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萧以祸便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微微侧身往一旁还未曾探过的屋舍看去,留下林乐知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自己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合着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刚才有一瞬间以为萧以祸对自己起了疑心,毕竟,萧以祸在自己王爷身份现身的时候,曾称呼自己为……
阿忆。
南荣忆。
自己在与萧以祸相见之时表明过自己失去了记忆,若自己与南荣忆的长相并不相像,萧以祸根本没有必要提出来。
而他提这个名字的原因,只有一个可能。
试探。
萧以祸不相信自己失忆了。
在玉龙村的时候,萧以祸就曾试探过自己,他问自己,一个死去的人,还有可能活过来吗?
不过那会他说自己姓肖,所以自己便没再多想。
肖煦或许是有感而发的谈心之问,但,萧以祸,一定不是,他当时那么问,一定是疑心之问。
所以才在以王爷身份现身的时候,称呼自己为阿忆。
想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失忆了。
自长滦县一别过去了三个月,跟关子恒每日游历江湖,轻松自在的,眼下再与萧以祸单独相处,难免少了些警惕心。
不过……
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他是真的没有任何记忆,没的就不可能变成有的,萧以祸他就是再怎么试探,也没用。
还有。
拍什么拍,刚才地上的弃物翻开的人是自己,他不过就是动了动旁边的杂草,那手上有半点灰么就拍。
拍拍拍。
谁不会拍手啊!
还问自己脑袋里装的什么。
废话。
当然是装的是脑子,还能是什么。
林乐知扔掉了手中的苍耳子也跟着站起了身子,拍手的声音比萧以祸要响亮上好几分,然后看向萧以祸嘴角勾起笑说道:“你要是想夸我大可以直接夸,不用这么不好意思,拐弯抹角的。”
话落。
萧以祸眼中带有惊愕之色的看了过来,眼中还带有一抹逐渐加深的嫌弃之色,没张嘴,脸上的神情已然表明了一切。
眼神在说着,这人怎么有脸皮这么说。
尽管萧以祸眼神的嫌弃之色依旧不减,但眼中却也寻不到半分质疑,继而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今日我也算是见识了,想不到还真有如此自夸,往自己脸上贴金之人。”
“往脸上贴金总好过嘴巴是金子做的人吧。”林乐知毫不犹豫的双手抱臂,脸上带有些许得意的回怼道:“再说了,我可没往自己脸上贴金,实话实说而已。”
“好啊,既林公子如此聪慧,那还请林公子解释一下,这第二个怀风村在何处,怎得过去一夜就寻不见了?”
“之所以会寻不见,是因为……”林乐知隐去了眼中的玩乐之色,扫过四周升腾的雾气说道:“这个湖岛上的一景一物都在帮助凶手。”
“一景一物?”
“没错,正是一景一物。”眸中凝起凛色道:“自当年怀风村百姓消失一案后,这湖岛已经有十一年无人踏足过,岛上原有的道路都被杂草所覆盖,若没有熟悉地势的人带路,在这遮天蔽日的深林之中,想要顺利的到达怀风村,并非易事。”
“现在想来。”林乐知转而看向地上的弃物,眸色也随之加深道:“一个月前那些因怀风村怪事而赶来此的人,能够没有任何偏差的寻到怀风村所在,也像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
萧以祸的视线也紧跟着移到了身旁的弃物上,眸色沉沉已有明了之色,继而又再度把视线放回了林乐知身上,继而眼中升起意味不明的探究之色。
“弃物隐于杂草之中,便是蒙上了一层天然的防护罩,让人看不清明,虽看不清明,却足以让动念之人踏足前往,就像……”
林乐知的眸色暗了下来,隐有些许不忍之色。
“就像花灯船上,花灯璀璨的杀人血路。”
萧以祸听出了林乐知话中的犹豫,视线微垂,替林乐知把话补充完整。
林乐知轻吐了一口气,缓缓道:“不错,这两个手法虽不在同一地方,但手法是相同的,只是将花灯改为了遗弃之物,待昨晚洪明旭他们离开后,将弃物改变了位置。”
说着,林乐知视线扫向一旁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接着说道:“我想洪明旭他们之所以没发现,大概凶手改变弃物的位置是在我们步入深林的中途改变的,林中本就遮天蔽日,辨别不了方向也就不奇怪了,待发现之时,便已被凶手请入瓮中了。”
林乐知定睛看向一处,像是寻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继而弯下腰从杂草前捡起了两片已经干枯破裂的枯叶。
然后用手撸掉上面的碎叶,碎叶发出沙沙的细响,化为细小的碎片从林乐知的手中滑落。
继而林乐知又将一旁的脉络也尽数拔掉,只剩下叶子的两根叶柄,置于右手掌间,摆成一上一下不平行的两条线,举到萧以祸的面前。
两条线的右段距离较近,左端逐渐拉开了距离,大致呈现为三角形的一角。
“若我推断没错,去往怀风村的路应当有两条,昨晚洪明旭与手下所走之路,便是上面的这一条。”
林乐知指着上面的那道主脉络,继而视线下移道:“而我们所走之路,就是下面的这条,便来到了这个怀风村,这也就能解释,为何这些弃物上没有几片落叶,而弃物之下却是落叶满堆。”
萧以祸眸色加深道:“你当真是凭屋中的苍耳子,还有沿途的弃物,做出了这个推断?”
“不。”
听林乐知说不,萧以祸沉下的眸色升起了一抹惊诧。
林乐知转过眼看向萧以祸,眸色不移一亮道:“苍耳子、弃物确实是我做出此推断的线索之一,但却不足以指出另一个村庄的所在之地,返回头去找可就太慢了,难道你就不好奇,另一个怀风村在何处吗?”
萧以祸垂眸思索了片刻,继而抬眸看向林乐知眼神带有了然和笃定之色道:“你是想说,那山间的藤条所引之处?”
这回换成林乐知讶异了,瞪大了眼睛。
“可以啊,想不到你还蛮聪明的。”林乐知丝毫不掩眼中惊喜之色出声夸赞道。
萧以祸嘴角微微浅笑道:“论聪慧我不及林公子。”
这话从萧以祸嘴里说出来,再配上他狐狸一般猜不透心思的笑容,林乐知可不会以为萧以祸是在夸自己,不过就算萧以祸说的是反话,他也当正话听了。
“凶手能够巧妙的运用湖岛上一景一物设局,势必对岛上的事物十分熟悉,在火房中布置的信烟,也是算准了时间,刚好够我们发现屋中的头骨。”
“哦?这么说你破解凶手布置信烟的手法了?”
“这个不难。”
林乐知将手中两根干枯的叶柄,其中一根的一端微微分开,继而将另一根嵌入其中,竖向连成一条直线。
“凶手将能够燃烧很久的特大号蜡烛的烛线,与信烟的引线一开始就做成一条,怕蜡烛会中途灭掉,便以柴火引燃,又怕信烟被提前点燃便放在灶突之外的头骨之下,蜡烛则置于灶突内,这样便可以在雾气散开之时,蜡烛烧完引燃了信烟,继而升起的信烟刚好被远在湖岛之外的人看见,而自己又可以脱离嫌疑。”
“而添火口处只见蜡油,大概就如这样。”
说着,林乐知拿出怀中的火折子拔开盖子吹燃,点燃了手中的叶柄。
干枯的脉络一点即燃,在落到地下之前,便烧的一干二净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