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祁州通往西都的官道上,四五十名精壮汉子,押着五辆马车,在这条崎岖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他娘的,这算是什么官道,只要一下雨,简直就是要人命!”一名汉子抱怨道。
“好啦!不要抱怨啦,趁着还有光,赶紧走!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集市,到时候大家再好好休息!”
听到前方不远就有集市,众人顿时就来了干劲。
在这条连鬼影都见不到一个的官道上,他们至少已经走了四五天了,尤其是下雨之后,更是泥泞难行。他们现在只想尽快泡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杨平安年轻的时候,一直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觉得太俗气,但是自从有了老婆孩子之后,他倒是对这个名字越来越满意了。
他能有今天的声名地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遇到这种阴雨天气,他的关节就会酸痛,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痛的路都走不了。
想到当年的那一场场血战,他就感慨万千,能活到现在,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到了这个年纪,凭借血战闯出来的名气,投身于权贵,每月混个千八百两银子,这其实已经是让很多人羡慕的事情了。
他投靠的权贵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当今最受宠的贵妃,阳环环的哥哥,阳钊。
据说阳钊只要在这里混个几年,到时候回到京都,就能封侯拜相,到时候连同他们这些保镖护院,也能水涨船高。
自从有了老婆孩子,杨平安几乎就没有再出过远门,但这次的货实在是太重了,这是阳钊特意为了阳环环准备的寿礼。
对于阳钊来说,阳环环就是他的天,比他自己还重要,所以他这次特意指定了名气最大的武师护送,这个人当然就是杨平安。
他的马背上依然挂着那杆六十八斤重的黑铁枪,他当年就是凭着这杆长枪,在西南拼下了偌大的名头。
岁月不饶人!杨平安忽然发觉自己真是老了,也该到了挂枪归隐的时候。
只要不过太奢侈的日子,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已经够他用上一辈子了。
这里面虽然只有他一个人骑着马,但是在这样的路况,骑马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清脆悠扬的歌声传来,杨平安一提缰绳,纵马快走了几步,才发现前面有个人。
这是一个女人,穿着绣着白花的大红袍子,头上挽着精致花结,身材高挑,双腿修长,正背对着他们,在那里唱歌。
杨平安也算是个老江湖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在这个人烟罕至的鬼地方,尤其是已经临近晚上,居然还有个女人站在路上唱歌,这实在有些不正常。
\"这女人难道是个疯子?\"
也许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一个正常人,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尤其她还是一个女人,这一切看上去确实有些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平安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皱了皱眉,挥手拦住了后面的车队,对副手周老夯使了个眼色。
周老夯也是个老江湖,自然一下就明白了杨平安的意思。
他提着自己的那柄斩马刀,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泥坑,吹着响亮的口哨,朝着女人走了过去。
女人专心唱着歌,就好像一个春心荡漾的大姑娘,在应和着她的情郎。
后面车队停下,甚至有人靠近,她好像完全不知道。
她唱的山歌,咿咿呀呀的,带着山地民族独特的腔调。
周老夯突然大声喊了一句:\"姑娘,你唱的歌真不错,只可惜这里不是唱歌的地方。\"
他的嗓门本来就大,现在又是存心想让人吓一跳。
谁知这大红袍女人竟是连头都没有回,依然在唱歌。
周老夯回头对杨平安笑道:\"看来她不只是脑子有点问题,只怕是耳朵也不太好使!\"
他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想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竟然直接跌坐在泥水中,口里还不断惊呼:“啊!鬼啊!鬼……”
周老夯的这个举动,顿时把所有人都惊到了,如果不是遇到真正可怕的事,不可能把一个老江湖吓成这样。
杨平安翻身下马,手中握紧了那杆黑枪,挥手让大家戒备。
“你究竟是什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女人突然就转过头来。
杨平安一下就呆住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周老夯会吓成那副模样。
这张脸实在是太恐怖了,因为这已经不能算是一张脸,而是一块白板,五官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片凄厉的惨白。
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显然尤其的骇人。
更让人惊悚的是,那张什么也没有的脸上,竟突然聚成一个奇怪的形状,阴阴的嗤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山谷间,阴恻恻的,如恶鬼低吟,让人毛骨悚然。
此时杨平安的脸上也满是惊惧,不过事关重大,他也只能勉强打起精神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要阻拦我们的去路。”
红袍女人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竟然摆出了一个很妖娆的姿势,幽幽的说道:“哪还有什么路,这里只有一条鬼道。”
杨平安竟然笑了,他觉得笑能让自己更加安心。“朋友说笑了,这里明明是一条通往西都的官道。”
“如果这里的人都变成了鬼,这里自然就成了鬼道。”女人的语气阴森森的。
“想要把我们这么多人变成鬼,只怕并不容易,”杨平安抬起来了他的枪,这杆祖传的黑铁枪,不知道曾经饮下过多少人的鲜血。
即便是真正的鬼,碰到这杆枪,只怕也要被它的煞气吓到。
鬼脸女人嘿嘿一笑,“做人太难,但是做鬼却简单得很。”
杨平安还想说话,女人突然出手在周老夯的脸上拂了一下,速度之快,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更别说是躲避。
然后周老夯的脸就成了一个平板,整个脸皮,竟然就这样被切了下来。
但他并没有马上死,而是双手蒙着脸,疼得满地打滚,指缝间鲜血沁出,一声声哀嚎回响不绝,让人不寒而栗。
杨平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鬼脸女人却还是悠悠闲闲的站在那里,幽幽的说道:\"你看看!变鬼是不是很简单,他马上就要变成鬼了。\"
仅刚才的一击,杨平安就已经知道,这个鬼脸女人的武功很可怕,他虽然吃惊,但还是沉住气,厉声问道:“你是来寻仇的?还是来劫道的?”
鬼脸女人幽幽道:“我是鬼,当然是来勾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