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璃强打起精神，没有继续扶着墨。后者有些遗憾地扫了眼刚刚还能感受到她的温度的手臂，温和笑道：“放心，我做了伪装，他们看不出来是我。”
听他这么说，玖璃有些安心地呼出一口气，但又有几分不放心地向封霖玄和一众逸爻门长老所在处瞟了一眼，恰好与封霖玄那寒星般凌厉的眸子对上。
即便相隔甚远，玖璃还是能够感受到那充满不信任的审视，只是不知他是单纯对她不满还是认出了自己身边的墨的伪装。
玖璃不想太过引起封霖玄的注意，所以当做没有看到他一般移开了目光。
很快，现场便有考官宣布遴选将择日继续，让未完成的考生先回去等消息。
玖璃跟着墨走到了人少些的地方，他拿出一个水壶递给她：“喝点茶？”
“谢谢。”玖璃接过水壶，拧开就闻到了浓醇的茶香味。
茶水温度正适合入口，玖璃猜测手中这个小水壶大概是个可以保温的道具。他还是那么细心啊。
玖璃喝完将水壶还给墨时，正巧两人都看到封霖玄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云陵游没有与他一道，大概是被他留下了解情况了。
“那我先走了。”墨收起水壶，看着玖璃狡黠一笑，在封霖玄靠近之前便将自己的身影隐入人群之间，很快便消失不见。
“您好像一点也不怀疑他。”系统的声音能听出几分针对墨的敌意。
“会有人怀疑自己的孩子吗？”玖璃反问道，“退一万步，这里可不是个对我出手的好地方啊。”
玖璃恭敬地做了个揖：“封掌门。”
“刚刚与你一同的弟子呢？”封霖玄并未先询问她方才须弥境中的情况，反而先问起了墨的行踪。
“他将我带到此处就离开了。”玖璃实话实说，只是说得比较模糊。
“那人并非本门弟子，下回若是遇见及时告知我。”
听他的意思，应当是察觉到了墨的伪装，却没能够认出伪装背后的人是墨。
“是。”
“你先随我回山。”
嗯？
玖璃因为他这句话愣了愣。
她以为自己要在这儿等到云陵游回去才能跟着回去，没想到封霖玄居然这么好心。
玖璃看着灵气在他脚下凝聚成剑，将他稳稳托到半空中。他对玖璃伸出手，玖璃也不再犹豫，抓住他的手便跃上剑去。
大概是因为他修为颇高，御剑回山的速度远比他们赶去会场时要快得多。
在剑尚未停稳时，玖璃便因为这个身体不想与封霖玄的灵气有太多接触，看准了安全的高度就一个鹞子翻身跃下了剑。
封霖玄对她这有些离经叛道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反应，稳当落地后看向想开溜的她道：“今日你能够清醒走出须弥境，我可以收你为徒。”
“真的？”听到这话，玖璃开心地凑到他近前，一对凤眼闪着灵灵精光。
封霖玄似乎并不适应这种突然的亲近，因为她的举动而退后半步：“但是有件事你须得先知道再做决定。”
玖璃心想着不过是约法三章之类的，满不在乎地应着，等着他说规矩。
“你姐姐并非魔修所杀，而是死在我剑下。”他清冷的声音陈述着冰冷的事实。
若玖璃的身份真的是原身一母同胞的妹妹，这个信息应当是如晴天霹雳一般的吧？
不过即便她只是一个执行人，也没想到封霖玄会将这件事和盘托出。他能够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种事，要么这个人没有常人的感情与道德，要么他认为自己做的没错。
便是玖璃脑中的系统都在感慨着“他是不是疯了”。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玖璃语气艰难地开口问道。
“她会成为魔尊，我没有选择。你若想拜入其他门派，亦或是其他人名下，我会——”
“是魔修害我家破人亡的，不是师父。”玖璃打断了封霖玄想给她安排后路的打算，跪在地上伏地深深一拜，“我相信姐姐也不愿成为魔尊……”
玖璃听到上方传来一声与封霖玄年纪不符的长叹，又听到他说：“你先去休息吧，明日和陵游一样搬到主院。”
“多谢师父！”玖璃又磕了一个头。
………………
玖璃回屋后不久，云陵游便来询问了有关她在须弥境中的经历。她照实说了后半段，隐去了自己前面调戏了幻境中的封霖玄的部分。
云陵游听完点点头，让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从他对她称呼未变的情况来看，他回来后还尚未见过封霖玄。
送走了云陵游，玖璃一边将桌上的果脯丢进嘴里咀嚼，一边想着应当如何动摇封霖玄心中的“道”。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她相信封霖玄绝非什么灭绝人性的疯子。他能够直接对她说出这种事，显然证明他认为自己所行是“天道”。
就如同他所说，他没有选择。
因为没有选择，所以只能对新生的魔尊挥剑，避免之后更大的损失。
他能够坦然，无非是因为他自觉问心无愧。
那如果他知道有选择时又会如何呢？
如果他知道魔尊的力量可以封印，只是可能让他这种天之骄子这辈子只能平凡度日，那他又会怎么选呢？
还会如此问心无愧吗？
还能坚持自己的“道”吗？
他会选择以自己为代价拯救并未做过任何错事的可怜少女吗？
他会后悔自己没有尝试过吗？
“系统，这次的委托能不能完成似乎取决于封霖玄的想法啊……问问委托人，如果他不道歉呢？我能做些过激的事吗？”
玖璃擦擦手，将指尖的糖渍擦干净，从柜子中拿出之前买的茶具茶叶，又自顾自地将一直温在火堆上的山泉水取来，清新的明前绿茶的香气伴随着微白的水汽在屋内弥漫开来。
“宿主，您不要一边做这种事一边说可怕的话啊。”系统小声吐槽着，“委托人希望您无论如何不要伤害他。”
“真是温柔。”若是没被魔修拐走，他们或许能够成为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呢？
后半句玖璃并未说出口，事到如今，这种感慨也不过是只能让原身更伤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