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老本来陷入了绝望,看着楚秋篱,他眼中却有了亮光。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一枚空间指环交给楚秋篱,“只要你炼出真正的地吸,就有了证明见过我的证据。养大地吸,或许你能和枯蓬一战!”
楚秋篱摩挲着空间指环,明白了何长老的意思。
何长老看着楚秋篱,眼里多了几分老人对年轻人的慈爱,他道:“这指环是我花了很多功夫偷偷留下来的,其中记录了所有完整的炼药法门。如何养出真正的地吸,如何控制地吸,都写在里面。今日遇见小兄弟,一直没有问你的姓名,现在老头子我也没几天好活了,能不能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楚秋篱看着何长老苍老的面容,道:“我叫做楚秋篱。”
何长老点点头,“好,小楚兄弟,我今日已经违背契约,不知还能活多久。只要我这边生命一消失,枯蓬定会对我产生怀疑,但是他这人做事从不相信别人,也不一定会大幅度地搜查知道秘密的人,只要你行事小心,就不会被他察觉。”
楚秋篱道:“在下修为低微,这趟出去,还不具备将秘密公之于众的能力。但是既然对您有所承诺,一定会做到这件事,让无辜的人知道这里的危险。就怕,这时间会有些久。”
何长老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理解的,九炼神祠这个地方已经脏了不知道多少年,只要此事能成,再多几年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你能救了大家,我就算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我......”说着,何长老又哽咽起来,楚秋篱道:“长老不必这样,我也是身在九炼神祠的人,如果不是您今天告诉我这些,兴许自己也会在某一天去挑战关卡,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顿了顿,又道:“请您给我一样能被卜算长老认出的旧物,我或许用得着。”
何长老想了想,将头上的木簪拿下来,郑重地交给了楚秋篱。“卜算那老头迫于传承心愿不敢将话说出来,你得有足够的筹码,让他助你成事。”楚秋篱点点头,接过了木簪。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何长老像是完成了一件一生的大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递给楚秋篱一枚丹药:“这枚丹药可以隐身,你吃了它下山去,没有人会发现你的行踪。”楚秋篱应了一声,对着何长老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下山的时候,楚秋篱并没有服用丹药,而是自己画了个阵法,遁地把自己给传送了。
何长老摇了摇头,“真是个处处防人的小子。”但是他却笑了,有这样一个谨慎沉稳的人承诺自己,真的可以瞑目了。
楚秋篱没有把自己传送到九脉弟子山,而是又回到了赌坊。
这里的人天天一批又一批,就算枯蓬循了阵法气息追查,也不会有头绪。
既然已经知道了地吸的秘密,楚秋篱认为自己可以放手做生意了。何长老讲给他的事的确令人动容,但他还是不敢全信。
千百年来,所有的长老真的就都是只为了守护传承不顾他人死活的迂腐之辈吗?一个又一个挑战者死了没回去,真的就没有人察觉到一丝一毫吗?
既然已经承诺,那就会做到,但不是现在,要做,也要在所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他慢慢走回自己的小院,将何长老给他的空间指环打开,找到地吸的有关记录,又翻开段沉璧给他的典籍,一一比对起来,综合自己的推测,发现这个记录的法子是没有问题的。
自己先后和徐斌、宗衍达成暗地里的结盟,本意就是担心九炼神祠给他们签的生死状有异,如果自己一个人处于被动,就打算与他人合力逃生。而现在,自己知道了所谓的“打出去”要经历什么,便主动得多了。
下午去了趟卜算山,帮去集会的卜算长老喂了喂鸡鸭,楚秋篱便回来闭关,叫碎雪不要打扰他。半个月的闭关后,那封印在盒子里的地吸终于“活”了过来,楚秋篱对它道:“将桌上的盒子拿过来。”小小的一片地吸便慢慢移动到了指定的盒子底下,带着盒子移动到了楚秋篱面前。
楚秋篱平日里冷冷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假以时日,这个小小的地吸就会具备长大的能力,也可以虽随时缩小。相信自己再将其驯养几年,便会掌握这个难得的大杀器了。
徐斌正坐在玄晶矿外,和一群挖矿的汉子坐在一起喝酒。他逢人就是笑脸,跟很多来自不同门派的人都十分熟络,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徐斌做的位置在这些人的最中间,旁边坐的人也觉得理所应当似的,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
又是一阵哄笑,徐斌道:“我话没说对,自罚一杯。”在一片拍手声中,那个曾经坐在玄晶矿督工的人低着头将一个盒子送到了徐斌面前,所有的汉子都安静下来,徐斌看也没看给他盒子的人,只是在接过盒子后摆摆手示意人退下,便站起身走进一个小洞窟之中。
盒子里是一叠神祠票,另外加了楚秋篱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可以了,明日午时。”
徐斌用灵力燃起一簇小火苗,将纸条烧了,嘴边露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笑,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还真的做到了。”
第二日楚秋篱特意向卜算长老告了假,午时,在七十三号山山脚的一个角落里,被积了近百年灰的一个小店开张了。楚秋篱站在自己的店里面,迎来自己饭馆里的第一位客人--徐斌。
徐斌自然不是空手来,他拿着一个玉雕的金元宝送给楚秋篱当作开店贺礼,看到门口摆的菜谱,点了一堆菜,便找了个比较偏僻的位子坐下了。
不一会儿,一群又一群的人走向这个小店,周围几家店的伙计都探出头来看这些人,发现是玄晶矿挖矿的穷酸们,一挥抹布晦气得转身进去了。
不用说,来客都是听了徐斌的指示来的。
楚秋篱手底下几个厨子也是玄晶矿挖矿的人,他们从没有想到走在九炼神祠中老被嫌弃的自己会被开店的老板看中去做菜,心知这样的比在玄晶矿轻松很多的糊口生活来之不易,一个个认真又仔细,恨不得把每一道菜都做出花来。
见这里面吃饭的人多,也有不少散修来了这个店,发现其中的菜不仅味道不错,连价格都比别处公道很多。
楚秋篱拎了一壶酒坐到徐斌对面,道:“多谢徐大哥。”徐斌打量着这个神情温和有礼的年轻人,发现楚秋篱的态度和当初刚刚认识的时候没甚区别,虽看不透他,却也知道自己和对方是共谋,便道:“不必客气,你给我那么多神祠票,本就是让我多结实玄晶矿内部的人。有了神祠票,这些人意外地很好打交道,后来我们人多力量大,直接压制了玄晶矿督工,现在的玄晶矿与曾经的玄晶矿完全不同,督工只是摆设,而我们人聚在一起挖矿,反倒比以前的成效很多。这些日子少不了你的谋划,所以我愿意继续和你合作下去。”
楚秋篱嗯了一声,道:“你帮我找的厨子很不错,今儿个,你们玄晶矿的饭钱我全包了。徐大哥觉得如何?”
徐斌见楚秋篱笑得和气,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便站起来揽着楚秋篱的肩膀,道:“诸位稍稍安静,因为我本来与这位楚兄弟是旧识,今日他看着咱们是一起的,他作为掌柜的很是高兴,就免了诸位的饭钱,大家敬他一杯!”
“楚掌柜的真是个痛快人,咱们兄弟在九炼神祠总是没被当成人看过,今日给咱们面子,咱们自然也要给足了楚掌柜面子,大家一起喝!”有了这两声,玄晶矿的人也都敬起酒来,几个散修看着这里高涨的气氛,很快吃完东西就要付钱离去,却被小二告知,他们的酒菜钱也全部免了。
散好处的时候,将熟人与陌生人一并照顾了,这些散修都在离去时看了看楚秋篱忙碌的背影,各自揣着看法离去了。
第一日的花销太大,但没有舍便没有得,经过这么一场,自己想要得到的人心已经收到了回馈,楚秋篱出自经商世家,自然懂得里面的分寸。他本来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却经历了一整天的推杯换盏,回到院中,碎雪扑上他的肩头,楚秋篱身心疲惫,摸了摸鸟头,靠在了一棵桃树上。
他竟生出一种自己幸好没有继承家业成为一个商人的庆幸来。
但想着想着,楚秋篱又想到了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再往深了想,又想到了那个魇术第一的段沉璧。
“师尊。”楚秋篱捂着脸,靠着桃树蹲了下去,他声音低到近乎于无,“真累啊......”
第二日楚秋篱去五行山,遇到独行的苏景,便上前打招呼。苏景知道楚秋篱开店的事,道:“楚施主开店本该去祝贺,奈何你那店里客人太多,贫僧又不喜热闹,便想着哪一日清静再去打扰。”
楚秋篱道:“你太客气了,既然不喜欢热闹,也可以在在下的小院一聚,左右不过是个店,有了小二帮忙照看,我这掌柜倒也自在。”
苏景点头,又道:“楚施主,你可知道贫僧为何不喜欢热闹?”楚秋篱没想到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道:“我以为从小住在寺庙里的僧人都是晨钟暮鼓,所以习惯清静。却原来不是因为这个吗?”
苏景道:“天下和尚各有各的脾性,脾气性格也不是因为习惯就能轻易改变,贫僧也是如此。”
见苏景说到这里又不再继续往下说,楚秋篱也就沉默下来,两人一起往前面走去,楚秋篱对这个和尚也多了几分好奇。
正午的时候,楚秋篱想着自己的店,过去看了一趟,结果正遇上了小店外围着的人群。一个散修吃了饭不付钱,小二去阻拦却被摔了个大马趴,周围的人都是做生意的,不敢随意打抱不平,结果卫行风正在楚秋篱店里喝酒,上去就把那惹事的散修废了条胳膊,楚秋篱去的时候,散修已经逃了,卫行风站在大门口,看着小二的伤势。
没想到卫行风竟然如此仗义,楚秋篱让人带小二处理了伤口,放了小二三天的假,还承诺不扣神祠票,在小二满眼感激地离去后,卫行风道:“那我呢?”
楚秋篱道:“今后的酒钱全部免了。”
卫行风那个嗜酒如命的酒徒差点没给楚秋篱跪下。
因为掌柜的人太好打交道,这个小小的店立刻在九炼神祠出了名。去店里的人渐渐被吸引成了常客,宗衍也暗地里派人去店中几番挥金如土,算是给楚秋篱打了招呼。
等店里的一切周转都稳定下来,楚秋篱便当了个甩手掌柜。闲下来继续修炼,终于在一个晚上将修为提升到了元阴二阶。
接下来的日子没什么风波,除了神秘的枯蓬真人在九炼神祠赌坊出现过一次,吓退了喝醉酒的卫行风,导致其慌不择路撞到谈方手里,因私自喝酒被打了一顿外,其他事情都没什么值得提一提的。
三年后,春风已经在九炼神祠晃了不知多少圈,只把整个九炼神祠的花花草草都给染上了暖意,楚秋篱满院子的桃树纷纷醒来,枝头的花苞终于扛不过春风俏皮的挠痒痒游戏,一个接一个绽开了笑容。
苏景坐在楚秋篱的院中,看着满院子的桃花,喝着上好的茶。坐在对面的楚秋篱正在给碎雪顺着毛,那鸟儿已经修炼成了一阶妖兽,此刻正窝在楚秋篱怀中用小男孩的声音说着人话:“主人,我从卫行风那厮口中学来了一个酿桃花酒的方法,今晚帮我试试?”
楚秋篱笑道:“你整日跟着个醉鬼,是想做个醉鸟吗?”碎雪不屑地哼了一声,看见那鸟露出了人一样的鄙夷神色,苏景道:“你这碎雪,真是有趣极了。”
碎雪抬眼看见苏景笑得温和,不好意思让和尚看了笑话,闭了嘴,挣开楚秋篱飞了出去,掠上桃花花枝,引得院中下了一场花雨。
苏景看着楚秋篱,少年人在三年中变化很大,眉目立体起来,整个人变得更加俊朗了几分,他问道:“楚施主前几日说就要突破元阴五阶,看来已经是成功了。”楚秋篱点头,感觉自己院中的结界被人触碰,道:“卫兄也来了。”
卫行风手里拎着三个酒葫芦,将两个分别摆在楚秋篱和苏景面前,道:“桃花酒,我酿的,苏景这份淡的很,可以算作桃花茶了,能喝。”
苏景让开一处座位,笑着看卫行风,“你怎知我就不会喝酒?”卫行风一愣,“像我这样的小道士喝喝酒,就能把我师兄气个半死,怎么,你这做和尚的,也喝?娘嘞,这天下的道士和和尚,怎么出了咱俩这样的耻辱?”
苏景丝毫不在意自己被骂了进去,道:“贫僧早就是和尚里的耻辱了。”卫行风翘起二郎腿,挡开飞过来要去喝楚秋篱桃花酒的碎雪,道:“看来你是个有故事的和尚。”
碎雪又飞过一个刁钻的角度,衔住楚秋篱面前酒葫芦的穗子就跑,卫行风没抓住,见楚秋篱默许,就收回了手,听见苏景道:“那贫僧便讲讲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