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那少年的脸色终于红润了些。
可依然似是沉浸在噩梦里一般,迟迟不能醒来。
锦昭皱了皱眉:“蝶幻。”
“蝶幻?不是说不许蝶族再用此术了吗?”
“这得问他才知道了。”
锦昭让小环取了一物,放置在少年身边。
便见原本还在少年眉间萦绕灰气突然消散的一干二净,
随着少年的噫语两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淡茶色的眼睛,
带着决绝。
待看清自己周遭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我没死?”
“你当然没死。”小环接道。
少年还有些怔愣,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有个枕头形状的圆木。
急忙连滚带爬的下了矮塌,对着那圆木跪拜行礼:
“弦柱该死,惊扰我王。”
锦昭有些头疼的拧了拧眉心:“你惊扰不到你那个王,先说说你怎么到这的。”
谁知那少年很是肃然的回头:“不得对我王无礼。”
“你敢对我们姑娘无礼?!”
眼见着两个人便要剑拔弩张起来,锦昭适时将两人隔开:
“南都有规,见离木者,亦如凤王亲临。”
少年闻言,又很是恭敬的对着那离木跪拜:“参见我王。”
“所以我以离木相令,告诉我,你身上的蝶幻是怎么来的?”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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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弦柱,是南都里的一株梧桐树枝。
南都里的精灵化形之后,需往人间历练五百年。
我在人间已游历两百年,还有三百年才能回归南离。
两百年里,我走了很多地方,
其中也不乏有我喜欢的。
可是我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太久,
因为我没有那个耐心,去学着凡人的模样慢慢变老。
甚至还要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躯。
所以,每隔个十几年,我便会换一处地方。
因为我听南都里游历归来的同族们说起过,
我族特别,千万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凡人发现了。
所以时不时的换个地方,让他们摸不到行踪,
便是个很好的办法。
我一直谨慎的照着同族们的建议,
每次换的地方,都会很远很远。
上个十五年里,我在一处很是繁华的都城里。
所以这一次,我得走的远些,
寻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是的,这个地方,只能用可以落脚来形容。
这是个边陲小国,很小很小。
小到用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能走遍这片国土。
这个国都地势偏颇,气候也不是很好。
夏季久旱,冬季寒冷。
只因我实在走累了,懒的再去寻,
便索性就在此处落脚了。
反正熬个十五年,便要换个地方。
对于精灵来说,也不过转眼一瞬罢了。
我装作逃难的流民,混了进去。
谁知刚进城门,便被拦了下来,
我本以为是要撵我出去,毕竟流民这个身份,虽不用调查户籍,
但在很多人眼里,都不是个多良善的词汇。
有时候呗拒之门外,也是常有。
我被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抓住了手腕,
本已拟好了一堆说辞,
却不想那大汉见我赶路满身狼狈的样子,开口便问:
“你吃羊肉吗?”
我腹中准备好的解释瞬间堵了回去:“啊?”
“吃羊肉不?”那大汉又问。
我茫然点点头:
“吃。”
“得嘞~”那大汉很是开心的将我拎起,让我骑上旁边的高头大马。
然后牵着马将我往城里带。
我坐在马鞍上沉思了许久,
莫不是.....人贩子?
也不是没遇到过,装作好人的模样亲近,然后再下点药将人迷晕,
再绑了,卖出去。
我倒是不担心,
大不了到时候使点术法跑了便是。
我很是顺从的坐在有点膈人的马鞍上,心里预想着接下来的行程。
先是应该将我带去一处院子,或者小食肆里,
先上点吃食,再嘘寒问暖一番,
一边对他流民的遭遇表示同情,再说自己手底下正好缺个人手,
银钱给的还算可观,劝他留下云云。
一边在他的吃食里,掺上些奇奇怪怪的药粉,
就等他随时倒头大睡。
我正想着,便见马儿停了下来,
那大汉将我从马上又拎下,呲着一口雪白的大牙和我说:
“到了!”
眼前,赫然挂着一块崭新的门匾,
-----呼伦家羊肉馆
这名字,还真有些简单粗暴。
大汉将马栓在门口的桩子上,带着我走了进去。
一边吆喝着:“吉玛,快上个羊肉锅子来。”
店面不大,桌具却很新,像是刚刚开业的样子。
只见后厨的帘子掀开,走出了一个穿着围裙的的高壮妇人。
见大汉后面跟着我,还有些惊讶:
“这是谁?”
“在城外捡到的,是个流民,看他瘦成这个样子,肯定饿坏了。”
那妇人上下打量我一番,赞同的点点头:
“等我一会,我去煮个锅子。”
“再给我来壶酒。”
“知道了!”
二人说话间带着熟稔,明显是认识很久的样子。
我顺从的跟着大汉在一张桌子边坐下,
下一步便是吃肉喝酒加下药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那个妇人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铜锅走了过来,
还特意在我面前放了一个碗碟,里面飘着鲜香的调料味。
“光吃羊肉没滋味,蘸着料吃。”
“好。”我感激的接过。
嗯,料下的不够猛,加点东西蘸一点,巩固药性。
而后,那妇人又端来一壶酒,一碗羊肉汤,一盘饼子。
然后也坐了过来,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询问着。
“你是哪里人呐?”---嗯,问清楚来源。
“可还有家人?”----看被卖出去以后会不会有家人来寻。
“怎么到这里的?”---看看你的路线是不是引人注意。
“可还有同路之人?”----还有没有可以一起卖的同伴。
最后还不忘惋惜一声:“多好的孩子,离开了家乡,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这一句话倒是让我愣了一会。
是啊,我离开南都,两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