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时,当牧兴邦接到皇上要派他与女婿同去沼泽县的圣旨时,脸上是挂着微笑的,但眼底却怒火中烧,大概也只有离他最近的陆沧洲才看得出来了。
自皇帝登基以来,无法实行新马政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如今终于有得偿所愿的机会,身为宠臣的牧尚书,更是不敢忤逆皇上的想法。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上次归家,母女俩一块嘀嘀咕咕,牧兴邦便瞧出了女儿的花花肠子,现在居然敢算计到他头上了,旦看他如何见招拆招便是。
从知道陆沧洲把女儿送去庄子那刻起,他就曾暗暗发过誓,以后再不管束远儿的人生大事!女儿是个有主见的,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而且性格独立、又聪明,就算不依附任何男人也能过的很好。可他这个做爹的都不管她了,她怎么还敢把手伸到他和她娘之间?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没门!一边要让他几个月看不到心爱的妻子,一边又要用这件事威胁他,他要能乖乖就范,岂不是玷污了“老狐狸”这个称号?
下了朝,牧兴邦理都没理跟在后面的陆沧洲,直接坐马车回到牧府,然后连朝服都未换,便直奔岚姨娘所住的院子而去。
此刻的岚姨娘正在品着龙井、看着闲书,心情别提多愉悦。女儿那日临走前交代,等她爹一走,就来接自己同去庄子上住,一想到此,她便十分期待。草原出来的人,没有不向往回去的,而她的梦想就是离开京城、回归草原,哪怕活着时再无机会,那么死了以后,她葬也要葬在家乡。
因为日子有了盼头,岚姨娘眉宇间整日都带着笑意,本就如出水芙蓉般的清丽气质,此刻便更显脱俗典雅。牧兴邦一进屋,就瞧见她眼底流露出盈盈笑意,犹如荡漾着粼粼波光的湖水,美得不可方物。
一股怒气自丹田而起,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这几日她都格外顺从,不似以往那样总对他不冷不热,不禁咬牙眯起了眼。离开他就让她这般高兴吗?那嘴角几天都没撂下来过,真是气煞他也。
见他还身着官服就进入屋内,岚姨娘一愣,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也不着痕迹地收起了笑容。
“去帮大人把朝服换下。”她对着身边的年轻丫鬟吩咐。
牧兴邦看了那丫鬟一眼,这是她特意从府里挑出来最貌美的一个,然后放到了自己身边,其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想用年轻美丽的女子诱惑他,以此分散自己对她的注意力。开始他还认为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随她怎么折腾都无妨,可今日见了这丫鬟,就是升起一股无法遏抑的怒气。
“滚!”他黑着脸高声大喝,吓得那丫鬟立刻僵在当场,接着便害怕地看向岚姨娘。
岚姨娘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人平时总是一副笑嘻嘻的好脾气模样,她已经很多年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火了,对她更是极尽纵容、隐忍,连大声说话都不曾。但此刻他却如此骇人,如索命阎王,还喝退了她“精心”为他准备的婢女。
岚姨娘咬咬牙,骨子里也是个犟脾气的,才不管他是抽哪门子邪风,只抬手挥退了丫鬟,然后接着回到榻上看书。
牧兴邦脸立马绿了,她竟敢无视他?几个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跟前,用命令的口吻道,“你给我换!”
“不”,岚姨娘就算面对丈夫的怒火也毫不畏惧,依旧仰着脑袋迎视他,其实她只是表面看着柔弱、性格与世无争,但草原女儿哪有几个懦弱胆小的?牧舒远性格可以说完全继承了她。
牧兴邦看着她满脸不忿,拒绝起他毫不手软,气的差点没背过去。这女人……这女人跟谁都客客气气,唯独敢来欺负他,奈何他又对她完全无计可施,哎!都怪平时自己太宠着她了。
打不得、骂不得,那就用咬的,他猛然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扶着她的后脑,狠狠吻了上去。
这个吻来得即霸道又凶悍,令她全无任何招架之力,明知挣扎也是徒劳,她还是奋力用胳膊推拒着。
牧兴邦怕她不管不顾伤着自己,就暂且放开了被他吮肿的红唇,但仍将人紧紧锁在怀中。
“我十七岁遇见你,十八岁把你从草原带回来,隔年生下远儿,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还要我怎么样?正妻比我大四岁都不止,我还是执意娶了她,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曾被强盗掳走玷污过,此生都无法生育了,我用这种方式只让你给我生孩子,你还要我怎么样?
还有三姨太、四姨太,她们生的孩子皆不是我的,这些你都不知道吧?我为了你,不在乎名声体面,心甘情愿替别人养孩子,并且毫无怨言,你还想我怎么样?”
他语气一句比一句强烈,说着说着,双眼都变得赤红,“虽然我给不了你正妻的身份,但我想给你属于正妻的所有东西,包括一个丈夫全部的爱,那你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感情来对我?”
岚姨娘完全被他说的话震惊了,当初两人在家乡第一次见面,就以互生好感,她爹顺水推舟,为了给自己家族找一个强大的后盾,便将她许配给了牧兴邦。谁知随他到了京城后,才知道他父亲根本不允许她这个异族女人当正妻,让他另寻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才允许她进门,兰姨娘当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千里迢迢跟他过来,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个妾。
但人都已经离家,她就只能认命,自此……她不争不闹,收回了对他全部的感情与依赖,就安安心心当他的二姨娘,往后他再娶谁、跟谁好,皆与她无关。
在生下远儿后,三姨娘、四姨娘接连入府,也是隔年就生下了孩子,那时,她的心便彻底死去。
没想到,他今天竟跟她倒出这样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不对……是两个,可以说是全然放下了一个身为男人的尊严。
“很吃惊吗?岚儿,只要这二十二年来,哪怕你对我稍微用一点心,早就会发现其中端倪。我从来没去过大夫人屋里,对吗?又为什么分别给三姨娘和四姨娘院里放两个侍卫?最后还将她们彻底移去了后院?这些都不足以引起你的好奇心吗?你真是将我忽视个彻底,我去哪里、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归家,你从来不放在心上,甚至问都懒得问,有时对我更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将我的爱完全视作草芥,你让我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