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然倏地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那一千八百万?”
张明义猛地回过头,脸沉得像黑锅底,目光中的冷意使人不寒而栗:“一千八百万?”
“会、会长,我不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什么,是今天银行那边说书院有一笔一千万应急资金一直没动,利息有八百万,我想着最近账面赤字实在圆不回来了,就把它提出来了。”陈子然对上那眼神顿时怂了,跟倒豆子似的就把所有事都交代了出来。
却看见,张明义的脸上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不事先问我?你知道那笔钱是什么吗?”
“郝行长说是应急资金……”陈子然嗫嚅着为自己辩驳。
“那一千万根本就不是什么应急资金,那是十五年前邬瑶父母牺牲后留存在书院账面上的抚恤金!”张明义咆哮道。
所有人都呆住了,陈子然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抚……抚恤金……”
邬瑶的父母文超和邬灵是修行界中响当当的人物,曾经都是青莲书院的“十杰”之一,并且也都是院长李忘年的学生。
十五年前,二人为封印于三峡现世的凶兽穷奇,最终双双陨命,只留下八岁的遗孤邬瑶。邬瑶年龄尚小,那笔巨额的抚恤金就一直留在了青莲书院的公账上。后来她长大了知晓了这笔抚恤金,也没有将其提出来,甚至给了银行授权其为书院的应急资金。
己亥之祸后,邬瑶哪怕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动过这笔钱。
张明义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他只想让邬瑶离开青莲书院,离开他的视野!
有这笔钱,哪怕她以后不再踏足修行者世界,也会过得很好。
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联系了郝成,让他将钱转进了青莲的公账,偏偏陈子然这个不明真相的愣头青还真就问也不问地接受了!
张明义像是被气急了,他伸手虚浮地指了指邬瑶,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也只是硬邦邦地丢了一句“你赢了”就匆匆离去。
学生会的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追了上去,贺明月也悄悄跟了上去。
此时,大厅里只剩下万事屋的七人。
“阿瑶……”顾砚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邬瑶,目光中满是关切。
“没事,只是觉得这一切有点荒诞罢了。”邬瑶耸耸肩,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回过头看着身后面面相觑的几人,挥了挥手道:“今天是我们一元万事屋的新起点,我请大家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
“我要吃火锅!在蜀都不吃火锅吃什么?”陆无相最先反应过来,迫不及待地提议道。
林正雄的面上浮现出几分担忧:“可是学姐,你真的还有钱请我们吃饭吗?”
邬瑶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请一顿火锅的钱我还是有的。”
“那我也想吃火锅。”林正雄附议。
其余人见此情景,也都跟着点了点头。
邬瑶扭头看向顾砚止,用眼神询问着他的意见,这人是华南来的,吃不了辣。
“我可以吃鸳鸯锅的清汤。”顾砚止笑了笑,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邬瑶点点头:“好吧,那就去吃火锅。”
邬瑶选了一家火锅店,它离书院有一定的距离,开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不过味道却是一顶一的好。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尽管位置偏僻,但此刻火锅店却依旧门庭若市,几人还排了两桌才进去。
餐桌上陆无相和林正雄你争我抢着锅中的肉片,一旁的微仲珩则疯狂地给于鹿夹菜,导致她碗里的菜都堆成了小山。顾砚止试图尝试红汤的味道,却被辣得满脸通红,要不是邬瑶给他递了花生奶解辣,恐怕是要被辣成香肠嘴了。
其中最正常的竟然是邬瑶和诸葛珏,邬瑶打量着身侧的诸葛珏,说实话,她很好奇,他对贺明月说了什么,使得她突然有了那么大的转变。
诸葛珏看出了邬瑶的疑惑,轻声道:“其实我没说什么,只是她问我为什么要参加万事屋,我说,我认为修行的真谛在于奉献。”
“你们倒是把我想得高尚。”邬瑶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花生奶,摇了摇头。
诸葛珏不紧不慢地咽下一块肉片,轻声道:“行一日善事容易,能够经年累月的坚持,本身就是一种高尚了。”
“你们俩在讲什么悄悄话?”一旁的陆无相岔开了这个话题。
“在考虑要不要再点两盘肉。”
“要要要!林正雄!你又抢我烫的牛肉!”陆无相回过头正好和夹着牛肉的林正雄四目相对,对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两人又因为一块肉打闹了起来。
看着眼前嘻嘻哈哈的场景,邬瑶有些恍然,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火锅了,也很久没有参与过这般其乐融融的场景之中了……
从火锅店里出来时,天色已晚,于鹿、林正雄住在柏园,而诸葛珏和微仲珩住在松园,陆无相和顾砚止住在兰苑,邬瑶则是要回万事屋。
“阿瑶,我送你回去吧?”顾砚止轻声提议,却被邬瑶一口回绝:“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顾砚止怔怔地望着她,过了好一阵,他垂下眼,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好。”
分道扬镳之后,邬瑶独自走在一条小道上。
“你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耳旁传来了巫罗的声音。
她的眼睫颤了颤,应了一声:“嗯……”
“要我说,那姓顾的小子是真不错,你们认识也有四年了吧。古代守寡也才三年——”巫罗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什么词都往外蹦。
“老祖宗!”邬瑶打断道。
巫罗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了不该说的,呐呐道:“是我说多了。”
夜凉如水,小路旁的草丛间,蟋蟀的声音和蝉鸣混杂在一起,在这夜里衬得越发响亮。
过了好一阵,巫罗才轻声道:“你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只想一个人承担,顾砚止也好,张明义也好,都是如此。”
“有些事情,没必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我一个人背负……就够了。”
回到万事屋,简单洗漱后邬瑶就进入了梦乡,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她睡得格外香甜。而在她毫无察觉的丹田之中,星星点点的金光朝着中央的那颗破碎的道心聚集而去,一点一点修复着上方的裂痕。
子夜时分,正是万物休养生息之时,但邬瑶的清梦却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震动声所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