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周遭各个噤声,只觉得太后对宁远候府确实不同。
皇上坐在上首,不似方才那般威严。
对着太后,皇上始终还是谦孝,言语也恭敬着,“母后说的极是,儿臣也是十分重视宁远候的。”
太后面上并无太多表情,依旧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发饰虽然较往日隆重了些,可身上气质依然清冷高贵,并不累赘。
此时听了皇上的话,也只是微微颔首。
侧目看了一旁费公公端着的托盘,这才温声说道,“拿来哀家瞧瞧。”
费公公微微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见皇上并无不妥,这才端着托盘上的莲花玉佩,奉承低头,双手递了过去。
太后一只富态保养极好的手,此时上面只戴了一枚镶着翡翠的金边镂空玉戒指。
信手拿起玉佩,瞧了几眼。
这才有些不争气的看了皇上一眼,眉眼冷淡疏离,冷冷声道,“一枚戒指而已,也值当皇上在这庆功宴上多费口舌,还不快送还下去。”
音落,声声威严,令皇上也清醒了过来。
一枚陈年旧事的玉佩而已,却让皇上差点就失了分寸。
此时皇上一双鹰隽的眸子微微般眯,似乎已经反应过来,是有人故意在布局,让皇上往这局里去钻。
而很显然,桑无焉不过是根引线而已。
看来那许媚儿死的太早了些。
此事皇上已经想清楚了些,自然也就不会忤逆太后,赶紧给了费公公一个眼神。
那玉佩自然又送回了桑无焉手中。
桑无焉赶紧磕头谢恩。
只是...
太后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了桑无焉,而是当众又说道,“哀家瞧着淑慧家的这丫头,倒有些意思,不如留在哀家宫里陪上几日,也好给哀家解解闷。”
话音一落,坐在下首的林老夫人微微垂首一笑,“这丫头确实讨人喜欢,既然入了太后的眼,那便是她的福气。”
说完,林老夫人便盈着一张老态温和的脸,对着桑无焉笑道,“焉儿,还不赶紧领命谢恩。”
音落,桑无焉也来不及思索其他,只赶紧先磕了头,应下这件事来。
随后,桑无焉便回了座,宴会也照常继续。
周遭的人似乎并未受方才风波的影响,依旧迎着一张笑脸,恭维皇上,恭贺宁远候。
听着殿内的丝乐声,桑无焉的思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这太后来的可真巧啊。
倒是先解决了桑无焉此时被皇上一直抓着不放的危机,只是.......
这太后是敌是友却暂不可知。
只是瞧着外祖母方才的意思,应是不会害她的。
心中热燥烦闷,不由抬眸。
却看见苏念琛一双如释重负的眼,此时桑无焉才敢看向他。
眼里淡淡一笑,反倒是在安抚苏念琛,没什么事。
可苏念琛知道,今日的事不会就这么完了。
背后的人既然已经想到借用桑无焉来揭破他的逆贼余孽的身份,那自然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一双眸子淡淡低眸凝看了杯中玉琼,那荡漾在酒里的波纹,似乎已经让他有了眉目。
其实太后让桑无焉留在宫里,是在护住她。
要不然,等桑无焉前脚刚刚离宫,只怕就会被人暗地里盯上。
毕竟莲花玉佩牵扯出的旧事,确实是当今皇上心里的一根刺。
一杯玉琼下肚,萧景驰也走了过来。
似在对苏念琛敬酒,淡淡一笑道,“苏大人可觉得那枚莲花玉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来历?”
苏念琛眼帘微掀,似笑非笑的勾唇轻蔑一抬,“明王爷,你怎么知道那枚玉佩来历不凡?难不成明王爷曾经见过,若是这般,可得好好跟皇上说说,许是又能立个功,换个太子来当。”
此话一落,萧景驰的脸立刻就暗了几分,只是脸色依旧挂着他如常的逍遥浅笑,“苏大人说笑了,本王未曾见过那枚玉佩,只是瞧父皇神色,猜测了几分而已,不敢胡乱邀功。”
“只是...有些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说完,萧景驰便仰头将端过来相敬的酒,一饮而尽。
苏念琛浅眸看着,脸上依旧从容,只道,“明王爷倒是爱打哑谜,只是这谜底,未必会如明王爷的意。”
最后一个字重重落下,这才端起桌几上的酒盏,也回敬喝下。
两方互相暗自言语过了招,这才没了交谈。
萧景驰依旧端着酒杯一一给朝中大臣敬酒,姿态十分自谦,颇得百官喜欢。
其他皇子瞧见了,有鄙夷,也有不甘。
可无论是哪一种,萧景驰都不介意,因为他知道只有最后坐到那个位置的人,才有最终的话语权。
现在他低姿态一些又能如何了?
只是...苏念琛说的没错,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打算放过苏念琛的。
只是今日,萧景驰也着实没想到,桑无焉竟然宁愿撒谎,也不将苏念琛招出来。
这番真诚的举止言行,还真是让萧景驰有些意外,也有些嫉妒。
心里想着,那目光也不自觉的望向了桑无焉那里。
只可惜,桑无焉却一直呆坐着吃茶,并不在似之前与人热喏交谈。
再看了一眼方诗阮,此时正似平日那般端庄大气的姿态,正周旋在几个名门姑娘之间。
殿内,不停来到宁远候跟前敬酒的人不少。
好在宁远侯酒量极好,就算殿内全部人都过来敬一遍酒,他也是遭的住的。
皇上此时也将注意力放回了宴席上,只是心里却还是记挂着玉佩的事。
可如今太后好不容易出了宫门来,他着实不能再忤逆了她去。
至于前尘往事,事情的真假,对于皇上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当年,他本就忌惮永安王在百姓心中的分量,所以当安国公将叛国谋逆的证据一拿出来。
皇上便立刻下旨抄了永安王府,灭了一百来口的人。
可从始至终,皇上都未曾派金吾卫彻查过事情的真伪。
这是他的自私造成,所以太后才十几年都不愿理他。
也自此封了宫门,不再见任何人,只守着那一方佛堂,日日为永安王府的冤孽祈祷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