镝京。
萧景驰回来时,正值雨水时节。
皇上的身子也因连日的绵绵细雨,引得身子又大病了一场。
此次萧景驰领功回来,连府邸都没回,就赶去宫中连日的在皇上跟前伺疾。
就连皇上好不容易刻出来的浓痰,萧景驰也丝毫不嫌弃的亲手去接。
虽然令在场的其他皇子有些鄙夷,可不得不说,这般甘愿为皇上近身伺候的行为,到底还是让皇上生了恻隐之心。
萧景驰的生母身份不高,对他夺嫡加持不大。
往日里,萧景驰总是一副闲散模样,不争不抢。
倒也安然苟活,如今他羽翼已经丰满,可还愿意这般去尽心伺候皇上,便是一个孝字占了头理。
再加上此次前往大齐,萧景驰不仅亲送和亲队伍,让两国结安邦之好,更是拿下了两国经济往来的文书。
所以等皇上身体好些,三月时,便立了萧景驰为太子。
而对于那些蠢蠢欲动的其他皇子,萧景驰早已施了手段,让他们一个个都慢慢削弱了势力。
如今,萧景驰贵为太子,属实是大苏镝京最尊贵的人了。
而作为御赐未婚妻的方诗阮,却在萧景驰回镝京的这半月内,一眼也不曾见过。
无论方诗阮用何种姿态和方式,都被萧景驰一一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如今的方诗阮因为行事不端,险些害了大哥方皓轩的前程,以及整个靖安侯府的脸面。
所以在侯府的日子十分难过。
可她已经十分如履薄冰了,若非因为一时的嫉妒,她如何会害的大哥差点被废了世子之位。
更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对付桑无焉,更令萧景驰对他十分冷落。
这简直比让她死还难受,她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呐,如何能忍受被萧景驰如此对待。
所以她今日便准备直接去了萧景驰常去的醉江月寻他。
梅雨多缠绵,淅淅沥沥的倒是有些愁人。
方诗阮到醉江月时,萧景驰还未到。
所以方诗阮便直接去了两人常去的那间厢房去等他。
那间厢房正好临街,又在二楼,只需上一壶茶,便可以将底下的街景看个清楚。
以往萧景驰最是喜欢坐在窗前,喝茶看底下的百态人生了。
小二上完茶水,便恭敬退下。
屋里只留了方诗阮跟贴身的婢女慧儿。
方诗阮今日着了一身青色衣裙,秀白的脸上带着散不开的愁闷。
细白的手指,轻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
望着底下极少的几把油纸伞来来往往,方诗阮眼里并无光泽。
直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下,方诗阮的眼波才亮了一下。
天青色的油纸伞下,萧景驰修长的手指接过一个凝脂如玉的手掌。
随后,便见着一身桃红长裙的女子,盈盈下了马车。
方诗阮满目震惊,她只觉得心里难受的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怎么会这样?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看见萧景驰对桑无焉好,才会心生嫉妒。
可眼下,这个女子是谁,她凭什么会得萧景驰如此细心呵护。
心里那莫名的,扭曲的心理已经让方诗阮抓狂。
可是她自持的端庄又容不得她去发狂。
所以她只是从容起身,整理好衣裙,不容任何人反应,便打开了厢房的门。
六目相对,萧景驰再看见方诗阮的第一眼,便只有淡淡的一扫。
身侧女子有些羸弱,她初来镝京,对眼前这端庄的女子并不熟识。
只是礼貌的先屈身一礼,点头一笑。
方诗阮在礼数上自然不会差,笑着回了礼。
随后才一双目光死死的看向萧景驰,嘴角分明笑着,却又有些渗人。
萧景驰面色清冷,低缓的看了身侧女子一眼,轻声道,“柔儿先去厢房,孤稍后就来。”
被唤作柔儿的女子,莹莹一双含水的眼眸,笑着点头,然后便屈身一礼,跟着人先进了对面的厢房。
这间厢房算是醉江月最好的一间,窗外临的是一树正要开的玉兰花苞,此时花虽未开,可白白的花苞,此时已经有了淡淡清香。
萧景驰直接先进了方诗阮的厢房,淡然撩了袍子落座。
没什么感情的问道,“你怎么会来?”
方诗阮此时眼眶已经微红,柔弱的往对面一坐,不禁委屈道,“殿下,你许久不曾见阮儿了,阮儿也是...太想见你了...所以才...”
后面的话方诗阮还没说完,就被萧景驰打断了,“还有两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到时不就能日日相见了,你又何必急这一时,更何况,婚前若是平凡相见,只怕与你的清誉也不好。”
方诗阮被萧景驰这话刺的心肝疼,以前萧景驰会为了见她,夜里爬她的窗,如今都要成婚了,反而顾及起这些莫须有的虚名来。
衣袖下的手紧紧握着,可心里却不敢发难,只能是陪着笑,哄到,“殿下说的是,可今日我们已经见到了,不如一起吃顿饭...”
说着,方诗阮的手便搭在了萧景驰带着青筋的手掌上。
哪知却被萧景驰不动痕迹的抽了出来,言语也有些冷漠,“不必了,孤还有事,就不陪你吃饭了。”
说着,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哪知方诗阮却急色上前来拦住,眸子里更是含着热泪,咬牙哭诉道,“萧景驰,你说过会好好对我的,你...”
萧景驰眸子幽幽望向方诗阮,一把推开方诗阮的手臂,漠然道,“正妃之位已经许给了你,难道孤对你还不够好?”
说完,也不想再待,可方诗阮却是非要撕开了这层伪装的假情假意。
哭笑着,指着萧景驰道,“殿下,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想要的分明是...”
“是什么?”萧景驰转身冷眸盯着方诗阮,嗤笑道,“是孤的爱吗?方诗阮,就凭你对无焉做的那些事,你觉得孤会去爱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
方诗阮失魂般的,跌落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抱住萧景驰的大腿,哭诉道,“不是这样的,殿下,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怕她会对你不利,毕竟...苏念琛到底是因为你才死的呀!”
萧景驰听完,看向方诗阮的眼神更加陌生,闭眼压制了心底的怒意。
这才抽出自己的腿脚,冷声道,“孤与无焉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记住了,除了孤的正妃之位,孤...什么都不会再给你...”
说完,便冷漠的疾步离开。
随着厢房的门再次被关上,方诗阮一脸死灰,跌坐在地上,由着婢女慧儿扶着。
满眼都是泪水,“他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只给我正妃之位...”
一想到萧景驰对自己如今的无视,方诗阮心里更加愤懑悲苦。
再一想到方才那女子在萧景驰身侧的温婉笑意,方诗阮心里就更加憋屈难受。
可是一想到自己始终还是正妃,日后更是后宫之主,心里又觉得好受了些。
直到方诗阮真的披上凤冠霞披,嫁给了萧景驰。
才真的明白了萧景驰那句话的意思,为什么他说除了正妃之位,他什么都不会再给她。
新婚之夜,萧景驰便让她独守了空房。
美其名曰是赶去了宫里,给皇上伺疾,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这个方诗阮并不得萧景驰的心。
所以往萧景驰这里送的女人也愈发的多了。
后来,更是接二连三的往府里抬进侧妃。
方诗阮想要拿乔,可偏偏萧景驰又极其护着她们。
平日里,更是纵容这些妾室,欺负方诗阮的头上。
可方诗阮心高气傲,哪里容得了这样的事发生。
直接当夜就打死了几个貌美如花的妾室,真的是活活打死的。
而且方诗阮还逼着所有的侧妃一起看,害的其中一个侧妃惊吓的落了胎。
萧景驰大怒,直接以方诗阮祸害皇家子嗣为由,将她送进了冷宫。
方诗阮都还没等萧景驰坐上皇位,自己成为皇后,居然就先进了冷宫。
这一关,就是十几年。
直接让方诗阮一个如花少女,生生在这冷宫孤苦凄凉病死。
她的一辈子,没了辉煌,没了爱情,只剩不甘的回忆和空虚陪伴她的余生。
硬生生将她一个镝京第一才女兼美女,逼成了失心疯。
这样攻心的折磨,真比死了还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