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正是山中药草成熟的季节，不趁此机会多采些来，又更待何时啊？”
老者一面说，一面献宝似的扯过身边背篓向年轻猎户展示。
“瞧瞧，只一个白天的功夫，老夫一人就采了这许多。”
年轻猎户伸头往背篓里张望。可不是嘛，香色各异，一背篓全是各种药草。即使猎户出身的他，仔细辨识下，也只勉强认得其中几种治伤的草药。
年轻猎户略加思索，而后道：“这么说，老丈您这是要在此处多待几日喽？”
“不不不~~~”老者听后连连摆手。
“这里只是个临时落脚点而已。我们真正要去的地方，是一处名叫做落仙湖山谷的所在，距离此地约摸几十余里呢。”说着，老者郑重给背篓盖上油布置于身后。
“那个地方呀，山川之气凝聚，药草更是满山遍谷，其间不乏罕见药草，这里自是寻不到的。明日天一亮，我便寻我那徒弟去，汇合之后就能一起出发了。届时，这处窝棚刚好与你们派上用场。”
他呵呵笑着，给自个儿斟满一杯果酒，像是一个即将丰收的老农。
“这年龄一大啊，活计终需交给徒弟打理。此次进山感受良多，想来今次便是最后一次了。”老者停下话头深叹一声。
他喝了一大口果酒，嘬在嘴里细细酌了酌，面上泛起微微红晕，眼中也闪动着满足希冀的光彩。
“老喽~~老喽~~，不服都不行啊！”
老汉出神地自言自语道，目光缓缓飘至远方漆黑的连绵群山，继而又开怀大笑起来，畅快的笑声断续着回荡在这阴冷雨夜的山林之间。
一老一小两人就这样边吃喝边闲聊，气氛一时热络。
身后不远处的那抹寒光收敛下来，缓缓缩回灌木丛后。
山里传来几声鸟雀的鸣叫，年轻猎户下意识看了看天色，都已是后半夜的光景，且不知雨何时停了下来。
年轻猎户一口干完碗中剩下的果酒，擦了擦嘴上的油渍，起身冲老者抱了抱拳。
“老丈，恕晚辈不能多陪，还有好多活儿要忙活，后会有期，珍重。”
“后生啊，山中危险重重，一定要多加小心，后会有期。”老者没有起身，只拱了拱手回应道。
说罢，年轻猎户不再迟疑，紧了紧衣物和身后猎弓，转身便消失在黑暗的树丛之中。
天色渐明，一处小山冈后的石洞里。
“师父，我回来啦。”洞口一个黑影飘忽出现。
“进来，留心洞口的陷阱。”洞里映出微弱的火光，一个人影在洞壁上晃动着。
“嗳。”洞口黑影答应一声，继而熟练地左转右绕，转了几个弯进入石洞里。
“那人离开啦？”蹲在篝火旁之人头也未抬便问道。
“嗯，我暗中盯他许久。他一路往南，直到翻过一道山梁为止。看那老头走个山路都很费力，应该没有武功在身。”
火光映出来人的相貌，赫然正是那名年轻猎户。
“那自然好。万不得已尽量不要节外生枝，咱们如今身处外邦，万事皆需谨慎，一旦暴露，后果难料。”
“师父说的是。”年轻猎户来到篝火旁，盘膝而坐。
“几时了？师父，大人怎么还没露面？”
他烤着温暖的篝火驱散着身上的湿寒，一面询问道：“以防不测，师父，要不咱们往南去接应大人吧？”
“不必，茫茫大山想找个人谈何容易？倒不如驻扎在这必经之路上。方圆几十里，这里是唯一一处容易上山的位置，况且我还布置好了接应的暗标，相信大人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既如此，一切都按师父行事。”
年轻猎户搓了搓手，起身又道：“那师父您就先守在这里，我回去一趟，呈报目前的情况。”
“去吧，告诉山口的兄弟们，敌人的尖兵已经摸到五十里以内了，就此情形，估摸大人也快到了。关键时刻，且注意隐藏，万不可暴露，让兄弟们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
“是~~师傅。”说罢，年轻猎人转身走出了石洞。
再说那采药老者，当发现身后跟随的尾巴离开后，他微微一笑，旋即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秦牧玄此刻是崩溃的。
他心里仿佛有十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正如此时此刻耳中隐隐听到的隆隆之声一般无二。
迷路了！彻底迷失了！没有GpS到底不行，没了惯性导航的辅助，眼下真不知身在何处？
面前只有高耸入天的险要山峰，赤裸的岩壁几乎垂直向上，即便抬头仰望仍不见山的顶端。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真没把握能爬的上去。
乖乖~~就算爬的上去，可位置万一选的不对，再想下来，只怕是比登天都难。
秦牧玄揉了揉仰得有些发酸的后颈，环顾了下四周，不禁蹙紧了眉头。
“老大，”识海里蓦地冒出个声音来，“遇上什么困难了？”
能在茫茫山林里准确找到落仙湖这个参照地标，为此秦牧玄还着实自得了一阵。可打从密道出来，事态就开始不受他控制了。
根据事先规划好的路线，目的地应该是一处相对容易上山的入口。可就眼前的这片地形来看，自己大抵是走错了方向。
“老大，老大？”
隔着这座高耸的山峰，隐约可以听到隆隆江水翻涌的声响。想必这主峰之后即是天都江了。秦牧玄此刻心里却腾起一层朦胧的水雾。
眼下自己究竟是在山口的西侧还是东侧呢？抑或终究错过了……最后的目的地？
秦牧玄不知道的是，他这一迷失是多么的幸运。这股冥冥之中的力量牵引着他，兜兜转转，阴差阳错，竟意外避开某个他根本难以抗衡的存在。
“老大，打从刚才起，你就一直魂不守舍。怎么啦？位置不对么？”
“没时间耽搁了，追兵随时有可能堵住那处唯一的出口。”
想想看谁不会做排除法呢？哪怕淮王是个傻瓜，早晚都能推出这处山口——自己在找的最后据点，想必此时他的人手也在缩小范围赶往那里。而自己要与他争的正是时间。
倘若期间出现任何差池，就真的彻底与目的地失之交臂了。
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秦牧玄心下焦急，却难择方向。
“老大，要不，咱们往西吧，最差也不会一头钻进追兵的包围圈内。”魔尊提出了一个最保险的建议。
的确，往西最保险。即使选错，也不会碰到追兵，然而那个方向是真正的蛮荒山区。
向西~~还是……秦牧玄拧眉思考良久，他将目光投向东方。
“嗯，但不可草率。”
“老大，您想到主意啦！”识海里传来惊喜的声音。
秦牧玄折下一根较直的树枝，一头用手指按住，一头垂直在地面之上。
“老大！这是什么辨别方向的妙法？”
“闭嘴~~看着。”
秦牧玄松开了按着的手指。
树枝失去束缚，顺势倒了下去。
向西？秦牧玄愣怔当场，心里暗自嘀咕着。
“老大，你这到底是啥原理啊？我咋看不明白呢？”
“闭嘴！这次不算，再来！”
秦牧玄又拿起树枝，如法炮制。
“还是向西！！我草~~这么邪性？”
“切~~还以为是何妙法呢，原来就是赌方向看天意的伎俩！”识海传出不屑的小声嘀咕。
“给我闭嘴~~~”秦牧玄面色微红，有些恼羞成怒。
“妈的~~咋还是西边儿呢！”连续试几次，结果一如既往是见鬼的往西，这让秦牧玄大呼撞邪了。
“我说吧，连老天都如此指示 。”识海里的声音越发得意了。
“兄弟，你怎么看，到底往东还是往西？”秦牧玄心里没底，又征求本尊的意见。
“……天意既如此，就往西吧。”过了老半天，识海深处传出本尊的声音。
“三人两个决定往西，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魔尊在识海里又蹦又跳，甚是烦人。
秦牧玄再度陷入困难的抉择中。
又过了许久，秦牧玄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坚定，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
“向西！出发。”识海里魔尊兴奋地大喝一声。
秦牧玄已然大步流星朝着东方走去。
“什么？……喂~~老大，错了，那边……方向是那边，你搞错了，那边才是西边，你走的是东边。”魔尊结结巴巴在识海里焦急地大呼小叫。
秦牧玄根本没去搭理他，毅然决然迈步向东。
天意向西？
老子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