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纷纷,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瓦砾,晚风拂面。行人或匆匆忙忙,或仰视避雨的屋檐,唯有一名背负长弓的少年,不紧不慢的漫步于细雨之下。少年身穿夏日制式校服,背后所负的长弓被层层防雨布包裹,依稀能瞧出不同于普通木弓的流线弧度。
周围的行人不禁对漫步雨中的少年指指点点,忙碌于生活节奏的都市里,背负式样古老的木弓的少年,实在过为异类。
今天是古乾降临通灵王世界的第一百天。前天开始,因周遭的排斥而缓慢虚化的身体,无法再支持古乾往日的锻炼。无所事事的他,干脆翘课逛大街。
同他一起兑换通灵王世界滞留时间的罗琦,还有二百余天的模样,一副普通高中生的模样趴在教室里,无精打采的瞌睡。实际她正梳理两相冲突的妖力和灵力。
属性偏向浊的妖魔之力沉重污秽,属性偏向清的灵力清灵洁净,别说一同使用,便是切换的快些,罗琦体内的能量总要紊乱一翻。
安培*正是用此方式,在锻炼罗琦对于妖力的细微掌控。
古乾的五感大部分已脱离出这个世界。些许雨滴击打身体,毫无感觉;酸甜苦辣五味皆品尝不出。漫无目的的古乾走着走着,仿佛回到了初穿越到陌生世界、初入X空间的茫然。回过神时,他已侧立于同为穿越者、编号者的罗琦身边。
古乾二话不说,拉起闭目运转妖力和灵力的罗琦,向教室外走去。
代课的老师愕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打量理直气壮逃课,还拉走另外学生的古乾。直到门口瞧不见古乾的身影,代课老师才轻咳半声,打断窃窃私语的学生们,使徒将学生们的注意力吸引到黑板上。
被打断的罗琦,冷汗直冒的安抚体内的妖力和灵力。自玄关取出安培*暂居的牌位,同牌位一同取出的还有四五封粉嫩嫩的信封。
把写有“古君亲启”的信封们往古乾怀里一塞,罗琦大叹——现在的少女们果然更能接受东方的审美观,见了古乾马上把她这位中西结合的金发美人忘到脑后。
死小子古乾的性格,明显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少女们饱含一番心意的情书,在他眼里还不如废纸。罗琦递给他的情书虽入了古乾小子的法眼,但也令心情本就不佳的他,面色更黑。
“你如果想在这世界和别人结婚生子,也没问题。三百天足够生孩子了。”
“比如说洞房花烛的时候,有个周身闪耀着碍眼灵光的人类当电灯泡?”手指戳戳古乾的小腹,罗琦笑眯眯的指着被一团浅蓝色灵光包裹的古乾,笃定答道:“我可不想。”
这层环绕古乾的浅蓝色灵光,寻常人无法看到。罗琦唤出安培*来瞧,安培*也只说古乾有种不容于世的违和感。只有滞留时限快到期的编号者才会发出的灵光,想来只有编号者能瞧见。
被罗琦和安培*研究个遍的古乾,摇摇头,拿出一颗浅灰色的骨珠。骨珠同样被浅蓝色的光晕环绕,比古乾身上的还要明亮几分。
骨珠周遭环绕着丝丝的灵魂气息,若是有玩弄死者的死灵法师在,定能认出。它便是那名疑似知晓通灵王剧情的少女,在被古乾捉住的第三天突然所化。
对灵魂领域一知半解的半吊子罗琦拾起骨珠细细瞧来,能从半透明的骨珠里瞧出一副副流动的逼真画面。有少女与小山田万太的吵闹场景,有少女大发神威灭神除魔的场景,有少女骑在周身燃烧深红灵炎的巨型灵体之上的场景,有少女欣喜躺进一长发少年人怀中的场景。
“那是火灵,那是麻仓好。”古乾一一指出画面中的人和物,“安培。这个少女是否一直被困在你的陵寝?”
为骨珠里画面深思的安培*指戳眉心,点了点头。
“这些是幻想,你瞧。刚才那副画面教室在C组,可其他同学的脸模糊不清,唯有小山田万太是清晰。还有这个……”罗琦指了指戴橘红耳机,满脸闲散的少年。
“麻仓家的子孙。”对比一下过去的二维动画,古乾刚要开口,就被安培*抢去了话。
麻仓叶。
对视片刻的罗琦和古乾,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个名字。而现实是,目前正和小山田万太同班的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位转校生。
“她的记忆,根本是由……幻想出的世界。”古乾总结道。他余光扫过纳闷的安培*,改口省略掉“通灵王剧情”五个字。
穿越者少女的灵魂,被带回X空间后,究竟会怎样。
是变为新的编号者?
亦或是如同任务的另一个达成目标——被毁灭?
安培*在身边,许多能透出X空间信息的交流都不能进行。罗琦曾故意向安培*透露X空间的事,结果不仅安培*什么都不记得,她也被X空间的意志所警告。
——不得主动透露X空间的任何事项。
古乾周身的灵光越来越强烈了。他在百天之前的午间进入通灵王世界,而现在手表的指针,已快走到他进入的钟点。罗琦和古乾之所以带上安培*,正是要测试X空间穿越后的一项——是否如同春野所说,一但编号者回归X空间,再度进去将被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遗忘。
“你自己小心。”
古乾也不知临走前,为何要嘱咐战力比他还强不少的罗琦。仰望恢弘的教学楼,不知为何有些留恋的他,聆听朗朗的书声,放轻了语调。平日好比冷面讨债者的面容,平添几分普普通通的柔和,“这里的顶尖战力你要避开,特别是之前我跟你讲得几个人。”
麻仓叶王的转世麻仓好,市子安娜,麻仓叶,道莲,爱情巧克力……等人。
罗琦肯定的点头。
通灵王(A)世界的危险,从她身后那名死后实力依旧深不可测的安培*身上就能体现。更别提安培*在原著中,根本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炮灰。
“你的妖力,要早日解决。保重,我……”
话还未说完,古乾猛然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蓝色灵光,直插云霄。翻涌灵力掀起的风暴,使罗琦的妖力翻涌。与妖力翻涌的还有罗琦锁骨的X印记。那道灵光给人觉,和冰冰冷冷的X空间相同。
“保重,再见。”
罗琦沉声对空无一人的面前说道。少卿之后,才转向身后飘荡的安培*。安培*一席苍蓝色的式服,古香古色,与茵茵绿草包围的现代化操场格格不入。
安培*的双目清明,毫无被蒙蔽心智的迷茫。见罗琦看过来,安培*一抚垂落的青丝,赞道:“古乾离开的技术,可以媲美附庸Great Spirits而存在的帕奇族了。罗琦,是否可以借于鄙人研究。”
没有忘记古乾吗。还是说因为还有她存在的原因。又或者说,春野的疯狂与失落全是装出来故意误导其他人的。
罗琦心思急转,口中不忘自然答道,“一次性用品,拒绝外借。”
“鄙人唐突了。”安培*也不急,大度答道。也不知那平和的笑容下,是否打着“哪天死死操练罗琦到她爬不起来,再径自找出”的主意。
咚咚!咚咚!咚咚!
捡起地面遗落的粉红色信封扔进垃圾箱,刚要转身回教室的罗琦,胸口的暗红X纹章突地跳动。由慢至快,自轻渐重。
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的灵力经脉和妖力血肉被“咚咚”的跳动搅得一团糟。用于贮存灵力的手三阳经能量爆发,纯净的灵力发疯般的净化起罗琦被妖力侵蚀的半人半妖躯体。而隐于各大筋脉、肌肉层里的妖力自然不甘,流转于肌理之中伺机而动。
只见罗琦本该白皙的皮肤活似贴上灰蒙蒙的树影,污浊的黑影在皮肤表面局部蠕动。
眼见就快要到下课时分,体育课的器材仓库将不再安静。罗琦捂住一块块妖力流窜形成的树荫黑斑,沿着墙根的阴影快速向校外跑去。一口气跑到罕有人至的墓地,妖力灵力互相冲突的罗琦,已气喘吁吁满头冷汗。
本依照半人半妖的体质,即使体力达到极限,亦不会流汗的。
“罗琦,怎么样。”紧跟罗琦,一圈圈围她绕的安培*,询问唤道。纯灵力体质的他,就算与罗琦【附身合体】,也只能将情况闹得更不可收拾。
咚咚!咚咚!
许是古乾回归的能量与每个编号者身上都有的X纹章产生了共鸣,罗琦锁骨的暗红X字母跳动不休。直到她跑离古乾回归的场所,才渐渐恢复平静。非同一般清晰的共鸣,使罗琦理所当然的记起火影世界的经历。
如果敌对方感知到这离开的共鸣,设下埋伏截杀的话……
“临!临!临!”
接连吐出稳定心神的言灵,安培*灵感再强也打消不了灵体不能影响现世的桎梏。单单平日消耗微少的辅助言灵,就耗去了他大半的灵力。而多数灵力都和规则之力抵消掉了,唯有极为稀少的部分作用在罗琦身上。
经历过以常人之力杀死妖魔、做为半人半妖遭普通人唾弃,等等事情。罗琦的识海不能说毫无破绽,但也是心志坚定之辈。拜安培*所赐,多次解决妖力和灵力冲突的经验起到了用处,罗琦咬着牙一丝丝掳顺妖力,皮肤游曳的浅黑色阴影随之化去。
“你不该激发体内属于人的那一半。”稳定灵体的安培*说道,“妖力早已渗入你每一分身体。激发灵力,除了加快妖力侵蚀身体的幅度,毫无益处。”
靠在墓碑上喘息的罗琦抬抬眼皮,“妖力对灵体没什么伤害。”
“你还未完全掌握妖魔之力。”眼光老道的安培*一下指出组织制造的Claymore战士最大的弊病,“你的妖力里隐含另一股意志。它会不断影响你,直到你失去自我。鄙人的领域,称之为心鬼。”
罗琦摸了摸胸口的秘银双子女神挂坠,没有说话。
“为何追求力量。复仇?通灵王大赛?”安培*又问。平日刻苦训练的古乾不说,连看似没个正形的罗琦都执意追求灵力,使安培*这个千年老鬼极为不解。
他仰头目送低空划过的客机,这是个和平到无聊的时代。他想不出比起寻常同龄人已然实力超凡的编号者们,追求实力的因由。
罗琦一一摇头否定。
金属质感的秘银紧贴手心,刚经历一场妖力爆发的罗琦,“啪嗒”放松全身步步下滑,把体重托付给身后的墓碑。墓碑四周的杂草扫过脸颊,呼吸着生命的味道,编号者罗琦笑得开怀。
“因为我啊,尊重生命。”
“鄙人不懂。”
“就是说,怕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