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苏薏就更不解了,“我得罪了尚书府吗?是因为我赢了彩头吗?那尚书府的气量未免也太小了吧?”
老夫人打了个哈欠,一副懒得听的模样道,“这事儿老身也听明白了,这次便罢了,下次定也不会有人再招惹你。”
“是!多谢祖母教诲。”苏薏这才浅浅的笑着。
封氏就不乐意了,她长长的出了口气,才再次戴上宽厚良善的面具道,“母亲,那卖首饰的两万两总得还回去。”
老夫人有些不耐烦,问道,“旁的人欺负到头上了,还要忍气吞声去讨好旁人?”
封氏嗓子一噎,“母亲,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这事就这样了,都下去吧。”老夫人摆了摆手。
出了福寿堂,封氏冷冷一笑,“拿了这些钱,也得守得住!”
苏薏浅浅笑着回道,“多谢夫人提醒。”
老鼠夹子早就备好了,两万两银票早就放在容琬那里了,放容琬那里可比放她自己手上放心多了!
她不怕她们去清幽阁偷,就怕她们不偷,她们不偷那老鼠夹子岂不是白买了!
翌日,一大早苏薏在福寿堂给老夫人请安,夜雪急急来禀,说清幽阁出事了。
冬梅打扫卫生之时不慎被老鼠夹子,夹到了手。
封氏皱了皱眉,不是让冬梅去偷银票吗?她怎么会被老鼠夹子夹到?
封氏疑惑道,“薏儿,你院中有老鼠吗?”
苏薏定定的望着封氏笑得意有所指道,“是啊,专门偷人银票的老鼠呢,我将银票放在老鼠夹子上了,谁偷我银票就夹谁!”
此话一出,封氏面色青红紫轮换个遍,她猜到了她会派人去偷她的银票,早就做了防范。
似是要验证苏薏的说法一般,采薇将哎呦哎呦叫的冬梅带了进来,旁边还跟着夜雪。
老夫人定睛一看,冬梅的手被老鼠夹子夹着,手里还拿着一张银票。
夜雪上前道,“姑娘,冬梅进您屋里偷银票了。”
苏薏看着封氏难看的神色,冷笑一声道,“我屋里只有夜雪和朝露能进,冬梅是不许进的,今儿她不仅进了,还偷我银票,夫人送过来的人就是如此?腊月冤枉我伤人,冬梅偷盗!”
封氏喊冤,“薏儿,是这两个丫鬟不争气,你可不能冤枉母亲啊!”
苏薏笑了笑道,“我自是知道是丫鬟不争气,不知夫人如何处置?”
封氏被逼到这份上儿,又见老夫人瞄着她,不处置不行,遂道,“打二十板子发卖了吧。”
苏薏哼了一声,吩咐夜雪道,“你去看着打板子,顺道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
夜雪领了命,婆子在打板子,夜雪拿个锣在敲,“都来看一看啊,这就是偷六姑娘银票的下场,阳奉阴违的丫鬟,可没一个人会保你!”
封氏气得一口血梗在喉咙中,这丫鬟分明是在打她的脸,让所有人知道,帮着她刁难苏薏,下场会有多惨。
转眼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武安侯去清幽苑探望苏薏,“薏儿,你受苦了。”
苏薏眸中含泪,“不会!女儿都可以应付。”
前世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误解父亲不疼她,给了封氏母女挑拨离间的机会。
苏薏理了理胸中翻涌的悔意,故作轻松道,“父亲我想住到祖母那里去。”
“嗯,那我去说。”
“父亲只需抓几条蛇放在女儿房中。”说完苏薏眨巴下眼,狡黠一笑。
武安侯微微一愣,道,“好,就明日。”而后低低的笑出声,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他一直觉得睿亲王府太过纵容苏薏了,把她养的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世间险恶,她娘便是这般毁在后宅,如今见苏薏在后宅懂得动心思,他也放心了几分。
“嗯!”苏薏乖巧的应着。
武安侯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道,“夜深了,你早点睡。”
“嗯!”
见其躺下了,武安侯才抬步离开。
高大宽厚的背影离开视线,苏薏眸中蓄满泪水,前世她一叶障目,一直觉得爱她就应该像外祖父外祖母一样,宠着捧着她,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们的心尖儿,便是舅父待她都比父亲强上许多。
前世她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定安五年,彼时她已做了五年的大宣皇后,父亲年过半百,宽厚的背影略显佝偻,他只留下一句江山动荡匹夫有责,便头也不回的奔赴战场。
直到后来她被禁足,每逢雷雨便受着鞭笞之刑她才静下心来想明白,大哥早逝,武安侯府早已绝嗣,父亲本可以安享晚年,可就因为她是皇后,江山倾轧她亦不可独善其身,时隔三十载父亲才再次披甲上阵。
苏薏吸了吸鼻子,明日大哥和张宁音回京,她还要去城外接人,得美美的睡上一觉才有精神去救人。
翌日,苏薏一早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人刚到福寿堂,便见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没入福寿堂门楣之上。
小丫鬟惊呼一声,“有刺客!”
好一番慌乱之后,才有丫鬟高声道,“箭上有字条!”
苏薏身量高挑,上前几步一抬手就将箭扒了下来,字条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小字“苏蘅城外十里遇刺。”
“大少爷遇刺了?”说话之人是闻声赶来的福寿堂大丫鬟采薇。
苏薏顺手将字条递给她道,“大哥有难,请姐姐帮我禀告祖母,我去给父亲报信,让祖母放心。”
采薇接过字条,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苏薏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在距福寿堂最近的角门外不远,夜雪早已备箭矢和快马等在那里,苏薏翻身上马,马鞭高高扬起,两骑绝尘而去。
她只知道前世的今日,城外十里回京的张宁音遇刺,刚好被她大哥救了,她大哥也因此受伤中毒,休养好些时日,但她并不知晓具体地点。
苏薏手中马鞭扬起又落下,在附近转了几圈儿,方才听到了兵刃相撞的声音,确定具体方位。
她几乎是飞驰过去的,远远的望过去,就见一人持刀朝着张宁音砍了过去。
苏薏紧盯那人,双手松开缰绳弯弓搭箭,正在夜雪以为她要救人之时,她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
就这样也好,这一世如果张宁音死在了回京的途中,是不是后面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只是现实由不得她不救,只是一瞬的功夫,一身姿挺拔的少年闪了过来,将张宁音护在身前,背对着歹徒的刀刃。
夜雪惊呼一声,“姑娘,是大少爷!”
苏薏手中的弓再次拉紧,夜雪话未落,羽箭已离弦,匪徒高高扬起的刀还未完全落下,人已中箭倒地。
不知是谁大喝一声,“有冷箭!”。而后众人齐齐回头。
喊出有冷箭的少年呆愣在原地,就见苏薏一手持弓一手策马,日光打在她身上,鹅黄色的外衫与日光融合在一起,光影交错间又似是撕破了时空,少女明艳恣意踏马自画中而来。
待到人越过他身侧,他才恍然回神,低低呢喃了一声,“百步穿杨……”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征西大将军长子,谢云深
苏薏心下骇然,这一路上,她怕找不对地方,也怕来不及营救,汹涌澎湃的情绪郁积在胸口,无处宣泄,可当下她找对了地方,也将人救了下来,胸中的郁气却依旧无法宣泄。
原来前世他大哥是这么受伤中毒的,她只知大哥救了张宁音,不甚受伤,没成想是为张宁音挡刀!
一瞬间,前世所有的怨恨、愤怒、后悔齐齐聚于掌心,她翻身下马,一把将张宁音从苏蘅的怀中扯了出来,胳膊抡圆了,一巴掌打在张宁音的面上。
凭什么?凭什么呀?她兄长待张宁音赤诚,甚至为了救她而死,可他兄长还未下葬,张宁音便另许他人。
张宁音一手捂着火辣辣的侧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苏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当然是……”来救你,后几个字还未出口,苏薏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瞬间空气凝结,兵刃相撞的声音似是越来越远,她只有一个想法,张宁音这个时候还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不该问出“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句话。
一瞬间两个少女,八百个心眼子,谁都没有再说话,苏薏清楚的意识到张宁音也重生了,而张宁音也同样猜到了。
苏蘅轻声斥责道,“薏儿不可无礼!”
苏薏瘪着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苏蘅见状轻摸了摸她的头,道,“大哥不是要斥责你……”
苏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苏蘅怀中,泪水早已决堤,积压多年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发泄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重新见到了她的兄长。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兵器碰撞的声音渐歇,苏薏悄咪咪在苏蘅怀中睁开眼,看着脸色极其不好的张宁音挑了挑眉。
张宁音气得脸都不疼了,回了她一个眼神,咱们走着瞧。
谢云深过来之时,苏薏的双手还搭在苏蘅的腰间,他眸光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少年独有的清冽,“苏兄,这位是?”
苏蘅站直了身体,微微颔首道,“是舍妹,单名一个薏字,在家中行六。”
不知为何,苏薏觉得谢云深听到这句话之时,微微松了一口气,声音愈发的清冽,“苏姑娘好箭法!”
苏薏微微含笑,颔首道,“谢公子谬赞了,多谢公子护送家兄,西境纷乱,大将军还需公子这名猛将,便就此别过吧。”
话落,谢云深面色变了变,不知为何,他有一种苏薏在赶他走的错觉,苏蘅扒拉苏薏一下,随后拱手道,“舍妹无状,谢兄莫要介怀。”
“怎会?在下本也是打算进京去探望外祖母和舅母们后便回西境的。”谢云深忙打圆场。
苏薏抬手拦在谢云深身前,语气坚定道,“公子可写了书信,我与长兄代为转交,京都不是你该踏进的地方。”
此话一出,张宁音猛然抬头,扯了苏薏一把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苏薏望向张宁音,话却是对谢云深说的,“这位是天师府传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预测吉凶未来,是她告诉我的!”
一瞬间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望着张宁音,等着她解释,张宁音要被苏薏气死了,她何时说过!
“这……这……人各有命……”
张宁音这一句,听起来像是什么都没说,又似饱含无限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