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未来。”
走在最前面的科洛尼亚语气平静地说道,话音在嘈杂的车间内回荡。说完后她没有把嘴捂上,去遮掩口鼻,即使车间内缺乏有效除尘设备,导致整个车间内乌烟瘴气的,充满了粉尘。
因为她是女术士……她的魔法能够隔绝这些尘埃,不让粉尘沾染自己分毫。
没有几个月,也没有几年,短短几天,她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不再深陷魔法反噬的折磨之中。现在,她的眼睛不再漆黑、目盲,她恢复了往日的锐利,目光中再无漆黑的死寂,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智慧与冷峻的神采,当然偶尔还有点癫就是了。
作为杜鲁奇工业部的部长,作为工造院的工造总监,她走在最前面,她今天的职责是引领来自埃尔辛·阿尔文的瓦尔祭司们参观。让瓦尔祭司们体验下纳迦罗斯的风土人情,热情好客,当然这个体验是正向的,与劳务派遣们所体验的是截然相反的。
至于参观什么嘛……
达克乌斯处理完戈隆德的事后,带着少数的人员,吉纳维芙、贝尔-艾霍尔、卡拉希尔等随着寇兰的黑守卫们返回了纳迦隆德。
弗拉奈斯留在了戈隆德,作为他的代言人进行协调工作;雷恩也留在了戈隆德,后续准备跟随进攻哈尔·冈西的部队出发,去会会凯恩刺客们,谁让哈尔·冈西是凯恩刺客们的大本营呢;韦蒂尔同样留在戈隆德,与凯斯莱一同守在纽克尔身旁,防止可能出现的刺杀。
但达克乌斯现在没在纳迦隆德,而是在恶怨海上,在黑色方舟纳戈尔号上。他是早上到达纳迦隆德的,到达后,他先去了马雷基斯黑塔一趟,这是肯定的,随后他将在王座室里偷窥和emo的马雷基斯叫出来散散心。
整个过程很简单,王座室的黑钢大门缓缓打开后,站在门口的达克乌斯对着马雷基斯挑了挑头,随后马雷基斯站了起来向大门走去。
没出现匪夷所思的对话,比如什么……
“对不起,我把你妈杀了,对此我感到万分抱歉。”
“达克乌斯,我没妈了,此后的余生我只有你了。”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仿佛莫拉丝还活着,两人肩并肩的走着,走出黑塔,走上突袭舰。
在魔法的作用下,他没有戴着有着防毒面具功能的『克里恩』,他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经典皮肤,背着手,与马雷基斯并肩走着,走在科洛尼亚、贝尔-艾霍尔、卡拉希尔和瓦尔祭司们的后面。
而希尔西斯和寇兰则远远吊在他俩的身后,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一个既能听到吩咐、又听不到他俩嘀咕什么的位置。
对了……走在前面的还有玛瑞斯特的代理人,正正八经有官身的间谍:埃斯特尔·塞拉德尔。
这位玛瑞斯特女王的间谍不需要负责杜鲁奇和艾尼尔的贸易对接工作,那是凯亚的事。所以,她被达克乌斯带往纳迦罗斯,用达克乌斯的话说就是:想看,看个够。
现在,她就在看的过程中。
没有高炉、没有转炉、也没有平炉,因为钢铁厂第一个车间是用来准备原料的,也就是将铁矿石、焦炭和石灰石这类用来炼钢的原料破碎、筛分、洗选、混合等过程,完成导入高炉前的工作。
原始的铁矿石需要进行破碎、洗选和筛分,这三个过程走完后铁矿石会变成5-30毫米的均匀颗粒。当然,直接扔高炉里也可以,不过这么做会衍生一系列的问题就是了,比如对高炉不好,炼出来的钢有杂质等等技术性问题。
眼前的场景虽然对达克乌斯来说平平无奇,但对参观者们来说无疑是震撼的。
瓦尔祭司们步入车间的那一刻,目光就无法从眼前的景象上移开。他们的神情变化从最初的困惑,到震惊,最终凝固成了一种近乎敬畏的复杂表情。
轰……
机器的轰鸣声仿佛红龙在喘息,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矿石交融的气息。巨大的破碎机将原始铁矿石碾碎,坚硬的矿石在钢铁齿轮之间被挤压、碾磨,发出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
在瓦尔祭司的印象里,铁与钢是神赐之物,是他们用祭祀与敬畏换来的馈赠。而非这样,被机器冷酷无情地挤压、筛选、粉碎,成为大规模生产的工业原料。即使打过招呼,他们还是无法想象,这一切竟能被如此精准地掌控,被如此冷静地剖析和处理。
贝尔-艾霍尔的脸色凝固了,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扫视着车间内的机器、工匠和奴隶。他不像他哥哥那样,专精于海上战斗,准备重走父辈走过的路。作为次子的他,现在的他属于什么都会点,但又什么都不精通,对未来没有具体方向。
这是阿苏尔贵族的通病,而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谁让精灵的生命格外漫长呢。
泰瑞昂就是最好的例子,什么都会,什么都接触过,学习、战斗、劫掠、冒险、做生意、投资、交朋友、试图成为永恒女王冠军等等,当然作为主角的他比大部分阿苏尔贵族做的要好就是了。
贝尔-艾霍尔会战斗,会使用远近武器,会作为一名船长指挥船只,他也曾在荷斯白塔中钻研无数典籍,探索着世界的运行法则,可眼前的这一切……
它不是魔法,而是一种他从未深入接触过的力量,一种纯粹依靠物理、化学和工程学的产物,一种超过他认知的产物。
“这……这真的不是魔法?”他低声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
站在贝尔-艾霍尔身旁的卡拉希尔眼神闪烁,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披风,他内心的激动和震撼不亚于其他初次到访的精灵。他尽力不表现出来他内心的震撼,但他的表情和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从劳伦洛伦走出来的他哪见过这种场景,有一种73岁的李鸿章带着使团来到新乡……
虽然他去过艾希瑞尔的纺织厂转过一圈就是了,但纺织厂和钢铁厂呈现出来的是两种不同的事物,是他无法用语言去描绘的事物。
他能感觉到杜鲁奇正在塑造一个新的世界,一个用铁与火铸成的世界。
埃斯特尔同样完全沉浸在这场震撼之中,她的眼睛细细观察着每一台机器,每一个传送带,每一个工匠的动作。
她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记在心里,同时暗暗心惊。她本以为杜鲁奇的强大仅限于他们的军队、他们的阴谋与他们的黑暗魔法,还有与蜥蜴人的联盟,但现在她才意识到,真正可怕的东西,是眼前的这些钢铁巨兽,它们代表的是杜鲁奇的未来,是一种可以彻底改写战争规则的力量。
走在后方的达克乌斯与马雷基斯并肩而行,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有意思。”马雷基斯终于开口,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兴趣,他对一众精灵的反应很满意,“瓦尔的祭司们终于看到了,他们的法术,终究敌不过我们的工匠与机器。”
“瓦尔的祭司们信奉锻造之神,他们以为自己才是钢铁与火焰的主宰。但实际上……”达克乌斯嘴角微微勾起,轻笑道。说到最后,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耸了耸肩,静静地看着瓦尔祭司们的表情变化。
他知道,这些祭司的锻造技艺在整个精灵世界都是顶尖的,自诩是钢铁与火焰的主宰,掌控着精灵世界最精湛的锻造工艺。毕竟,他们信奉的是瓦尔——那位精通锤锻与冶炼的神只。
虽然瓦尔祭司们在艾希瑞尔停留时,参加过蜥蜴人和纺织厂的工艺改进,但问题在于,他们的认知依旧停留在过去,毕竟蜥蜴人的工艺也停留在过去,而纺织厂没有现在的一切来得这么震撼。
坩埚、铁砧、锻锤,一锤一锤地铸造神兵利器,这曾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传统,如今与眼前的一切比起来,却像是某种落后的象征,有着强烈的代差。
在他们眼中,铁与火是一种神圣的馈赠,只有在祭祀与仪式的加持下,金属才能被锤炼成至高的兵器,承载神只的意志。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却彻底打破了他们的认知,钢铁不再是神的恩赐,而是被理性、科学与技术彻底掌控的资源。
这里没有神龛,没有繁琐的仪式,没有铸造时的祷告,甚至连工匠们的脸上都没有一丝敬畏。取而代之的是庞大的机器、精准的计算、稳定的生产流程,以及被训练成流水线工具的工匠和奴隶。
虽然庞大的机器上有赫卡提的印记就是了……
这不仅仅是技术上的革新,更是思想上的革命。
“钢铁不是神的恩赐,而是可以被掌控、被量产、被优化的物质。”
达克乌斯知道这是新旧认知之间的巨大鸿沟,传统的瓦尔信徒们仍然沉溺于钢铁的神圣性,而杜鲁奇早已将钢铁视为战争的工具、帝国的基石,一种可以无限开发与利用的资源。
在工业化的熔炉里,锻造不再是一种仪式,而是精确的科学。
“你们擅长锻造神兵,锤炼强大的神器,你们的技艺确实无可挑剔,但……你们还能打造十万柄同样锋利的刀剑吗?还能为每一个士兵提供同样坚固的铠甲吗?你们的技艺能够支撑一场动辄百万人的战争吗?”达克乌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现实。
祭司们沉默了,他们的眼神动摇了一瞬,却很快掩饰过去。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发生,这么问没有一点意义都没有,这批来纳迦罗斯的瓦尔祭司在达克乌斯的定位中是高级工程师。
日后,瓦尔祭司们会成为工造院的中坚力量,负责优化和升级设备,管理与工业有关的一切,并形成常态化,在君临奥苏安后,形成一套固定的模式,推动精灵社会的发展。
所以,达克乌斯没有必要问这些有的没的,他知道,瓦尔祭司们现在无法完全接受眼前的现实,他们的信仰和理念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冲击,但这不重要。
真正的改变不会发生在这一刻,而是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渗透、沉淀,最终成为不可逆的趋势。
他没有继续逼迫祭司们表态,而是选择了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让他们自己去看,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得出结论。
“让他们慢慢适应吧,时间会让他们明白的。”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马雷基斯则冷眼旁观,面甲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视线从瓦尔祭司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那些轰鸣的机器上。
“他们终究会接受现实,他们会明白,钢铁不属于神,而属于掌控它的人。”他淡淡地说着。
“那是当然,否则,他们就只能被时代淘汰。”达克乌斯耸了耸肩。
然而……
有些事出乎了他的预料。
或许是艾希瑞尔的经历起到了作用,或许是科洛尼亚与瓦尔祭司们沟通时埋下了某些伏笔,亦或者,仅仅是眼前的景象,以最残酷的方式撕碎了他们心中残存的傲慢与执念。
无论如何,达克乌斯原以为的质疑、争论,甚至愤怒的抵触都没有发生。
震荡只停留在了一瞬之间。
没有疑问,没有困惑,更没有争吵。
当现实以不可辩驳的方式呈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迅速做出了反应,不是拒绝,而是接受,是理解,是适应。
他们固执地坚持自己的信仰,但没有因传统被挑战而陷入狂热的抗拒之中。相反,得到科洛尼亚的许可后,他们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开始主动靠近各个庞大的钢铁造物,去理解、去感受,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
在这滚滚向前的工业洪流中,他们选择了顺应,而不是站在潮流的对立面被无情吞没。
他们开始行动,进入了一个奇异的模式,『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化。』
恢复目明的祭司们引领着仍保持着传统观念的同伴,一带一的在车间内穿行。
传统的祭司用手指抚摸着那些庞大的机器,感受着机器的温度和轰鸣。而目明的祭司则讲解着,同时紧盯着一条条精密的传送带,观察着金属在其中被重新塑造的全过程。
他们不再只是信仰火焰与锻锤的工匠,而是在尝试理解一门新的语言,一种关于工业与机械的语言。
他们低声交谈,交流着彼此的所见所感,兴奋与敬畏交织在他们的声音里。有人喃喃着瓦尔,有人仔细研究着流程,还有人询问起一些与技术有关的问题。
他们并非在抵触,而是在试图找到新的秩序,在旧有的信仰与现代工业之间寻找融合的可能。
“比我预想的要快。”达克乌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瓦尔祭司们并未挣扎着坚守过去,而是像真正的工匠一样,用理性去面对现实,去适应新的规则,去汲取新的知识。
他们并没有迷失,他们只是在进化。
或许,这就是瓦尔的智慧。
达克乌斯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深邃。
“看来,我们的未来,已经开始成形了。”马雷基斯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满意,但紧接着,他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与眼前场景毫无关系的问题,“你似乎很看好艾萨里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