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姑姑身后跟着三个人。
一个带着墨镜、留着山羊胡的男人,手里拿了一根盲杖,应该是个瞎子。
一个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脸上画着极浓重的妆容,容貌艳丽,但是看着就叫人觉得本能的不适。
最后一个是个和尚,但看打扮和平时在庙中见到的和尚都不太一样,玉昭昭看出,这位应该是藏传佛教的喇嘛。
冯越不满她也是有原因的。
冯姑姑名叫冯丽,年轻时和她现在的丈夫私定终身,年轻男女偷食禁果,有了身孕。
可那时她还在当女兵,又是个未婚的大姑娘,事情闹出来之后,冯奶奶直接被气中风了,没有半年就撒手人寰。
整个冯家也因为这件事情蒙上了一层阴霾。
冯爷爷虽然恨这个拎不清的女儿,但是也不忍心不管她,最终还是舍了自己的面子保下了她。
事情结束后冯家就和她断绝了关系,前面十几年都跟她完全没有来往。
她的那个丈夫是做生意的,这几年倒是发了些小财,几次三番带着她上门想要借势,都被老爷子给撵走了。
这次老爷子出事的消息也不知她是从哪里知道的。
家里的警卫员和一直给家中做饭的田婶听到动静下了楼,见到冯越像是见到了主心骨。
“越越小姐,你看这……我刚才和小吴拦了,也没拦住他们。”
田婶苦着脸说道。
玉昭昭却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等一下,冯越,你们家这个大院有几个门啊?”
“为了方便管理,只有一个大门。”
“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而且……你就出去接我这么一会功夫,家里就多了这么些人,可是你在路上也没碰见他们吧?”
冯越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看向冯姑姑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防备。
“你……这是我们冯家的家事,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冯越,赶紧把你这两个朋友领走,怎么这么不懂事?”
冯丽被玉昭昭说的心虚,立刻虚张声势地臭着脸训斥着冯越,反而更叫人觉得她可疑。
“外人,那你身后这几位,就不是外人了吗?”
冯越压抑着怒火开口问道。
“那怎么一样,这是我请来的大师,专为解决家中的事情而来。都是这个小警卫员和田嫂不懂事,拦着不让我们上楼,要不然……没准这会老爷子的病都好利索了!”
玉昭昭又再次打量了那三个人一圈,忍不住轻笑出声:
“呵,一个根本没一点能耐的假瞎子,一个只能卜问些简单吉凶的肚仙婆,还有这个……”
玉昭昭顿了一下,看着那高大的喇嘛。
她的眼睛刚刚开了神通,去探查那三个人的本事。
戴墨镜的假瞎子是个纯骗子,估计只是为了求财而来。
那个女人肚子里养了肚仙儿,倒是有几分本事,可以卜问吉凶,问些简单的事情,但是冯家这样的事情光卜问肯定是没有用的。
而且她供的这个肚仙儿也不算道行高深,估计也时灵时不灵的,问不出什么来。
只是最后那个喇嘛,看在玉昭昭的眼中,身周竟然是有一层血蒙蒙的颜色,而他胸前带的一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佛珠和手上拿的转经筒,血光则更盛。
明明是慈眉善目的长相,却看上去处处都透露着邪气。
“想不到已经新华国成立了这么些年,还有延续密宗旧法,以人命为祭品,用人骨做法器的喇嘛。
楚楚,打电话报警吧。送上门的见义勇为,不要白不要,这学期的三好学生肯定是你了。”
玉昭昭倒是还有闲心跟玉楚楚开了个玩笑。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那大和尚,脸色一黑,转身就要走。
“站住!”
警卫员小吴这会才反应过来,虽然他也不知道玉昭昭说的到底对不对,但是看着那大和尚心虚的样子,绝对是有问题的。
他直接翻下楼梯,几步上前,别着那和尚和尚的手臂,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这和尚手上攥的人命可不是白给的,他确实有些真本事。
被警卫员这么一制服,他目露凶光,嘴里似乎嘟囔了一句旁人听不懂的经文,忽然暴起挣脱了,也不恋战,转身就向外跑去。
小吴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看着那人跑了,心里焦急却也没有办法。
玉昭昭当然不会这样让他顺利逃走,在刚才小吴刚把他擒住的时候就去麻袋里把魔杖翻了出来,对着那和尚施了个定身咒。
喇嘛就这么牢牢地被定在了那。
甚至仔细看能够发现,他的两脚是悬空的,就这么极不科学地留在了原地。
屋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超乎常理的一幕就这么真实地在面前上演。
扑通一声,玉昭昭一回头,却见是那假瞎子跪下了。
“这位……这位大仙,我只是为了赚点钱过来了,可是从来没有过害人的心思啊。
我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的小儿,还有媳妇要养,求求你饶过我……”
……
玉昭昭很是无语,直接拆穿他:
“你算了吧,看你这面相就是个六亲断绝的老光棍命,赶紧起来闪一边去,别在这裹乱了。”
假瞎子讪讪一笑,小心翼翼地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也不装瞎了,摘掉了那圆框墨镜,躲到了肚仙婆身后去。
肚仙婆……
她这会也很虚啊!虽然她确实供了肚仙儿,但是她这肚仙实力有限,就能回答点晚上吃啥,明天下不下雨之类的问题,还没有天气预报准呢。
她这次过来本来也想趁机搞点钱的……
玉昭昭才不管那些闲事,她这次来是为了解决冯老爷子的事情,而不是肃清京城玄学圈。
只是那大和尚一看就害过不少人命,她这才出手把他按了下来。
“昭昭好牛!他这样就动不了了吧,我立刻去打电话报警!”
迷妹玉楚楚在一旁无比激动,立刻拿出手机就去报警了。
冯丽这会也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无比难看。
她这是找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废物,一个杀人犯是吗?
“这是怎么回事?冯丽你回来干嘛?这是你带回来的人?”
一个穿着军装,气势威严的男人匆匆走了进来,就看见了一屋子表情惊疑不定的人。
这是冯越的大伯冯毅。
他也没多想,直接开口,厉声对呆愣着的冯丽发难。
“我……我……”
冯丽支吾两声,也不承认,也不狡辩,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大伯,你回来了!这都是她带回来的人,那两个是骗子,这个和尚身上有人命,刚才被戳穿了还要逃跑,被昭昭给拦下来。”
冯越开口给他解释了刚才发生的情况。
冯毅这才注意到了,那和尚此刻一动不动,而且脚下竟然是双脚离地的悬空状态。
虽然离地只有不高的距离,但是正常情况下应该也是不可能办到的吧?
地吸引力呢?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冯毅,此刻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无法吸收当前的情况。
“大伯,这是我请回来的大师,玉昭昭。别看她年纪小,但是是有真本事的,和那些骗子不一样!”
冯越走到大伯身边,小声给他介绍道。
冯毅看了看瞧着还没有侄女年纪大的玉昭昭,虽然很难接受,但是摆在眼前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不接受了,他立刻就做出了此时最优的选择。
悬空定身都真实存在了,他自然不会再开口去质疑玉昭昭的本事。
“你好,这位……小大师,今天麻烦你了。”
小大师是什么鬼?
玉昭昭也没反驳,点了点头。
看着那被玉昭昭拿在手中的灰扑扑不起眼的魔杖,冯越的语气不由得都尊敬了许多:
“怪不得都说您星盘看的准,塔罗也特别厉害。原来您是一位魔法师吗?”
玉昭昭握着三十五包邮的魔杖,干咳了两声:
“咳咳,略有涉猎吧。好了,这里已经解决了,咱们快上楼去看看老先生和小孩子吧,不论是什么情况,尽早解决掉都比较好。”
“好好好,您请。”
冯毅和冯越叔侄俩引着玉昭昭上楼,
玉楚楚这会也报完警了,提起玉昭昭那一袋子装满了道具的麻袋就跟在了她们后面。
小吴本来也想去看看,但是楼下这么一堆闲杂人等,还有被玉昭昭定住的大喇嘛,他想了想还是笔直地站在了楼道口,面容严肃地站起了岗。
冯丽本来也想跟上去的,可是这会碍于冯毅在,她不敢太放肆,气呼呼地往沙发上一坐。
假瞎子和肚仙婆对视一眼,都想溜,可是又都清楚这个大院出去怕是不容易,也只好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等着。
玉昭昭几人上了楼,来到了一间房门紧锁的卧室门前。
“就是这里了,他们俩这几天都在里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昨天实在太担心,跟邻居家借了个航拍器从窗户看了看,他们好像一直都在……打坐。”
冯越回想起来昨天自己看到的那幅诡异的画面,依旧有些心惊肉跳。
“这个门是从里面锁上了吗?”
玉昭昭问道。
“呃……这个……应该是吧?”
冯越却忽然不确定了。
毕竟这几天家里人都被吓得够呛,也没人敢去开门啊。
玉昭昭当然敢,她走过去直接拧动了门把手。
门开了。
并排盘坐在床上的一老一小,忽然同时睁开了眼,幽幽地望向玉昭昭。
别说冯越,就是冯毅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
玉昭昭就这么跟他们两个对视了好一会,忽然轻笑一声。
“原来是这样。”
她看清楚了状况,立刻就有了应对的法子。
玉昭昭回身,去袋子里找出了一面鼓,和一根鞭子。
那鼓前片是驴皮的,后面镂空,横三竖四挂了几根线,上面穿着铜钱,一动就会有簌簌的响声。
那鞭子做工精致,编制而成,细细一根。
这便是一会要用的道具,文王鼓和武王鞭了。
东北地区有请出马仙的传统,来自于萨满教旧俗,仪式通常需要两个人合作完成,一个击鼓弹唱的,一个作为请仙儿上身的媒介。
而这些出马仙儿大多都是野生的精怪修炼成人的,有胡黄白柳悲的说法,也就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悲则是指家中去世的祖先的魂魄。
玉昭昭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玉楚楚肯定是排除掉了,她平时还是挺娇气的,手破一点皮都要嚷好几天。
冯毅是男的,阳刚之气太盛,不行。
田嫂又年纪太大了,拧了腰伸伸筋就不好了。
就是你了,冯越!
玉昭昭打定主意,开口对冯越解释道:
“你爷爷和这小男孩,用我们老家的话说叫身上招了东西了,应该是两个黄鼠狼,也叫黄仙。
对付这东西,请神上身更稳妥些。一会我会把请来的仙暂时降在你身上,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可能会有些小磕碰,但我也会尽量保护你的安全。”
“小大师,那可不可以让我来?”
冯毅赶紧开口。
玉昭昭只好给他解释了一下阳气之说。
“没关系的,我可以。
但是……玉小姐,你……你不是个魔法师吗?”
冯越有点混乱。
“这……这不重要,你就当我学的比较杂吧。
好了好了,这位,麻烦您去准备一瓶白酒,再拿盒香烟过来。”
玉昭昭转头对田婶说道,她立刻应了下来,下楼去取来了烟和酒,还拿了酒杯和打火机。
玉昭昭把那两样东西往地上一摆,拉了个凳子叫冯越坐下,又对冯毅说:
“一会你就站在这个门口挡着,不要叫他们跑出去,不要顾及太多,千万不能放走,不然这一老一小只怕哪个跑出去之后都再难找回来了。”
冯毅见玉昭昭说的很吓人,立刻郑重地点了点头,站到了门口一侧。
屋里床上那端坐的一老一小本来一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一群人,以为还是像之前一样拿他们俩无可奈何。
结果玉昭昭一举起了那文王鼓,里面那两个立刻就焦躁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