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治又问有没有人要给他这个皇帝算命,朝堂上众武将各个坏笑,众文臣面无表情。
文臣们心里苦啊,本来是直言进谏,劝皇帝立太子的事,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给陛下算命的事?
陛下是谁啊?人家是天子,天子的命是你一个凡人能算的么?
小官们果然不顶事!
好不容易找了个能跟皇帝摆摆谱的糊涂人,没想到,糊涂人被他亲儿子坐实了他的糊涂病,给拉回家养糊涂去了。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大伙心里想了想,这事归根,还是皇帝不要脸啊,哪见过当皇帝的还跟臣子在这胡搅蛮缠的?
本来想算计皇帝的性子,逼着皇帝杀人,好搅混水。可小官们都跪那成了雕塑,刘成成事不足,怎么办?
那就只有牺牲了,为了家族的伟大事业而牺牲!
门下侍中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准备好为家族奉献出自己的脑袋,站了出来:“陛下,臣请陛下慎言。陛下乃是天子,天子乃是天命,天命唯有天定!然而陛下口口声声让臣子为陛下卜卦算命,臣子们不敢妄议天命,陛下您也不能无视天命。陛下,臣以为……”
刘治看着这位门下侍中在那喋喋不休,心说,不愧是专门给人挑刺的,就是会说话。
这里说说中书、门下、尚书这三个省。
中书省,制定国家发展策略,权力和影响力都非常大。
中书省的策略制定好了,交给门下省,由门下省负责审查,看是不是可行。审查的时候,要跟皇帝商量,所以门下省可以看做皇帝的秘书,门下门下,皇门底下,算的上对皇帝想法影响最大的部门。一般碰到个勤快的皇帝,这个部门没有最高首领,由次一等的门下侍中领导,要是个不勤快的皇帝,可能会加设个门下令。所以门下侍中,可以看做皇帝的秘书长。
中书定策,门下审核,审核通过了,就交给尚书省去执行,尚书省统管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是具体干活的。尚书令看起来在朝堂上没什么影响,既不能制定决策,也不能否定决策,其实谁干活,谁才真正有话语权,所以尚书令是最受人巴结讨好的一品大员。
这三个部门的首领,都可以称作宰相。
当皇权衰落的时候,三个宰相的头上,除了皇帝,还会有个丞相。目前刘治在位,皇权握的很紧,丞相自然是不需要的。
等门下侍中啰嗦完了,刘治高坐御台上,仿佛没听到这人说了半天在说什么一样,开口就准备刨人家的根:“爱卿不愧是饱学之士,一言一语字字玑珠。朕看爱卿既要参谋国家大事,又要操心为朕和许多皇子讲学的事情,很是辛苦,不如这样,朕想着重设门下令吧,让门下令去管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此,爱卿也好一心向学,专心为朕和皇子们授业解惑。大家看看谁合适做门下令,都可以写了奏疏给朕送来。”
这位门下侍中一听就慌了。
自己敢跳出来说话,就是因为自己权力大,声望足。可这权力和声望来自哪里?是家族给的么?不是啊!是因为自己可定国策,可教育皇帝和皇子!没有门下令,皇帝杀了自己,那是杀治国之良臣!自己死了,子孙和家族都会受到盛誉!有了门下令,皇帝杀自己,那就是杀了个不听话的说书先生而已。
什么叫门下侍中?不就是站在门廊下面,等着人家喊一声“你过来吧”,然后去侍奉人家的角色么?
这位门下侍中,刘治的秘书长突然意识到,皇帝今天不会杀自己了,但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家族帮他拿下门下省实在不容易,如果突然多个顶头上司,那么大代价岂不是白费了?
要不说,刘治这是刨了他的根呢。
门下侍中冷汗涔涔,刚退会文官队列,立刻又出来一步,拱手表示:“陛下,臣之前所言,虽然都是经典明理,然而不免以古代今,需知古今不同,故而难免有以偏概全之处。臣以为,陛下有心重设门下令,乃是督、察、补门下省之不足,实乃陛下圣明。”
他这步,就叫以退为进了,说自己话说的不周全,夸皇帝聪明,以认输的态度,暗中告诉皇帝:臣错了,陛下别冲动,臣不想要个顶头上司。
刘治也没打算直接撕破脸,笑呵呵来了句:“此事不急,咱们慢慢议论着。”
门下侍中乃是当朝宰执之辈,他都认怂了,刘治觉得自己到了说出建立军密院的实际。
这事只要说出口,文官们答应,跪着的这几个小官就可以放他们一命,门下令也不用再提。此时,大家心知肚明,这成了交换条件。
文官们互相偷偷使眼色,打手势,就是没人敢站出来说话的。
刘治开心,觉得今天又赢了一场,而且马上就要赢个大的。正要开口说事,余光看见有个黄门太监匆匆由侧门进来,面色焦急。
刘治胜券在握,也不着急,先让王公公去看看什么事。
王公公听小黄门耳语几句,虽然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咽喉却止不住的上下乱动。
“陛下,巡城司与顺天府有急报。”王公公小声对刘治说:“顺天府报,今日,城中部分粮商,布商,笔墨商及书商等诸多商铺关门罢市,说是杂税过重,无力经营。巡城司报,横山,断水两条粮道被山匪破坏,粮商们说十日内无法运粮入京。”
王公公说完,便小心的退到一旁。
陛下刚要宣布大获全胜,转头就被人当头一击来了个狠的,恐怕这会不只是想杀人。
刘治听完,先是面无表情,过了两个呼吸的功夫,忽然冷笑起来:“好,很好,非常好!”
刚才还跟着皇帝一起得意洋洋,感觉马上就要翻身的武将们一看,陛下这是怒极反笑啊,难道酸狐狸们还有后手?
城阳伯图大洪大步出列,对着刘治抱拳,斜眼睨着文官们队列,宏声开口:“陛下,甭管啥事,别气着自己。要是有什么事您不方便的,私下让人给臣说一声,臣两膀子打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老兄弟的表态和支持,让刘治心里舒服了许多。
他摆摆手:“没你事,你站回去,不过是有些老鼠搞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朕只是想不到啊,有些人竟然能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祸乱民生!朕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