,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本王务必知晓他们背后究竟有何见不得光的惊天阴谋。”
雁南飞说:“加上今日被救的孩童,已是第六个孩童了。王爷,我找这五名丢失孩童的父母问过,发现一个特别奇怪的现象。”
“哦,赶紧说来听听!”向思安兴致盎然,众人全将目光聚焦于雁南飞身上,雁南飞于是娓娓道来:“如今已有五名孩童失踪,虽年龄不一,却有一样共同。”
墨白和墨月也猜不透雁南飞究竟想说何事,雁南飞扫了众人一眼,郑重其事的继续说道:“五名孩童,均于阴历九月初九出生。”
众人闻言,纷纷惊诧。
“阴历九月初九,阴历九月初九?九月初九乃重阳,九为至阳之数,阳极而生阴。重阳至,老阴之气出现。”向思安自言自语,又转向向思明,问他作何想法。
向思明像是陷入沉思,被向思安的声音惊扰后,这才微微一动,回过神来,犹豫着说:“既已查到孩童均于阴历九月初九出生,那便不是巧合。接下来,我们理应顺路调查,定会有所发现。”
“还有十日便是九月初九,想要救回那些失踪孩童,务必于此前探明真相。南飞,你既已调查有了进展,不如便与墨白一道,也参与进来吧。”向思安此次终究是松了口,雁南飞自是开心,与与墨白相视一笑。
散去之后,雁南飞与墨白、墨月同路而行。夜色中,墨月问雁南飞是何时去见过失踪孩童父母的,她怎会不知。雁南飞说:“那日一早,众人从王府离去之后,我便私下拦住一人问了话。今日,我又问了被救下的孩童,也是九月初九。”
“怪不得了。”墨月说,“但你也仅问了二人,如何确定所有孩童均是九月初九出生?”
雁南飞笑道:“这有何难,若是不信,明日再去一问不就知晓了?”
“南飞说得对。”墨白接过话,“九月初九出生,应不是巧合。”
“为何失踪孩童均是九月初九出生?”墨月又问,雁南飞说:“这便是接下来要查清的事实,所有真相便会迎刃而解。”
“两位阿哥,如今王爷准许你们俩参与调查,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可不许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墨月话让雁南飞忍不住笑了,他担心地说:“你也看到了,今晚都已死了人。后面不知道还会遇到哪些险情,你一个姑娘……”
“我可不怕。”墨月固执地说,“那日在容美,我不也助你们将那些失踪的姑娘救了回来吗?”
雁南飞被她这番话怼得无言以对,墨白从中说道:“月儿,此事王爷不许你加入,想必也是怕你有危险。之后的日子,我与南飞定会很忙,恐怕没多少日子陪你。不如你帮阿哥一个忙。”
在此之前,墨白未曾与任何人提起姝儿,当他在前去见姝儿的路上,初次与墨月和雁南飞介绍姝儿时,二人的惊讶,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尤其是墨月,没料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阿哥,竟从未跟她提起过关于姝儿的只言片语,且还隐瞒了如此之久。
墨月拦下墨白,望着他的眼睛,惊讶地问道:“阿哥,你说姝儿她与你从小一起长大,你们俩算不算是……”她想不起该如何形容二人的关系,雁南飞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青梅竹马。”
墨白绕过墨月,说:“姝儿她与常人不一样……她受过伤,不能走路。”
墨月和雁南飞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墨白为何要让她去家里陪姝儿。她紧走几步,又追上去问道:“阿哥,我该怎么称呼她呢?姐姐还是嫂子?”
墨白停下脚步,看着她说:“月儿,别闹了。姝儿是个特别敏感的姑娘,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提她的腿,也不要过问敏感的问题。”
“敏感的问题,比如呢?”墨月问,墨白说:“比如说过往之事。”
姝儿听见熟悉的敲门声,便知是墨白来了。当墨白跟她介绍墨月是他阿妹时,她还在惊讶之余,谁知墨月赞叹道:“姝儿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姝儿被她夸得不好意思,陡然跟她就像是相识了许久,无话不说。
墨白与雁南飞出来时,脚步轻快,走路带风。雁南飞笑着说:“墨兄,我见你与姝儿姑娘情投意合,为何之前没跟墨月和阿妈提起过?”
墨白欲言又止,表情凝重,似有难言之隐。
“姝儿姑娘虽行走不便,不过她是个极好极好的姑娘。墨兄真是好福气啊。”雁南飞此话像是玩笑,墨白却叹道:“姝儿姑娘是因我而伤了腿脚……”
雁南飞并未追问曾发生何事,不过又说道:“你们原本就情投意合,如她真是因你而伤,从今往后你便更应照顾着她了。”雁南飞接着说,“我虽不知你们之间曾发生何事,你也不愿提,可……”
“前面左拐便是。”墨白引着雁南飞穿过前面巷子,雁南飞看出他仍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好打住。
李贵山家便是二人今日要去的首家,六岁的儿子也是在傩堂戏表演的那日晚上丢失的,阴历九月初九出生。
雁南飞与墨白对视了一眼,在印证他们的猜测之后,正要起身离去,李贵山突然说起另外一事。原来,十多年前,城里也曾发生过孩童失踪事件。
二人闻言,甚是惊讶。细问之下,才知李贵山便认识一家人,那家人主家姓孙名元林,十三年前的傍晚,七岁的孩子在外玩耍时丢失,此后杳无音讯。
雁南飞与墨白没料到此事背后的真相,竟比他们想象中更要恐怖,急匆匆赶去孙家,孙元林得知二人是为调查孩童失踪事件而来,一时之间竟然无比的愕然。
“当年,俊儿不见时,还差半月便满八岁,谁知再也回不来了。”孙元林至今还清楚记得孩子的样貌,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十三年了,孩子若还在,也应成年了。好多个夜晚,俊儿好像都回来过……唉,俊儿呀,你究竟去了何处,尚在人世吗?”
后来,夫妻俩又生了个女儿。如今女儿虽已成年,可他们依然不放心她独自出门,因为只要一想起当年丢失的儿子,便依然心有余悸。
墨白和雁南飞也像是受了感染,无言叹息。待孙元林情绪平稳后,雁南飞问他是否还记得孩子身上的特征。
孙元林被他如此一问,不禁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叹息道:“没有特别之处,如果孩子还在人世,就算在街上遇见,也是万万难以认出来的。”
“你再好好想想。”雁南飞说,“比如说出生痣,疤痕之类的。”
墨白不知雁南飞为何会问起这些,孙元林突然像是记起什么,憋了一肚子劲儿说道:“俊儿肩上有一颗出生痣……”
雁南飞惊喜交加,忙问他是否还记得究竟是哪边肩头。
孙元林左思右想,却实在记不清楚。
二人告别孙家出来,雁南飞路上半晌无言,直到墨白问他是否还查到了什么,是暂时没说出来的。雁南飞本也没打算要瞒着墨白,只不过想要再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此时见他相问,方才将自己在拐子身上发现的出生痣讲了出来。
“出生痣?”墨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你追问孙家孩童身上有无特殊印迹,是否又想起何事?”
雁南飞讪讪地说:“但愿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