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款冬这次终于不是被噩梦惊醒了,手机响个不停,吵的人脑子都开始疼了。
他看了看时间,半夜十二点,好家伙——
电话里的人也没问他在干什么,直接一股脑将一大堆信息传进了他的耳朵。
十一个孩子受到非人攻击,全部重伤进医院,像是被人虐打,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其中一个孩子的家庭,全家人都受到了攻击,正在抢救,女孩神志不清一直嘟囔着有鬼。
“鬼?”
任款冬愣了一下神,电话里的声音被他自动屏蔽了几秒钟的时间。
他以前一旦听到抓捕的罪犯或者是年幼的受害者提到鬼,都是一声嗤笑,可现在不会了。
鬼,身为一个警务人员,相信科学,鬼这种东西不过是个吓小孩儿的玩意儿。
可是自从上次那个无法完结的案子结束之后,他对鬼这个字眼,有了莫名的感觉。
说不上来但又确实存在。
任款冬半天半天不吭声,没把电话那头的人给急死,“老任?老任!你还在吗?!现在人手不够!你快过来!老任?!”
“在呢,马上过去。”
任款冬敲了敲脑袋,强迫自己别再想这几天的梦也别再思考鬼啊怪啊的,忙里忙慌将衣服穿好就出了门。
那些人送去的医院正巧就在他家旁边,私人医院。
虽然对他是方便了,可是怎么会送到私人医院去?
等到任款冬赶到了之后,不需要说什么,就有护士主动过来问是不是警察,然后马不停蹄带着他前往那些受害者所待的病房。
可能是为了方便警方办案,那些受害者全都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大病房里。
受的伤说重不算重,说轻不算轻,更多的是心理问题。
任款冬进去的时候除了医护人员和警务人员,没有一个人是神志清醒的,甚至于家人都是这样,大喊大叫着救救孩子,还有痛呼着这是谁干的。
乱糟糟的一片,难怪会让他来支援。
他刚准备打给电话问问他们队的人在哪——
“警官吗?”一个医生突然朝着他走过来,手上还沾着没有擦干的血,“那边有一位受害者已经恢复了些神志,可以进行正常的对话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任款冬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医生,再看了看旁边明显穿着警服的警察。
“他们正在忙,而您,”陆连对着任款冬笑了笑,“一看就是警察,您应该明白,有些人一看,就是有那种气质在的,就像您曾经抓捕过的犯人,你们也会一眼就觉得有问题对吗?”
任款冬瞄了一眼医生的名牌,“确实……只不过妇产科的医生怎么会在这里?”
“曾经在大学双修过心理学,这边人手不够,我自然要过来帮忙,”陆连指了指他之前说的女孩的方向,“真的该过去了,我得陪在那孩子身边……”
“麻烦了,陆医生。”
任款冬想了想,便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影子鬼在一旁看着,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这个医院……安平他们说过,有问题。
这个陆医生,怎么看怎么怪。
他在那一群人之中纠结了半天,咬咬牙还是跟了过去。
另一边,安平艾笑架着谢韩玉进了地府。
孟婆收到消息之后就在出口等着了,看到安平艾笑之后就带着三人往另一边他们从未去过的地方走。
“这是去哪?”
孟婆速度快的艾笑都有些跟不上,“怎么了这是……”
“记得前两天和你说的地府的事情吗?”安平小声对着艾笑说,“现在人人自危,气氛很糟糕……”
安平瞥了一眼被他打昏的谢韩玉,暗叹了一声,“本不想来的……”
艾笑这才想起来她做完梦之后,告诉了安平他们之后,安平警告过她的事情。
这个梦绝对不能透露一点点给地府的人。
“你今天不来之后也会被叫来,现在所有高能力者都被记入了名单里。”
孟婆停止了脚步,对着一扇白色的门敲了敲,“樱宁,我是孟婆。”
“进来吧……”
艾笑和安平对视了一眼,有些警惕地走了进去。
“啧,”孟婆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来自头顶以及四周的机器散射的独特电波,心里的不爽又增加了几分,“那两老头现在真的是什么都用人类的玩意儿,烦死个人……樱宁?还好吗?”
“没事。”
艾笑有些愣住地看着这个叫樱宁的姑娘,不过也就一晃神,她马上将情绪掩盖下来,只是视线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她将自己的存在降低隐藏,脚步向后退了半步。
安平注意到了艾笑的异样,看了樱宁一眼,樱宁难得地将视线也一直放在了艾笑身上。
“好久不见。”安平把谢韩玉放在这边的椅子上之后,主动问候了一句樱宁,“今天用你的机器吗?”
“嗯,是,”樱宁很客气地和安平握了握手,“你成长了很多。”
“谢谢。”
孟婆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艾笑和客客套套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安平还有樱宁,浑身不自在。
她本来就不想在这时候出房门,难得肯出来帮个忙,这种情况可是让她难受的不行。
孟婆将面罩更加往上戴了一点,“别寒暄了,快点吧,你们那边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吗?”
安平顺着樱宁指着的方向,将谢韩玉扛在了肩膀上,放在了密闭室的椅子上,将她的手脚都给绑住。
然后召唤出了古鬼存录,把被赵耀祖吞进肚子里的科场鬼拽了出来,同样禁锢在了谢韩玉对面的椅子上。
“我得根据这个孩子的思想究竟有多深才能判断能不能完全剔除,”樱宁接过了孟婆递给她的药丸,托着谢韩玉的下巴放了进去,“要是太深,我无法保证能完全处理好。”
“什么意思?”
安平看了一眼待在外屋不肯进来的艾笑,“会有什么伤害吗?”
“损坏记忆,损坏有关的记忆,和科场鬼有关的都会受到一定影响,比如说她对学业的记忆,对这么多年学习之后得到的知识的记忆,”樱宁将同样的药丸也放进了科场鬼的嘴里,“当然,这要执念很深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不能用孟婆的药汤吗?”安平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些小孩做出的事情,但是……
“上次任款冬就是这样失去了部分记忆,完全可以用上次的办法?”
“上次任款冬会有这样的体验,是因为有影子鬼的‘功劳’,”孟婆解释道,“而影子鬼隶属我之下,他的一切行动气息印记我都可以插手管理,所以那副药剂才管用,这次不同——”
孟婆将安平拉到了一边,让樱宁开始着手启动机器,“这次是我掌控之外的古鬼,我无法将科场鬼的气息融入药剂,所以只能让樱宁来。”
“她的执念就是高考,”里面几人的对话并没有害怕让人听到,所以自然没有控制音量,艾笑靠在门边上,环着臂看着里面的一切,“要是丧失了那部分记忆她怕是会疯……”
“谁让她蠢得去召唤古鬼,现在人类的小鬼尽干些不要命的蠢事。”
孟婆眼神无光地看着皱着眉流着汗整个人像是粘在椅子上的谢韩玉,不停地摇头,“就算是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也没办法,这部分记忆不能留,留着科场鬼这事就解决不了,两人的联系还在,那就还有机会再上去。”
“这边不打算处以极刑吗?”安平听到了‘还有机会再上去’,心里猛地一动。
“不打算,”孟婆靠在墙上,夹在了门外的艾笑和屋里的安平之间,淡淡然的,“关押起来而已,等到将他们身上的恶毒素清干净再量刑,估计不会太严重,说实话,这与他们无关……不过关个几十年或者上百年应该也要……”
“上面实在是闹的太凶了。”孟婆伸出了个食指,指了指天花板。
“不要!我不要!不能走!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成绩掉下去他们全都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不许!我不允许!回来!”
谢韩玉突然睁大了眼睛,拼命从椅子上挣扎着,眼神死死盯着对面的科场鬼,手脚马上就被磨破了皮。
孟婆用衣袖捂住了鼻子,不想闻到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味。
安平本想上前去阻止谢韩玉的动作,可是被孟婆一把拦了下来,“樱宁会处理,不用管。”
“我不要!我不!你不能这样!你做不到的哈哈哈咯咯咯咯咯!你做不到的!我不会忘记的!我怎么可能会忘记!科场鬼是我的!是我的!其他人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能好好运用它!他是我的!我的!”
谢韩玉不断地尖叫撒泼,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看起来都摇摇欲坠,要被晃下来一样。
“我的!不许动!科场鬼回来!给我回来!”谢韩玉的眼里渐渐失去了焦点,本来如同要吞噬人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开始散着看着周边的事物,开始由疯狂变为了惶恐迷茫,“我的……都是我的……我的……不能这样……不能……”
“没事了……放轻松……”樱宁一直就站在谢韩玉的后面,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晃动,她的双手一直都放在她的太阳穴两旁不断地按摩着,“都过去了……”
谢韩玉还是在尝试挣脱着束缚着她的绳索,只是力度没有那么大了,情绪也由暴躁地想逃脱变为了害怕地想解开。
她正在慢慢平静。
艾笑看着樱宁面无表情地揉搓着谢韩玉的太阳穴,一颗颗白色的珠子从两头被引了出来,科场鬼也随着那些珠子的数量越来越多,身体趋向透明。
——没关系的,成绩算什么,成绩决定不了你的人生,成绩再好人品不好态度不好也成不了大事,所以没关系,爸爸妈妈不会给你压力,你只要自己不遗憾不后悔,尽了力努力了就行。
——你是个好孩子,老师也不是逼你或者让你做什么决定,只是你还有希望,你以前的成绩就还不错,中中等等,自从坐到了后面和那些人在一起玩,你的成绩就没有回去过,老师给你个机会让你坐那个特殊位子好不好?不是逼你,就是希望你能努努力,你不是不够聪明,只是不够努力。
——努力努力,尽力尽力,无愧于心,只要相信自己就好,不要有压力,就你个傻子相信,算了吧,哪一届不是这样说的,听到这些话你不会压力更大吗?别管了,你在努力,比你更好的人也在努力,你追不上的……
——他们说不给压力,可他们的动作,他们的眼神,他们流露出来的失望,他们对那些成绩优秀的人表露的态度,他们的一切都无一不在叫嚣着,你必须提高你的成绩,无一不再告诉你,成绩就是第一的,现在,此时此刻,成绩就踏马是你的天神。
——你必须往前冲。
艾笑无言地听着这些从白色的珠子里传出来的话,看着谢韩玉那张不自觉抽动的脸,难得的对她有了一点点怜悯。
又是一个过度被荼毒的娃。
科场鬼消失了,化成了一阵烟,自动自发飘进了安平的手心里,被安平装进了古鬼存录。
“她的记忆……”
“没事,”樱宁将那些白色的珠子全部碾碎在了自己的手里,然后低头亲吻了一下谢韩玉的额头,一朵花开在了她的额头之上,然后瞬间就没了印记,“只删除了科场鬼那一部分,只是……”
“可能会有应激反应的出现。”
樱宁擦了擦手,将谢韩玉手脚上绑着的束缚都给解开,让安平他们几个走近了,“之后出现的反应都是人间的医生能处理的,这孩子心理压力太大,已经开始浑浊了。”
说完,她便抬头看了一眼始终不肯进来的艾笑,对着她笑了笑。
艾笑只是盯着她,一点表情神情都没有的。
“行了,带走吧,我的任务完成了。”
樱宁将几人带了出去,把门锁好,然后转身对着孟婆说,“还有一件事,阎王判官批准你上去帮忙了,上面剩下的那些人……有点麻烦。”
“还有任款冬,”樱宁从自己的太阳穴里抽出了一颗白色的珠子,递给了孟婆,“也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