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沧洲醒来的时候,只觉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闷得他喘不过气来,嗓子也干涩难忍、火烧似的疼。随着意识渐渐苏醒,所有感官都慢慢回笼,那股疼痛也跟着重重叠加,迫使他必须睁开眼睛,好冲破那让他生不如死的感觉。
然而……他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自己渴求已久的人儿,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长得有点像狐狸的小丫鬟站在那。
他稳了稳气息,张嘴想问她是谁,可一开口,嗓子除了撕裂般的疼痛,竟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顷刻让他难受的脸都皱在了一起。
那丫鬟似是看出了他为何不舒服,赶紧倒了杯水过来,然后把他的头微微抬高,小心翼翼喂了几口水。
可她一靠近,陆沧洲第一感觉就是好重的脂粉味,这让他原本就呼吸不畅的窒息感又加剧了,也让他想起了曾经在自己后院的那些姨娘,都是这一身刺鼻的、令人作呕的人工香料味儿。想抬手推开她,可一动浑身都好疼,也就忍着气罢了。
待嗓子得到滋润,他才虚弱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把我放下,然后站远一些。”
琴霜一愣,不明白这位侯爷为什么对自己一副避而远之的样子,要知道她可是满庄小伙子都追捧的对象。也可能……是他身上的伤口太疼了,才让他无心好好看上她一眼,等发现她的美,态度兴许就有所改变了。想清楚这些,她便乖顺的起身站到了一旁。
等脂粉味不那么强烈以后,陆沧洲才痛痛快快呼吸了几口气,问,“我夫人呢?”
“夫人?”琴霜咬咬唇,琢磨侯爷口中的夫人应该就是指牧舒远,于是便张口道,“夫人找叶公子去了,听说他心情不太好,所以前去陪伴。”
陆沧洲听闻这话,原本闭着的眼睛豁一下睁开,吓了琴霜一跳,立即心虚的低下头,可又一想,自己也没说错啊,牧舒远确实找叶醒春去了。
“你是谁,谁让你来我屋里的?”他盖在被下的一双手握得死紧,伤口疼,心更疼。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他都以死谢罪了,还是不能令她有一丝一毫的软化吗?难道人一旦犯下错误,就再也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了?他重伤在身、昏迷不醒的躺在这里,她都能置他于不顾,转身去陪别的男人,难道他性命,还没有人家开不不开心来的重要?
她说他糟蹋过她的感情,那她现在又何尝不是在糟蹋他的感情?她说他曾伤她至深,那她现在又何尝不是伤他至深?他的心虽表面看着只挨了一刀,但却更似千刀万剐般的疼。
琴霜一俯身,“奴婢名唤琴霜,是后院耿婆子的女儿,夫人因为自己不得闲,特意吩咐奴婢来伺候侯爷。”
居然是远儿让她来的!终于,他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却是透着一股子难以琢磨的阴森之气,接着仿佛不肯相信似的,又重复着问了一遍,“她让你……来伺候我的?”
“对、对啊。”琴霜眼神飘忽不定,但一想到自己前来的意图,也就豁出去了,“侯爷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您的。”
陆沧洲咬咬后槽牙,气的心跳都失了秩序。
牧舒远啊牧舒远,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这样就有空去陪别的男人是吗?好!这婢女他若不收,岂不是辜负了她一番美意?
“去把我手下叫来,然后你去净身,把身上那股臭味儿洗掉,否则就别进我的房了。”
琴霜先是为侯爷没赶走她而暗喜,但随后又傻了眼,臭味儿?哪有臭味啊?她立刻抬起袖子凑到鼻子下闻闻,不臭啊,反而香香的,便不依的撒起娇来“侯爷,人家天天都洗澡的,而且用的都是上好的香料,怎么会臭呢?”
恰巧这时,石川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石昊、石磊。当三人看见侯爷房里突然出现个陌生女人时,皆是一愣,但又发现侯爷已经醒了,立即喜不自胜,高兴的差点蹦起来,“侯爷,您终于醒了。”
可是侯爷却连理都没理他们,绷着一张脸,闭上眼睛躺在那,就好像当他们不存在一样,弄得几人面面相觑。石昊挠挠头,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侯爷,您可是有哪里不适?我们已经请来城里最好的大夫,要不要传进来给您瞧瞧?”
“不必!”陆沧洲冰冷回答,音调里不含一丝温度。
“呃……几位大人放心吧,我刚服侍侯爷喝了些水,他已经好多了。
此话一出,立即惹来石磊几人诧异的一眼,先不论她竟敢贸然打断他们的谈话,还敢逾矩的自称为“我”,是一个奴婢对自己该有的称呼吗?这丫头胆子不小啊。但又一想,此地本就不是什么王侯恭府,不过一个牧场农庄,可能没那些规矩,也就罢了。
没有人搭理她的话,琴霜笑容僵在嘴角,随后就尴尬的低下了头。
石川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又往那女人身上看了两眼,疑惑问,“夫人怎么没来?这位姑娘又是谁啊?”
陆沧洲听有人提起牧舒远,才稍微有了点反应,“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夫人有说过要来吗?你们几个适才怎么不在屋外?”
“哦,小的上午是在房门口见过夫人,她本想进来看您的,但听闻您还在睡着,就没进来打扰,但说过等药好了,会亲自端进来给您,我们三人想着夫人马上就会进来伺候,便、便去城里给您请大夫了。”石川一一解释。
陆沧洲从鼻子里喷出口气,“哼,说的好听,什么睡着?我那是昏过去,这是一个概念吗?”
他虚弱的喘着粗气,话说的长一些,身体就明显有点吃不消。
“是是是,您别生气,夫人这几日忙着处理善后……一些事情,所以可能暂时脱不开身。”石磊本想说夫人在忙着善后婚礼的事,但现在这是敏感字眼,怕再刺激侯爷,也就及时住了嘴。
“嗯,她可忙了,忙着安抚那个叶表哥,这不,还专门派个如花似玉的丫鬟来伺候我,多好啊。”陆沧洲话虽洒脱,但尽是赌气的成分。他气短的咳嗽几声,不肯服输般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可哪成想,这一动顿时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胸口纱布也随之红了一片。
“侯爷……”
“您别动……”
此举可把在场几人吓坏了,石昊一个健步冲过来稳住侯爷身体,忧心忡忡道,“小的扶您躺下吧,您刀伤未愈,切莫再乱动迸开伤口了。”
“您要不要紧?小的去叫大夫进来吧,好给您重新包扎上药。”接着是石川。
“要不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兴许能舒服些。”最后是石磊。
“不躺!不看!不喝!”陆沧洲化身闹脾气的小孩儿,一把推开他们,“死了倒好,反正扔在这也没人管,看什么大夫,看也是浪费药材。”
嘿!怎么没人管了?他们三个不是人啊?几人愤愤不平,但也敢怒不敢言。一方面又急的抓耳挠腮,不明白侯爷这是闹哪出啊?身体本来就虚弱的跟快要嗝屁了一样,还不老实,这就是山上的核桃——欠打;破炉膛子点火——欠扇!
可谁敢打?谁敢扇啊?旷古至今可能也就只有夫人一人了。
石昊跟石川使个眼色,意思赶紧去把夫人找来,任由大人这样胡闹下去也不行啊,好容易才清醒过来,万一再晕过去就遭了。
琴霜看大家都神色慌张,自己不做点什么好像对侯爷不关心似的,便故技重施、赶忙倒了杯水端到陆沧洲面前,娇滴滴开口,“侯爷,您喝杯水顺顺气。”
陆沧洲本就正在气头上,偏她这个不知趣的非要往枪口上撞。看见她,他更气不打一处来了,夺过茶杯冲着她就撇了过去。没成想“砰”的一声,正好砸在刚进屋的牧舒远脚边。
“侯爷好体力啊,刚醒过来就有力气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