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那没抢到多少鱼的鞑靼兵,吃的不多,症状轻些的,此时也是虚汗累累,勉强用刀柄撑着身子,要去寻小宝算账。
却看到小宝早已窜到那几个被捆着的和尚身边,正拿着短刃奋力的割着绳子。
鞑靼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竟然是认识的。蹒跚的走过来,想要挥刀杀了小宝。
此时一名和尚已经挣脱了束缚,半路拦下了鞑靼兵挥下的刀刃。
另一名和尚接过小宝手中的短刃,一刀给了鞑靼兵一个了结。
和尚们皆是几天水米不进,太过虚弱。所幸二十几个鞑靼兵皆中了毒,挣扎了许久,终是丧了命。
几人检查了一众人等,都没有活口。继而又互相搀扶着,去找住持。
住持年岁已高,此时躺在角落一片血污的草垛里,奄奄一息。
小宝跑过去,紧紧的抱着住持,试图将他摇醒。
过了许久,住持微微睁开了眼睛,见是小宝,身边还有三个幸存的和尚。只说了一个字:“走。”
便再无声息。
小宝抱着住持渐渐冰凉的尸身痛哭,和尚们皆悲恸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和尚开了口:“此地不能久留,他们每到晚间会有集结,肯定会发现这里。”
另外二人附和,三人都受了重伤,虚弱不堪,逃肯定是逃不过去的。且住持,诸位师兄弟都命丧于此,他们还能逃得了哪去。
几个人只将住持和其他同门的尸身搬到庙堂正殿里,整整齐齐的摆好,又取了水,将尸身擦拭干净。庙里已经拿不出干净的衣物了,只用棉被相覆,取了香烛点燃,给逝者一处安宁。
和尚们已经放弃了逃出去的想法,只围在一起商议着准备拼死相抵。
从隐蔽的库房里找出了所有的香烛火油,用鞑靼兵未喝完的烈酒,浇灌在干草之上,又将将那些中毒而死的鞑靼兵身上用烈酒淋了个透彻。又将尸身分开开来,四周皆以干草相连。
捡了些能用的刀刃,又翻找出一些上药,和尚们给自己做了简单的包扎。怕自己虚弱太过提不起沉重的刀剑,便撕扯了布条,将刀柄紧紧的绑在手上。
甚至用火油将衣服淋透,再穿到身上,到时若无力相战,能拖死一个便是一个。
小宝想要跟着和尚们一起报仇,却被拒绝了。
和尚们说:你要带着我们的念想,活下去。
小宝不依,死活都要跟着他们。
和尚们见他倔强,挥手将他敲晕了过去。
小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寺庙不远处的山洞里。
以前贪玩的时候,总喜欢与和尚们捉迷藏,这个山洞偏僻难寻,且四周都有杂草相覆,很难发现,便也只有小宝与和尚们知道。
身边是住持的那串佛珠,还有一块破布,上面用鲜血写了三个字:活下去。
不远处,听到鞑靼兵的呼喊之声,探头望过去,寺庙之上,火光冲天。
入耳皆是凄厉。
小宝紧紧的握住那块布条,泪眼婆娑。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皆没了声息。半夜里,小宝爬出了山洞,探到寺庙周边。
正清寺的牌匾早已被烧的模糊,眼下竟是焦炭,还有烧的分不清面相的尸体。
小宝摸到了正殿里,住持众人的尸身早已被烧毁。却因为早早被安置在一起,很好辨认。
他坐在一片废墟里许久,只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将佛珠放在了那一排尸身之上。
对着磕了三个头,便转身离去。
这一别,便是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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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之上,便是那串佛珠。
众人看着沉默,连一开始憋着气的小环,都不曾言语。
隋珠渐渐转醒,见众人神色不明,心下焦急抓住观镜的双手:“怎么,找不到他吗?”
衣摆上的双手还沾着汤水,观镜到底没有再推开了。
只凝出一面银质的古镜。
一阵光芒闪过,古镜里现出了一个高瘦的身影。
那人站在边塞之外,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手里拿着一块早已磨光了边缘的破布,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身后走出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对着高瘦之人俯首一礼:“仇将军,前方探子来报,鞑靼一军被击退二十里,只剩万余人,是否追下去。”
塞边的风沙扬起那人手中的布条,只听一句没有起伏的声音:“追。”
侍卫领命而去。
黄昏降至,天际之边朝色尽显,一如那日正清寺上,冲天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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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他还活着。”隋珠看的痴迷,紧接着又有些委屈:“可是他为什么丢下我。”
“他要报仇,双手必要沾满鲜血。你是佛珠,带着你,只会损了那住持那么些年攒下的修行。”锦昭看着那古镜之上的人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隋珠耸下了肩膀,半晌,松开了拽着观镜衣摆的手:“谢谢你,这就将佛心给你。”
话毕便要拍向自己的胸口。
可那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隋珠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双手,茫然的看着观镜。
“我不想飞升,用不着佛心。”观镜淡淡道。
“那我灵体给你。”
“我要你灵体做什么。”
“可是我只有这些了。”
“你变回去吧。”
“啊?”隋珠有点懵。
观镜看着眼下还是个娃娃模样的隋珠:“我想要的时候自会取,但不是现在,你先将命留着吧。”
隋珠点头,一阵光芒闪过。
一串佛珠安静的躺在桌子上。
观镜走过去,将佛珠收入袖中。转身看向锦昭:“姑娘可有法子救他?”
锦昭沉吟:“放置凡间人气最旺的寺庙里受上百年香火。”
“多谢姑娘。”观镜点头致谢,只简声告辞,便走出了酒馆。
晚间,小环帮忙收拾餐碗的时候,看着只剩下汤水的盘子,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真能吃。”
锦昭坐在一边,笑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