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鲛是初酒在一线渊外不远处遇到的。
准确来说,是捡到的。
捡到的时候,只剩了口气,
灵元被碎的所剩无几,连带着灵识都消散的快要虚无。
精灵的生死,与凡人一样,都有各自的命数轮回。
初酒原本并不想插手。
只是连鲛的那双眼睛,却是生生被废掉的。
血淋淋的两个窟窿,看起来实在是惨了些。
便是这样的一副残躯,却还在努力的,往前爬着。
可他哪怕是倾尽全力,挪动的距离也是微乎其微。
却怎么都不放弃一般,
也不知他挪了多久,身后已然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初酒看了一会,便将他带回了一线渊。
原本是想安置在观镜那里的,
可是观镜云游去了,适巧不在家,
没办法,征得了锦昭同意之后,便将这个血糊糊的人带回了酒馆里。
大环本想腾出一个房间给他养伤,
锦昭却认出了他的本体是个鲛灵,说自己有个闲置的海云鼎,适合他养伤。
后来,这个鲛灵便住在了一线渊里。
原本救他也不过一念之起,能不能救活也全靠天意,初酒也不过时不时的放些灵药进去。
谁知这个蛟灵求生欲极强,
很快便恢复了意识。
只不过他身上的伤实在太重,灵脉都被毁了个彻底,
能恢复意识,已然是万幸。
若是再想别的,到底有些勉强了,
初酒对怎么救鲛人也不是很明白,只有时候给锦昭炼药之时,
遇到了什么趁手的药材,便丢进海云鼎里,
其他的,全看蛟灵造化了。
最后,是锦昭看不下去,翻找了好些时候,
将仙露琼液都给找了出来,给蛟灵泡着。
月圆之夜,便让大环将海云鼎挪到月光最盛之处,给蛟灵晒月亮。
是以连鲛堪堪恢复了意识的那段时间,
耳边迷迷糊糊听到了,都是一句又一句温柔的女声,
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力,总能让自己在剧烈的疼痛之中,慢慢平静下来。
后来,锦昭又翻到了曾经不知是谁送给自己的仙丹,一股脑的都倒进了海云鼎,
又让大环以灵力相融,让蛟灵慢慢吸收了去。
这才加快了蛟灵恢复的时间。
原本以为,至少要个几百年的时间才能看到效果,
谁知这蛟灵极是争气,只几十年不到,便将自己恢复的七七八八,
只是中间少不得锦昭将无数珍品灵丹的加持罢了。
蛟灵听说锦昭的眼睛不好,
特地请求初酒不要给自己治眼睛,只等他身体恢复行动自如了,
才说要给锦昭试药。
因为他听初酒说过,锦昭的眼睛很是难治,且日日夜夜受疼痛折磨,
蛟灵却知道,锦昭每日里时常和众人说笑,仿佛那样的蚀骨之痛都从未经历过一般。
初酒试过很多次,效果微乎其微。
甚至很多仙方都是以毒攻毒那样的治法,谁都不知道成效如何,便不敢妄自给锦昭试用。
蛟灵等自己身体恢复了,这才试药的想法提出来。
说自己之前浑身只有痛感,若是早早试药了,那药如何,自是体会不到。
现如今身体已然能行动自如,疼痛虽有,却不如当初强烈,这时试药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锦昭问他,为何想要试药。
蛟灵一脸的认真:“父亲说,要知恩图报。”
后来,蛟灵的眼睛治好了。
可锦昭的眼睛,还是原来一般。
蛟灵不解,以为是自己恢复的快了些,甚至想要将眼睛再次弄瞎,重来一次。
却被锦昭拦下了。
锦昭说:“原本便没想让你试药,我的眼睛不是药能治好了,与你不一样。”
蛟灵的名字,叫连鲛。
是北海的鲛族,
还是王族。
至于为何作为王族流落至此,连鲛没有细说,
只是寥寥几句:为了王位罢了。
连鲛不愿意说,锦昭便也不问,
只因连鲛在酒馆里待的时间久了,众人便也熟稔了些,
也习惯了后院里摆了只偌大的海云鼎,
甚至有时大环做饭,还会带上连鲛一份,
连鲛疑惑为何精灵要吃饭,
见锦昭吃的欢快,便也没问,也跟着一起吃。
虽然大环的手艺总是不尽人意了些,
可一桌人围在一起的感觉,总归是好的。
后来,连鲛也知晓了往生酒馆的特别之处,
比如一线渊所有人,都对初酒和锦昭很是尊敬。
连带着那个一看好似能看透人心的叫观镜的精灵,
都对锦昭有着臣服之意。
还有酒馆里,有很多来来往往的精灵。
有近仙之身,离位列仙班只差一步之遥;
也有身份微末,连凡人都能抬手碾死的精灵,
在这个酒馆里,却是平等的。
没有身份的贵贱,亦没有修为的高低,
那些来来去去的精灵,
有的得了指点,去了别处,
有的留在了一线渊,做起了寻常凡人,过着凡间一般悠哉多闲的日子。
时日久了,连鲛倒也不再是以往拘谨的样子,
偶尔神色里也见活泼之色,
小环有时逗他,急眼了也会跟着吵上两句。
可在一众人中,连鲛还是最粘锦昭,
不由自主的那般。
锦昭对他也好,知晓连鲛不过是意识恢复了,身子能行走罢了,
他的灵力修为,还有那稀碎的灵元,
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时不时的翻找自己以往留下的东西,想着帮衬连鲛恢复一二,
只不过一众物什里,连鲛还是最喜欢那个海云鼎。
有时大环又烧糊了锅底,蒸坏了粥饭,
小环帮忙收尾的时候。
连鲛便陪着锦昭,在前院里,听那些来往的精灵讲故事,
听锦昭的吩咐,去取那了无酒。
再看那些个精灵一饮而尽之后,或喜或悲,或哭或笑,
或神色悲戚,或千恩万谢的走出酒馆。
起初还觉得有些新鲜,
可看的多的,便也就习惯了,
甚至有时候看到个体无完肤的柴豹,或是华贵无双的蝶灵,
都能不动如山的坐在一旁,给锦昭慢条斯理的煮茶。
直到有一天,酒馆里来了个云灵。
云灵被摄了魂,迷茫又痛苦。
只说自己有罪,被人摄了魂灵,造下无数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