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的院子是两进院,外院狭长,一面立着垂花门,另一面则是宅院门与倒座房。林砚当初修缮时将那院门左面的两间倒座房修成了杂物库房,右面的那一排空着,只做出了暖炕,可以充作杂物间也可以住人。
婠婠便将阿弃安排在了那空着的一间倒座房中。至于小妹和那位胖厨娘则住内院的耳房。
这餐的暮食仍是冯婶准备下的,冯婶拉着见了婠婠买回来的这三个人很是有话要说,但犹疑再三还是将话吞了回去。她拉着小妹与胖厨娘细细的嘱托了一番,这才向婠婠正式辞行。
婠婠将回来路上买的一包礼物交于了冯婶,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外。再回来时只见那胖厨娘一脸的纠结。
婠婠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胖厨娘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但碍着规矩一直憋着,此刻见婠婠发问立刻连珠炮样吐了出来。她双目圆瞪,一双手在饭桌上点成一片纷舞的残影,“这菜的颜色一看便是火候过了,这汤里竟没有搁咸笋,这腌菜应该再放些香醋麻油拌上一拌才是......。”
胖厨娘一口气说完,转身向着婠婠福身道:“还是让奴婢来补救一下,不然奴婢受不了。”
婠婠忽然意识到自己貌似选了位一根筋的厨娘。她本不想多费功夫,但见胖厨娘这副纠结的模样便笑了笑道:“那你动手罢。”
胖厨娘的神色立刻一松,足下生风的忙活起来,那一举手一投足充分的叫婠婠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灵活的胖子。
婠婠没有回到正房,她坐在厨间一面嗑瓜子一面饶有兴趣的看着胖厨娘忙活着,看了一会儿问道:“这一路还没问,你叫什么?”
提到名字胖厨娘便有些得意了,要知道在牙行那些待卖的奴仆中有正经名字的委实没有几个。比起小妹和阿弃这样根本不算名字的名字,她还是有个正经名字的。
她停下手中的活计,面上带着十分的骄傲回道:“回大人,奴婢叫锅铲。”
婠婠一口瓜子险些喷出来。
锅铲也知道自己这名字好笑了些,便有些扭捏的解释道:“师父带的徒弟太多,轮到我们这一批人他没了耐心起名字,就从厨间物什里挑了名字给我们。”
锅铲虽然为自己这个师父赐予的正经名字感到骄傲,但她内心其实也不喜欢锅铲这个名字。不过她一向也没有太在乎,反正被主家买走后会有新的、好听的名字的。
锅铲怎么也没想到,她那骄傲的神情让婠婠以为她是很喜欢这名字的。婠婠又想到“古人”都是尊师重道的,便就点点头道:“既然这名字是你师父给的,那就继续叫锅铲罢。”
锅铲立刻就呆滞了,嘴角垂了又垂最终还是认了命,福身道了声“是。”便欲哭无泪的埋头到油盐酱醋中去了。
锅铲的神情婠婠半点没有瞧见,她自觉是位很人性化的好主子,带着一抹圣母的微笑转向了小妹,“你这名字可是父母给的?”
小妹福身道:“回大人,小妹这名字也不算是名字,只是爹爹和哥哥一直这样叫。哥哥的名字则是因为他一出生便被弃养在村外,故大家都换他阿弃。”
婠婠摩拳擦掌起来,“那我给你们起个新名字可好?”
小妹立刻又一福身道:“大人肯赐名,奴婢与哥哥自是欢喜感激。”
婠婠觉得这小丫头举止似乎有些敏感紧张,想想她的身世便也释然了。这毛病日子久了也就好了。她重新将心神放回到取名字这件事上来。好歹她也是苦读过无数部小说话本,自认取个名字还是很能有些水平的。
她想了片刻,道:“便叫金莺好了,金子的金,黄莺的莺。你哥哥就叫做招财。”
金莺面色激动,跪拜道:“多谢大人赐名,奴婢去唤哥哥来拜谢大人。”
婠婠道:“这个不急,你先起来。待会儿送暮食给你哥哥时再告诉他不迟。”
金莺再拜过了这才起身来。锅铲在一旁听得好想哭,金莺这名字实在好听,就是招财也比锅铲像个名字啊。
锅铲怨念归怨念,手下的功夫还是十分认真的。
婠婠素日觉得冯婶的手艺便是很好吃了,不想经锅铲这样一折腾那味道便上升了数个层次。只是婠婠很不习惯金莺与锅铲立在一旁伺候,便叫她们自去盛了饭吃,且从此后都不必伺候着。两人自是欢喜。
婠婠在饭厅用餐,锅铲自回厨间饱餐,金莺则是端了饭菜出去外院给哥哥送饭。锅铲的脑筋单纯一顿饭吃的开心,除了琢磨明日吃什么外什么也不想。金莺兄妹俩却是想的极多。
这位大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凶残,相反规矩还十分的宽和。兄妹俩觉得幸运,同时又不敢很快的放松下来。现在该做招财的阿弃压低了声音,再三的嘱咐妹妹万万要小心伺候,不可惹怒了总捕大人。这世上有两幅面孔的人何其之多,惹怒了总捕大人许她就露出了凶残的面孔来。
这兄妹俩完全不知道,婠婠的耳力好到了什么程度。
正在吞着汤的婠婠听得很是开怀,她最喜欢的就是前主那赫赫凶名。这开怀并没有持续多久,婠婠的心中便是咯噔一下。——那样一个彪悍的妹子怎么就会自杀了呢。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具身体带着的麻烦不仅仅只有那只沉香匣。或许隐藏在未知中的那个秘密更加的棘手麻烦。
婠婠怔了片刻,忽然很是豪气的仰起脖颈将剩余的半盆汤倒进了肚腹。已经被那鬼差忽悠了,如今也没后悔药吃。况且这个时空有男神啊。为了男神,一切困难都不是困难!
带着这股豪气,婠婠泡过羊奶浴便拥着香软的被子睡了。梦中与那大头鬼差大战了三百回合,又与她家男神花前月下的数了半宿星星。这一梦当真是忙碌。
第二日天还没亮婠婠便听得院中有人轻手蹑脚的走动着。拉开门便见小丫头金莺与厨娘锅铲在进进出出的忙碌。
婠婠呵了口气搓搓手便依着明二爷的嘱咐在院中习练起刀法来。她从不是什么勤快人,可是这刀法却不得不练。毕竟身处在一个高危职业,多一分力量便是多一分保障。因而婠婠练得十分之认真。
锅铲与金莺是外行,除了觉得好看外最大的触动便是真切的意识到这位主人的不同之处。金莺心中颤颤,再三告诫自己定要小心再小心的侍奉这位大人。锅铲想的却单纯,她只是在思索:通常武人食量大,好肉食。女子食量小,好素食。如今这情况该怎么算?
金莺一面做事一面注意着婠婠的动静,见她抹着汗往屋中走时立即捧了盆热水并一应物什洗漱物什跟上前去。“大人晨安。昨夜剩了些羊奶可要加进净面水中?”
见婠婠点头,金莺便立刻那一应的物什里找出了羊奶加进盆里。
婠婠洗漱过后由金莺梳透了一头浓厚的乌发。金莺还是有些细微的紧张,小心翼翼的瞄着镜中的婠婠问道:“大人,今日要梳什么发髻?”
梳什么发髻?只要不是像她以往那样绑个马尾就行。这一点上婠婠很好商量。
“随你就是。”
金莺暗暗吞了口唾沫,抖着胆子仔细的观察了婠婠的脸型五官,之后才轻着手劲梳了个婠婠从未见过的发型出来。
这发型很是少女系,又带着七分的飒爽。刚好遮掉了她的缺点,凸显了她的优点。婠婠左看又看都很是满意。
金莺拉开一旁的妆匣,却见里面的首饰极为稀少。她犹豫再三才挑出一对小巧的步摇簪在婠婠的头上。
婠婠也注意到了,这对小步摇只是这妆匣中最合适这发型的而已。首饰这东西,前主几乎没有,她也并没有买上多少。再想到明二爷那身装扮,婠婠便道:“过了十五坊市都会开门了罢?”
金莺道:“回大人,过了初十差不多所有铺子就都开张了。”
婠婠点点头,想着过了初十便好生的买上些东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