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系交火指南第五条:在判断清楚形式前谨慎开火。”克莱尔双手紧握着已经上膛的短管热能枪,尽力把身躯隐藏在半人高的暗红色砂丘后,企图用反复默念战术手册的方式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斗大的汗珠依旧不争气的从额头滑落,在眼睑与头盔内嵌的目镜之间横流。
随着他的视野延伸再延伸,顺着这红褐色丘陵蜿蜒的脊向下望去,一艘没有装载任何杀伤性武器的微型太空梭有如无害的小动物一般静静躺在谷底,数名身着重型装甲的索米特人在周围游荡。以太空梭为中心,周围的一圈空气在高温与嗡嗡作响的机械装置的共同影响下微微扭曲,即便如此,克莱尔依旧能看清楚索米特人配备着的重武器,是银河系热能工艺的巅峰之作,埋葬了无数无知者的骇人黑兽,与己方所持有的武器明显不是一个量级。
那恐怕是军用制式武器的水准,规格火力远超自己手中的烧火棍,克莱尔面露苦涩。
一旁的杰拉德时而调试手中的设备,时而偷瞄几眼下面的状况,少顷便给出了视野扭曲的答案:那正发出噪音的器械或许是具备屏蔽信号与反勘测功能。
“可能还会有一些防护功能什么的,说不准。”杰拉德把仪器塞回左臂——那是只机械义体,原装的早在十多年前就被融化成了一滩血水。他已然不记得是在什么地方,被什么武器击中,又是怎么从尸山血海中昏昏沉沉捡回一条烂命。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可憎的、如蝗虫般的绿色脑袋,那时而从尖牙利齿中垂下的绿色粘液,常常在他的睡梦中卷土重来,犹如摆脱不去的梦魇——而此时这些梦魇的轮廓开始慢慢与谷底的身影重合,直至再也分不开彼此。复仇欲火在杰拉德内心深处短暂燃烧又缺氧熄灭,并不是所有火苗都会成长至燎原烈焰,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酝酿一场焚烧,此刻显然还不是时候。他微微侧过身子,在手臂上输入了一串指令,而克莱尔眼角抽动,聚精会神的盯着下方若有所思。
“杰拉德,”克莱尔把电子目镜关上一半,露出了深褐色的左眼,“我想到个法子能把‘钴蓝号’给弄回来。”
小行星3145Ub12,距离太阳约4.224光年,身处半人马座a星系,虽无时无刻不受着比邻星的牵引,但却并不在比邻星的宜居带内——这导致了它朝向恒星的那面将会极端炽热,稀薄的大气被恒星星风粗暴撕裂,红褐色的砂地直面于恒星的燃烧,地表温度永远保持在五十度以上;而另一面则陷入无尽的凛冬寒夜,极端的低温与永恒的黑暗使得星球暗面俨然成为生命禁区。
但这所谓的自然伟力终究还是被科技所征服,隔热材料与发达的温控设备使几乎能够脱离母巢束缚的种族都有资格踏足这片土地。由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人类早早地便盯上了这颗星球——它实在是太适合作为中转站了,离开太阳系的飞行器经过数光年地跃迁后总会不可避免地遭遇物资匮乏的境地,而这颗系外行星便是最近的一个去处。
若说这颗行星是状况不太稳定的港,那么钴蓝号便是摇摇欲坠的船。这位服役了六个标准年的老伙计经历过三次重创、七次大修;引擎与生命维持系统曾被损毁,后续由杰拉德以低价从黑市中购得替代品得以更换;座舱装潢则是2K时期曾流行过的disco风格,由克莱尔的个人爱好使然,相当没品。
最近的一次旅途中,钴蓝号自波江座人类基地出发,穿越了几个没有生命体居住但名字却又臭又长的中间地带,从太空强盗的混战区中涉险穿越,又分别在具有五倍气压的行星和被陨石带包围的行星中执行舱外探索,长达两周的长途跋涉堪称惊险,但每件事最终都被经验丰富的太空游荡者们摆平——除了这里,没人能想到,最知名的银河系中转站之一,格林鲁姆城,比邻星航路的咽喉,竟已经被索米特人近乎摧毁。钴蓝号在一头栽进稀薄的大气后,前了望窗中映入眼帘的除了赤色的砂地,还有骇人的狼烟,不仅是布满停机坪的飞船残骸,整个人类地面站如遭重锤碾轧,由特殊金属铸造的圆形穹顶自顶向下凹陷变形,无数崩裂的碎片呈放射性散落在半径约五英里的区域内,周遭的低矮建筑物群被流水线式的撕裂、掀翻,疑似是动能武器引起的冲击波下的杰作。
直到看清这一片疮痍之时,钴蓝号已被重力捕获进入降落轨道。随着雷达开始播报一些不太妙的信息,杰拉德不顾克莱尔惊恐的眼神,果断将操纵杆拉至另一个方向,随后向下推到底。于是飞船急转直至背离地面站方向,毫不减速的朝着远处的沙丘撞去。沙丘是差强人意的紧急减速带,钴蓝号在砂地上磕碰并摩擦出火花,沙砾大量的从各种缝隙中渗入飞船内部,推进器与平衡器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便停止了工作,任由惯性将它们整个水平抛射出了数十米。
事实证明杰拉德的选择是正确的。就在二人拽开舱门仓皇逃出后不到五个标准分钟,三艘尖锥状太空梭自不同方向赶来,近十名身着重甲约两米高的生物将他们的爱船团团围住,其中大多数端着武器开始敲打舱门,尖锐的口器中发出低沉的嗡鸣;而剩下几个迅速组装出一台通体黝黑的仪器,只一瞬克莱尔便发觉防护服的通讯装置受到了严重干扰。
“在别的故事里这时候一般得呐喊着为人类复仇,”克莱尔轻轻拍落身上的沙土,将手上的黑匣子展示了出来,“不过我们还是算了。”
“双方实力差距一目了然,没必要冒这个险。我们必须先把船弄回来,或者想办法把这里的情况传达给最近的基地,让正规军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们都必须要回到航空港,那里也许会有跨空域通讯设备和军用的制式武器。”克莱尔将黑匣子递给杰拉德,接着说道:“当然还有更糟糕的可能性,索米特人已经驻扎在了空港,武力突破无望,唯一的底牌就是这个。”
“具体原理的解释就免了,它需要高密度能源开启引导程序并充能,随后便可以手动设置倒计时,启动会产生斥力场,半径25米左右区域中的所有物质将被向外挤压出去。”
“说的更直白些就是将这片区域夷为平地。”
杰拉德微微挑眉,腾出左手接过匣子。黑匣子约巴掌大小,有淡淡金属光泽,像是个可从中间打开的机械装置,但接缝处又紧密得像焊在了一起。它来自于一片战乱中的空域,更准确来说是克莱尔涉险从一艘炮艇的残骸中搜刮而来,从这之后就一直摆在了钴蓝号的座舱角落。杰拉德不曾过问这个器件的用途,但也确实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可复用的力场炸弹。
“所以这就是个要充电的定时炸弹?”
克莱尔耸肩表示不置可否,随之望向了天空:“钴蓝号直到进入降落轨道后才被索米特人追踪,很有可能它们的侦测范围还没来得及铺开。”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前往格林鲁姆,那么最好现在就出发。”
如果此时钴蓝号依旧在高空中遨游,便可从了望窗中发现这赤色砂地几乎覆盖了整块大地,像烧红的铁片捅穿了天际线。一点五倍的重力无法阻止厚重的行星风系裹挟着赤砂在地面上横行,丘陵如肿瘤般诡谲地密布于砂地之上。而就仿佛是在上一时刻,不毛之地之上还矗立着一片奇迹般的建筑群,如此流畅的线条,如此动人的生机,如今只剩无声的哀嚎。昔日繁荣的港口在重锤下坍塌,玻璃碎片从银色穹顶上挥洒而下,而所有的作为承重结构的高强度合金则弯折或撕裂,犹如被拆散的骨架。
就在这片低矮城市的废墟之外不远处,赤红砂地上赫然有两点淡红色的锈斑正在缓缓移动中——那是不太专业的单兵光学迷彩,披着迷彩狼狈移动的正是游荡者二人。
“我感觉我的防护服里进沙子了,腰也快断了。”克莱尔面露苦色,身体尽力压低靠近地面,手脚并用着朝着地图上的那个红点行进,“你的迷彩插件是哪个黑商卖给你的?色域都没办法准确比对,但凡靠谱点我们也不至于在这里爬上两个钟头。”
杰拉德并不想搭理身后人的碎嘴,当然也有可能是由于克扣了采购设备的经费用于买醉而心虚。防护服外隐隐传来的热浪与扑打在头盔上的风沙使他头昏眼花,胃部翻腾,他的内心愈发沉重,指向性降噪过滤掉风声后便几乎没有了动静。这预示这什么?杰拉德已然抽不出心思来思考,但显而易见的是,原先居住或是落脚在空港的人们恐怕已是无一生还,这使他下意识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黑匣子。这无疑是大杀器,可以无差别的挤压粉碎周遭的一切。杰拉德只在对战争的描述中听说过力场武器,据说能轻松掀开战列舰的甲板,他相信索米特人的动力装甲必定无法抵御这样的斥力。但空域依旧是被封锁住的,杰拉德可以想象这个黑匣子撕裂索米特人躯体的画面,却无法想象要如何撕裂空中封锁逃出生天。
“看那儿。”在又翻过了数个砂坡之后,克莱尔的言语终于打断了杰拉德杂乱的思绪,他向克莱尔手指指着的方向望去,先是杂乱的建筑材料与飞行器的金属外壳交织着横陈在砂地上,再往前是一圈圈的环形坑,尚未被风沙完全掩埋。于是两人迅速向前移动,映入眼帘的便是使人心神难宁的一片狼藉,从城市的脚下仰望残骸与在空中俯瞰显然不是一种观感,克莱尔感到有些头皮发麻,愣神间瞟到杰拉德开着义体上的终端开始翻越废墟,只得连忙跟上脚步。“有什么情况吗?”
“有,而且估计大的要来了。”杰拉德目不转睛的盯着左臂上的屏幕,右手则不断操作着什么,随着最后一个按键的敲下,克莱尔的目镜上收到了一张标注后的格林鲁姆地图。
“地图上标记的十二处蓝色地点,是城市中原有的能源发生装置。现在我的终端无法访问到这些节点,说明它们全部都宕机了,这很正常。毕竟整个城市都几乎被摧毁了,装置失效无法避免。”目镜上的地图被放大,其中‘堪萨斯一号港’、‘赫尔辛基坞’、‘格林鲁姆市政中心’以及信号塔基站附近的一小块区域被标记成了黄色,“而这四个是能源储存中心所在的地点,格林鲁姆的能源开销基本是通过这四个中心进行传输分配的。”
“为了防止供能被影响,储能仓一般都是会埋藏在地下二十米左右的位置——就我们现在观察来看,虽然格林鲁姆遭受了可怖的打击,但也不至于会影响到地下深层。”杰拉德面色凝重,嘴唇甚至开始微微发颤,“好吧……我们就当这些能源仓都被这下打击干掉了,那么这又是什么鬼?”
地图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克莱尔朝那儿看去,标记的地点是格林鲁姆城的中心位置,也就是那原本壮观无它的地面站处,标记旁边是一组标红的数据。
“言简意赅的说,地面站区域出现了远高于常规数值的能量反应。具体有多不常规——大概相当于三艘复仇级战列舰的反应堆绑在一块儿那么多。”
克莱尔立马想到曾在蛇夫座见识过近距离掠航的基金会殖民地所属轻型护卫舰,一百二十米的舰在钴蓝号身旁仿佛遮天蔽日般庞大——而复仇级战列舰几乎是这种轻型护卫舰的两倍大。
“虽然并不直观,探测器上显示的能量级数正在缓速下降。”
“很有可能是正在被消耗的状态。”
杰拉德转头看向克莱尔,无需多言,克莱尔已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格林鲁姆内,两道身影正穿梭于破碎的街道之上。可感受到,亦可见远处的空气正逐步变得愈加灼热,从地面站区域传来了细微的震动与悠长的嗡鸣声。
“现在的情况是索米特人抽干了整个格林鲁姆的能量,并且将其全部导入到了地面站的储存仓里,”杰拉德微微喘气,“这种级别的能量我只能想到两种可能性,要么是要来一发歼星级的轨道炮,随机干掉周围的一颗幸运行星;要么就是进行一次空间跃迁:不是距离超远,就是数量超多。”
“我倾向于后者,索米特人的母星距离比邻星约四百光年,市面上最好的曲率引擎任你挑,不连续跃迁个两三年也别想跑这么长的距离。”克莱尔适时的插上一句,“他们上来就把空港炸了,你最好也别指望他们跃迁过来是为了喝杯咖啡。”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要潜入进去,找到通讯装置,这是唯一获救的机会。”
随着深入,周遭的建筑群的破损程度变高,脚下的砂地偶有玻璃化,越来越多的残垣断壁、破碎的灯塔,以及损毁的各式浮空车如阻滞物般将路面分割开来,到处都是模糊不清的血污与被风干的尸块,无从落脚近乎越野。克莱尔将防护服调整至与废墟颜色相近的城市迷彩,把防护插件一股脑地打开,越靠近银白色的穹顶,行进速度就会进一步减缓——不过巨大的能量源所造成的的噪声与波动天然地掩盖住了行踪,二人得以安全通行。
穿过一座原本是酒吧的废墟后,二人终于得以瞥见目的地,地面站的主入口在先前的打击下已然扭曲,目测约三米高、五米宽的门框被蛮力撕拧得像炸开的罐头口,从建筑物正面的受损情况上不难判断出左面与背面的两道侧门的情况也应大致如此。
“地下有没有路?管道或者通风井什么的。”
克莱尔看向摆弄着终端的男人,随后得到了否定的答复:“所有管道的电子闸口供能都被切断了,除非使用破拆工具强行打开,不过估计比正面闯入弄出来的动静还要大。”
无疑是是索米特人的阳谋。试想两个降落在包围圈里的可怜人类,如果不能回到他们的飞行器上要怎么活下去呢?答案一目了然。难怪看守着钴蓝号的索米特士兵压根无心于进行猫鼠游戏,摆在这两个人类面前的选择只有三个:要么冲向钴蓝号殊死搏斗被打成筛子;要么直面于恶劣环境的伟力,在砂地中干耗到弹尽粮绝。最后一种便是他们正面对着的境地,个顶个的残酷,克莱尔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来着其他种族的恶趣味,且主角竟是他自己。
型号:Sighthole-6 型悬浮监视器 v-018
状况自检:[error] 异常,请联系返修
时间:A.d. 3996.8.31
地点:3145Ub12,area-8,格林鲁姆地面站正厅
[ 回放中 ]
[13:34:28] 两名身着波江座制式h-a02防护服的人类进入监视器视野内,可见其中一人类个体左臂处存在能量反应,疑似为机械义体。另外一人正试图搬开挡在地面站正门的钢材。
[13:35:46] 两名人类个体从正门缝隙中快速钻过,随后安装义体的个体左臂内储能装置波动并放出能量。能量重新塑形,转化为六边形盾状,该个体平举盾牌至胸前,右手手持未知型号热能手枪向前推进。另一人类个体摘下挂扣在背后的长管GRA77晶能枪紧跟其后,举枪对左右死角进行警戒。
[13:36:22] 两名个体穿过入口后的半开放式回廊,进入正厅。
[13:37:11] 手持长管晶能枪的个体行走时突然身形踉跄,随后屏幕出现约4秒的强电磁干扰,干扰结束后可见该个体摔倒在约两米外并大口喘气,正厅主服务台后方出现一名身着轻型猎铠的索米特人个体,手持约五十公分的高频振动短刃,背部推进器冒出尾焰,跳起约三米高扑向前者。持盾的人类个体迅速护在摔倒队友身前并开枪还击。
[13:37:18] 身着猎铠的索米特个体被成功阻截,随后与持盾的人类个体近距离交战并将其压制。另一人类个体手中的长管晶能枪喷射出蓝色晶焰,成功击中索米特人个体并将其掀翻。手持晶能枪的个体连续开枪追击,索米特人个体举起左臂抵挡,可见其左臂铠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开始崩碎,并在追击的第四枪中完全崩碎,该个体左臂被晶焰吞噬,发出刺耳嘶吼声后暂时后撤。
[13:37:43] 正厅左旋梯后方角落的阴影处出现强烈白光,持盾的人类个体迅速反应,左侧合金靴上短暂出现奇术符文标志,以约每秒10.3m\/s的速度将另一人类个体撞飞,两名个体一同砸向大厅右侧的墨色玻璃雕塑,撞碎雕塑后向后方掩体翻滚。随后白光快速转变为深红色,颜色转变瞬间画面剧烈失真,正厅左方靠近回廊侧发生爆炸并留下了直径约五十公分的电浆熔坑。
[13:38:20] 一名身材偏矮小,身着重型堡垒装甲的索米特人手持单兵型等离子加农从阴影中走出,开始向掩体方向连续短促射击。同时断臂的另一个体头盔与背甲中缝处伸出一根短试管,其中存有深红色液体并持续沸腾,可见该个体类肌肉组织异常胀起并撑裂右臂铠,复眼充血且微微跳动,随后以超出使用推进器的速度向掩体发起突击,掩体后方偶有热能枪还击均被其无视。
[13:38:41] 发起突击的索米特人个体将掩体整个掀起,触发了掩体后方布置的单向晶源破片绊雷,前者承受爆炸打击,全身多处受损,左眼复眼烧焦,腹部被数枚破片击穿,流淌出墨绿色的黏液,但均被其无视,随后右手打出重击。手持能源盾的人类个体举盾迎击,双方接触后能源盾振动并立即破碎,索米特人的重击来势不减,人类个体的机械左臂瞬间失能的同时左肩出现开放性撕裂伤,该个体被击飞数米。此时后方身着堡垒装甲的索米特人个体由于队友阻挡停止射击。
[13:39:16] 身着猎铠的索米特人欲进行追击,前进时触发第二枚破片雷,晶焰将其右腿炸断,使其失去行动能力摔倒在地;在后方的索米特人见队友跌倒便再度进行瞄准,手持晶源枪的人类个体在试图搀扶受伤的队友时中弹,防护服的反射模块使其未被直接命中,但电浆弹依旧擦伤了后者的腰部,使其腰部严重烧伤。
[13:40:06] 个体将其队友拖行至承重柱后为二人分别注射近乎临界浓度的肾上腺素与芬太尼,索米特人继续开火。约十秒后称重柱后方同时掷出数枚Emp手雷、震撼弹以及含有高浓度EVE粒子的闪光弹。其中Emp手雷未能起效,震撼弹产生的音爆与闪光被索米特人的装甲过滤,含有EVE粒子的闪光弹则成功绕过过滤系统使其短暂致盲。两名人类个体分别跑上左右旋梯。
[13:40:42] 身着堡垒装甲的索米特人恢复行动力并朝右侧旋梯追击。
[13:45:33] 大厅中冲入四名索米特人个体并朝右侧旋梯追击。
[13:46:17] 屏幕画面剧烈震动,伴随着爆炸声与气浪,画面终止。
[ 回放结束 ]
跑,只是跑,已然做不出夺路狂奔之外的动作。
合金靴上的奇术符文闪烁,厚重、沉闷但频率又异常快速的脚步声在长廊中回响。
我捂住已然不再流血的左肩,体验着难以言说的来自幻肢的疼痛感。我曾在十多年前就体验过一次这样的感受,清醒着感受着,先是血肉一寸寸的从身体上剥离,只剩森森白骨;随后关节也无法将骨骼固锁在原位,焚尽后化为了弥散在天苑四b上的青烟。我曾面对着天苑六发誓要报此血仇,而在钴蓝号降落在这片红色砂原,那曾繁华过的格林鲁姆的那一刻,血仇再次扬升——我知道,了结这一切的时刻已经近在咫尺了。
克莱尔是个好家伙。我离开研究所,在波江座流浪时认识了他。第一次见面时他正在酒吧里拿着酒瓶开别人的瓢,对方是一个库库尔坎人,长得像个没毛的狐狸。后来那一晚的所有人类都被赶出了酒吧,我们才知道那只秃狐狸是这所酒吧的新老板。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以前每天晚上准点8点,那里就会有一首迪斯科,新来的老板只干错了一件事,就是把它撤了下来。
你知道迪斯科吗。他不知道什么是迪斯科,但迪斯科总会让他想起故乡。
他说,不是这个故乡,是那个故乡。素未谋面的故乡也是故乡,他指向波江座之尾的方向,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前,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于是我上了那艘船。
就在一分钟前,我对克莱尔撒了三年以来的第一个谎。我在地图上做了手脚,那只损毁的机械义体有着常规战术目镜所没有的功能性,只有我知道——能量反应最高的地方其实是在我这边的旋梯上方——或者说,就在我面前的这道门内。
打开门的刹那间我就明白了,整个房间都被改造成了一个跃迁室,中间则是供能的核心。当能量充盈后就会生成一条跃迁通道,届时索米特人就能彻底征服这座四百光年外的港。我看向了腰间别着的那个黑匣子,以供能核心为中心画圆,足以将这座房间夷平。我将黑匣子放在供能接口处,黑匣子那道看似焊死在一起的接缝缓缓打开了,顶上出现了仪表盘——“5min、10min、15min”,“选择5min”。
于是黑匣子开始无来由的发出震动、嗡鸣,我知道只要撑过这五分钟,就是我赢了。
“来吧,你们这群杂碎。”一口血沫被啐在了地板上,“Evans Gerrard前来索命了。”
我按下热能手枪的延伸按键,并将弹仓连接至防护服的能源,制作了一个简易的狙击台。先来的是那个穿着堡垒装甲的杂碎。我用三枪,以及一条左腿,打穿了它丑陋狰狞的脑袋;然后是那个被打断一条腿的杂碎——没想到它还能爬上来。我被他从地上拽起扔向墙壁,大概断了两根肋骨,然后打穿了它那只没瞎的右眼。然后是驻守在钴蓝号旁的那些杂碎,我能看见他们正争先恐后的要来撕裂我的身体。我笑了,黑匣子上的时间已然归零。
于是时间仿佛静止了。能感受到不远处有能量正在涌动,我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潮汐。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索米特人队伍已经消散不见,黑匣子正掉落在地上,没有动静。天花板被高能光束轰穿,洞口是克莱尔,以及背后浮在半空中的战列舰,我能看到上面的标志,是三向箭头。
“救援来的是不是还算及时,我找到了地面站的跨空域通讯系统,叫来了他们。”克莱尔舒展着眉头看向我,“银河系交火指南第一条:永远不要放弃与你出生入死的朋友。”
“我一定会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