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噗通”
在围观百姓的尖叫声中,那两道身影接连跌落到护城河中。
护城河向来挖得极深,若是不会水的人掉下去,非得淹死不可。
燕景瑜刚在水中缓冲了一下,身形一稳住,便立即游了上来。
“聂羽卉!”
他着急的寻找着聂羽卉的身影,便见得他着急寻找的身影,正轻松漂浮了起来,哪有半点溺水挣扎的样子。
“。。。”
“会水你跳什么河?”
燕景瑜不解,但见她虽未沉落下去,却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半点上岸的意思的没有。
他只能连忙游过去,一手将她托起,一手向岸边游过去。
在快靠近岸边时,他想到如今二人衣裳皆打湿,连忙脱下自身外袍,将她身子裹住,这才游上了岸。
而那些侍卫连忙赶来,支开那些围观的百姓。
“王爷!”
他刚一靠岸,侍卫便驾着马车奔来,他将怀中女子裹紧,以免走光。
随即将她抱起,一刻不停留的走进马车。
“去聂府。”
侍卫听着他的吩咐,驾着马车绝尘而去。
马车一走,周围百姓议论纷纷,二人皆非无名之辈,认识他们的人不在少数。
这一出,想来不出片刻,便要传遍整个京都。
马车上,燕景瑜将怀中人儿抱紧,感受到她心脏脉搏,皆属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他刚探完脉搏,聂羽卉便幽幽的睁开了双眼。
她看着他,眼神却空洞而虚无。
“其实,”她开口说道:“我没有想自杀,我知道我自己不是平常百姓。
我生为聂家子女,又为聂家军统领,我有责任和义务,带领好聂家军,也守护好聂家。”
“那你还跳下去?”他带着几分不解道。
聂羽卉却勾起了嘴角,说道:“我会水,不会淹死的。我只是,想借此让自己冷静冷静,人啊,能承受的总是有极限的,若是不能爆发开来,我怕我自己承受不住。
可是,我说了,我不同于普通人,我有责任和义务的。”
燕景瑜无奈叹息了口气,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他这才发现,她浑身竟开始滚烫起来,想来是感染到风寒了。
“我。。。冷,我冷。”她眼睛微闭,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聂羽卉。”他轻唤着她的名字,又将外袍裹得更紧,只是已湿透了的外袍,又能给多少温暖呢。
聂羽卉只觉浑身时冷时热,冷热交替之下,眼前事物不断模糊,意识也开始糊涂了起来。
一阵寒风吹来,她不觉打了个哆嗦,向着能感受到温暖的地方不断挪去。
“陌然哥,天凉了,鱼儿都冻得一动不动的了。”
她口中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说的什么,自己都快不知道了。
但她此时整个身子几乎趴在燕景瑜身上,头靠着他的胸膛,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陌然哥,春天到了,又可以放风筝了。”
“我们的婚礼,定会是全京都都津津乐道的。”
听着她口中不断呢喃着的,却皆是与另一个人有关,叫的燕景瑜脸色越发沉了起来。
“你和风陌然,既都生在了五大世家,就不可能在一起。”
他不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说完之后,他感受着她身上越来越高的温度,嘱咐着侍卫赶马车再赶快一点。
“陌然,你不要和她成亲,不要!你该娶的人是我——”
她似是又梦见了什么,整个人开始叫喊起来,甚至折腾了起来。
燕景瑜只能双手将她环住,已防她乱动下容易撞到。
好在她只折腾了一会,便默默安静了下来。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依旧韧如丝,磐石是否已转移。”
她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小,在说完最后这段话,许久未曾再有动静。
“聂羽卉!聂羽卉!羽卉!”燕景瑜晃了晃怀中女子,可未曾得到丝毫回应。
他心下一紧,不断催促着侍卫。
赶马车的侍卫心头叫一个苦啊,马屁股都快被他抽红了,跑的都到极限了,哪里还快的了。
好在不多时,终于见到聂府的影子了。
他心头顿时苦转喜,驾着马车更得劲了。
聂家人从收到聂羽卉失踪的消息后,便不断派人在京都寻找着。
聂天远想着今日是风陌然成亲的日子,恐怕聂羽卉十有八九去了婚礼的地方。
于是吩咐下人,在婚礼必经之路和婚礼现场多加找找。
聂傲霜自是不可能在家中苦等着的,也出门一同找着。
聂天远则怕等会她回来了,又没人知道,于是选择留在聂府等着。
可每等一刻,叫的他心头越是煎熬,越是煎熬,越觉着方才还不如也一起出去找的好。
但现在,他也只能先等着了,在焦虑中一直等着。
他初时在屋里等着,后来又止不住,跑到了门口等着,期盼着有好消息。
等了有一会,便见秋生叔跑了过来。
他心头一喜,连忙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秋生叔无奈的朝着他摇了摇头,叫他刚高兴起来的心一下又落了下去。
“怎么样,老大回来了吗?”
聂家六骑找了有一会,没找着,便想着来聂府问问,可惜谁也没有收到好消息。
“唉!”众人纷纷皆叹了口气。
“老大,你跑哪去了,可别想不开啊。”徐远达想啥说啥,不觉的崩出了这么一句。
欧阳鹰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别乱说,怕聂天远多想。
聂天远听得他这么说,脸色未变,坚定的说道:“不会的,小卉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让我们大家伤心的。”
他话虽这么说,但心下此时也止不住打起了鼓,想想那些能自杀成功的人,不也是因为别人都认为他们不可能自杀吗?
想着想着,心头鼓声更重了。
欧阳鹰一松开徐远达的嘴,他便转头重重一手往昆凌白身上拍去:“都赖你,我们那么辛苦瞒着老大风陌然要成亲的消息,你倒好,直接给抖搂出去。你平时不是聪明吗?不是智慧吗?那你现在倒是说说,老大能跑哪去啦?”
昆凌白此时脸色也不好看,他本自以为,聂羽卉知道了风陌然成亲的消息,就能更快把他放下了,谁知她竟会突然失踪了。
“我。。。我再去找找。。。”平日的冷静睿智在这一刻早就通通狗屁都不是,他脑海已成一团浆糊,整个人已快不知该做什么了。
磕磕巴巴的说完这句,他转身就又要去找。
就在这时,陆海惊呼道:“摄政王的马车?”
众人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是摄政王的马车,马车一直到了府门口停了下来。
众人不禁讶异,摄政王在这时候来干什么。
他们虽已被聂羽卉的事搅乱了头脑,但还记得礼数。
聂天远带头就要走上前叩拜。
可还没等他接驾,便见摄政王极速从马车上奔了下来。
动作之快,显然十分着急。
众人抬眸望去,却见得摄政王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昏迷的女人。
一个他们认识的女人。
聂羽卉!
众人惊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找了半天的聂羽卉会以这种情况出现。
燕景瑜可等不得他们缓过劲来,甚至没空等聂天远等人接驾。
连忙抱着聂羽卉向府中走去。
边走边喊道:“找大夫,快去找大夫,再不行就去宫廷把御医找来。快点,她得风寒了。”
聂天远虽也惊愣,但他到底经历的事情比其他人多太多了,率先缓过劲来。
他连忙朝聂家六骑说道:“快,快去把沈适找来,小卉平时都是他在看病,他更清楚一些。”
他一指挥,众人这才缓过劲来。
陆海轻功最好,连忙应了一声,便急忙往军营去。
临走时,脚上动作虽不敢未放缓,但眼睛还是不住往摄政王和聂羽卉身上多瞧了几眼。
聂天远见摄政王抱着聂羽卉直往里走,连忙往前奔了几步,阻在他面前说道:“王爷,还是臣来抱着吧。”
燕景瑜却是直接越过他,手上反倒抱得更紧了一些,说道:“不必了,一路都抱回来了,不差这几步。”
燕景瑜的话叫的聂天远愣在原地,眉头紧皱。
同样的还有昆凌白,他看着摄政王抱着聂羽卉的样子。
双手不觉紧握,脸色越发惨白难看。
没想到啊,走了个风陌然,居然忘了还有一个。
聂天远跟在燕景瑜后头,见他将聂羽卉带回房间,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
他本以为,摄政王放下聂羽卉后,该当离开了。
可燕景瑜却握上了聂羽卉的手,紧张的摸着她额头,试探着她的体温。
聂天远又瞧见二人衣裳全湿,而聂羽卉身上还裹着燕景瑜的外袍。
他顿时只觉头昏脑胀起来。
这下,聂羽卉的名声,只怕彻底完了。
皇室,在外人眼中华丽而荣耀的地方。
但在聂天远瞧来,不过是个镶金砌银的华美牢笼罢了。
自古最是无情帝皇家。
皇室中人,多少的兄弟阋墙,多少明争暗斗。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和皇室沾染关系。他最希望,他们聂家子女,能够爱自己所爱,自在抉择。
当初女帝戏言,要两家联姻。
他心头便咯噔了一声,只能不断打着哈哈,直到大家几乎都快淡忘这婚事。
可是万不得已,摄政王要掌控五大世家。
他纵似千番不肯,万般不愿。还能只能让一个孙女嫁进皇室。
可没想到,现下连另一个孙女,都。。。
今日摄政王和聂羽卉之间,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摄政王这般抱着她一路而来,明日,哦不,都不用明日,不出一会儿。整个京都都会知道他们二人的事了。
聂羽卉最好的出路,唯有嫁给摄政王,哪怕为妾为婢。
否则聂家其余未婚子女,再不用想找到好人家。
三族女子,再无人可为正妻。
如此想来,叫的聂天远越发头疼欲裂。
但他此时,只能强撑着上前,说道:“王爷,你衣裳都湿了,还是先到隔壁偏房,换身衣裳吧。”
燕景瑜想了想,点了点,随即说道:“她衣服也湿了,先叫人帮她换一下。”
“多谢王爷关心。”聂天远僵硬的扯着嘴角。
燕景瑜见他神情,说道:“聂老将军,着实养了个好孙女。她。。。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啊。”
聂天远不知燕景瑜因何突然发出这个感慨,但燕景瑜已转身出了房门,临走时却又回头望着床上的聂羽卉一眼。
给王爷的衣裳,自然不敢是随便拿一件。
府里除了聂天远,再无其余男人。
他让下人找了许久,找了一套他未穿过,布料极好的衣裳给燕景瑜换上。
燕景瑜换衣服的时候,聂羽卉这边,聂天远也叫的奴婢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
刚换好,陆海正好拉着沈适一路狂奔而来。
一进门二人都顾不上喘口气。
沈适直接过去给聂羽卉把起了脉。
燕景瑜在大厅和聂天远品着茶。
但明显两人的心思都不在茶水,茶水都快凉了,也未见二人品上一口,眼睛皆望向聂羽卉房间的方向。
待到茶彻底凉了,沈适刚好过来了。
“怎么样了?”
燕景瑜甚至都不等聂天远开口,便先询问起来。
“回禀王爷,聂将军这些日子,身体本就每况愈下,这下落了水,受了凉,身体比最开始咳血的时候,更加严重了。”
燕景瑜眉头紧皱,手中茶盖拨得作响。
沈适又继续说道:“我给她服了一些丹药,等会再开个药方,她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接下来,必须好好养着身子了,若再像之前那样劳心劳力的工作,只怕免不了落下病根了。”
“什么病根?”燕景瑜询问道。
沈适叹了口气,说道:“劳心劳力,最易折损寿命,若是聂将军身子不好好养好,只怕容易短寿。”
燕景瑜点了点头,示意他先下去开药方。
沈适下去后,聂天远心才稍放了一下,拿起茶盏要喝时,方才发觉茶水已凉透了。
他又望向燕景瑜手中的茶盏,说道:“王爷,茶凉了,我叫下人换一盏吧。”
燕景瑜却含笑着摇着头,将那茶水端起抿了一口,说道:“茶能凉,情意可不能冷。说起来,我与先生,已许久未单独会见了。”
燕景瑜的一声先生,不禁将聂天远的回忆勾了起来。
他曾经也是教导过燕景瑜一段时间的,那时的燕景瑜,总是唤他一声先生。
只是如今他早为摄政王,这一声先生,他本以为今生都难再听见了。
“本王有件事,要和先生商量一下。”
燕景瑜眼中笑意更深,只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几许算计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