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舞台外的功夫
事实上很多功夫，是在舞台之外的。
比如说服务员领老先生去的那个包厢，在他们来之前，陈晓欣是专门花了心思，去调整里面的布置和装饰。
例如为什么要加吊扇和窗边的竹帘？为什么窗边会有鲜花？
因为不少传世的文章，都不约而同，能找到这样的文字，以及陈晓欣根据这些文字，去询问七十以上老人们，按他们的回忆，的确当时旧式粤式餐馆，比较上档次，大多都有这样的风格。
为什么那个包厢的服务员，旗袍用那样质地的棉布以及款式的选择？
为什么墙纸色调，墙上挂件，包厢里的摆件，会趋向于黑白灰？
因为陈晓欣花了许多时间，在六十年代、解放前、现代等不同时期的粤式餐馆风格里，寻找一个最大的公约数。以形成一种不刻意、不唐突，但又有那么些韵味的氛围。
便如半杯淡淡的盐水，一捧细细的海砂，对于心向大海的人，就能嗅到海风的气息。
李姗在经理室里，有些焦虑地抽着烟，她摇了摇头，用她沙哑的嗓音对陈晓欣说：“欣欣，要崩，我感觉要崩。”
听上去，很有些，摇滚的腔调。
“那个卤肉过了，真的，我不该听你的，我是厨师长，我太没主见了。”李姗无比懊恼地熄掉了还有大半的烟，然后不知不觉，又抽了一根烟出来，重新点着，“这次搞砸了，我的错！”
陈晓欣在她点烟之前，就把那根烟拿了下来，微笑着对李姗说道：“五六十年代的物资，是极为贫乏的，糖，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味精也是。酒楼适当加大一点点甜度，会带给客人很大的诱惑；那时吃肉，也是个奢侈的事。所以太薄的肉，很难带给人满足感。”
李姗明显感觉到很荒谬：“可现在不是啊！现在都讲究，不甜的甜品才是最好的！”
“我们要把客户带回六十年代。”陈晓欣笑着泡茶，然后把李姗面前的杯子满上，“别怕，搞砸了，也不是你的错。肯定是咱们一起犯的错。而且如果错了，笑笑那边，也做好备案了。”
李姗还想说什么，陈晓欣伸手一让，示意她先喝茶：“做事，就肯定有可能犯错，所以从来不会去炒菜，我可以安慰自己，我的厨艺是无敌的。”
本来很有些焦虑的李姗，被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时对讲机响起：“厨房大佬，有个客人，说要见你，说什么只要你做的虾饺，才会打虾胶之前，先挑掉虾肠的。”对讲机那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乎找了个比如隐蔽的角落，压低了声音，“这家伙看着跟有病似的，不如报警，然后叫大只荣过来看住他？”
大只荣，就是指近两米高，三百多斤的廖广荣。
陈晓欣看见李姗望向自己，便开口道：“我们走高端定制，理论上，客人对菜肴有意见，要见厨师长，是没毛病的。但如果觉得这人有问题，那报警处理，也肯定是对的。你是厨师长，这个你要自己决定。”
在专业的范畴里，她不会去替李姗做决定。
其实有许多团队的领导，会觉得自己只是分身乏术，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自己去从事团队里每一个岗位，会比现在团队里的成员，都做得更好。
但陈晓欣不是这样，她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在各个方面都比团队伙伴强。
所以，她尊重李姗的意见。
“那要不，见见？”李姗犹豫了一下，又望了一眼陈晓欣。
陈晓欣拿起对讲机：“叫廖广荣过来，陪阿姗过去见一见。”
但以防万一的措施，还是要做的。
可当陈晓欣跟李姗一起过去，见到激动刘英浩时，却发现刘英浩更像一位，想得到偶像签名的粉丝。
“你不在那个大排档做，我第二晚就知道了，过去一吃那干炒牛河，我都想吐了，再都吃不到，那么靓的干炒牛河了啊！”刘英浩看着李姗，非常激动，很有点手舞足蹈，他提起了之前李姗工作的那个大排档的名字，“你一走，我们都不去了啊！”
然后他又拿出手机：“你看，我之前做的探店！三万点赞，两千评论，后面的，你看，都在骂我呢！”
短视频里的评论，的确有许多粉丝在骂他，说那大排档的水平很一般，说刘英浩是收了大排档的钱，昧着良心做推广等等；又有粉丝在李姗走之前去过的，出来站队刘英浩，说是换了大厨之类的。
李姗对于陌生人，她很腼腆地笑着，只会说：“谢谢。”、“多谢啊。”
“你可以再做一个探店嘛。”陈晓欣在边上看着，笑着这么说道。
刘英浩大笑道：“你是老板？皇帝不差饿兵，你至少给我把今天的单免了吧？还是许诺以后过来给我打折才对啊！”
李姗听着觉得不错，因为之前她记得，这个像整天没睡醒的中年男子，去了边吃边拍之后，的确大排档的生意是有好一些的，对于她来说，当场就想答应下来，但她不太敢开口，便望了陈晓欣一眼。
可出乎她意料，陈晓欣摇头拒绝了：“你做一期探店，介绍一下半砧璎珞，这样，以后有新菜，要试菜时，我们会请你过来。不可能免单或打折的，那样的话，你的探店，还有任何可信度吗？”
所谓搔到痒处，大约不过如此，刘英浩听着陈晓欣这话，笑得极开怀，当场就答应下来了。
而这个时候，刘英浩在微信上收到信息，是程子轩和老先生用完餐在找他。
陈晓欣刚刚回到经理室，门就被敲响，推门进来是厅面经理。
“客人感觉很满足！”厅面经理推开门，一手按着门，一手按着门框，满脸的喜气，因为这个单子不止高利润，而且客户明显很满意，对于餐馆来说，是接下了一个白天鹅、南苑、炳胜、广州酒家等等大牌酒楼，没能服气的客户，在高端私厨圈子里，真的可以吹上一整年了，“买单走人了。”
“这个，其实我还没走。”在厅面经理的身后，程子轩幽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