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林将事情和盘托出,他这一下直接从从犯变成了主犯之一了,铁定是没活路了。
不过昨日,他们已经答应了,只要他说出一切,保不住他的命,但定会保住他一家老小的平安的。
堂外的徐远达双手抱臂,看着公堂是哭成了一团的王成林一家,若有所思的说道:“唉,其实要不是这王成林有夺妻之恨,也不至于走到这步田地吧。要是没有他表妹这个人,说不准他一生就这样过了。”
欧阳燕嗤笑道:“可别都说是为了女人了,难道你们男人敢说,所谓的夺妻之恨,多半不是因为损害了你们男人的利益和面子,才将它和杀父之仇相提并论吗?”
徐远达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也。。。也不能这么说吧,有时候夫妻情深的,好好相爱的两个人被人家拆了,谁心里都过不去。”
“还情深呢,情深也没耽误他后面照样娶妻生子。我看啊,不过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合适的借口。”欧阳不屑的回答道。
聂羽卉摇头道:“也不尽然,或许一开始是因为夺妻之恨而有心报复的,只是后来时间慢慢冲淡了些许情感。但娶妻生子之后,儿子又是需要银子的。或许私欲有之,报复有之,为儿子也有之。人性本就复杂,岂能三言两语道得清。当各方各面的理由交杂在一起,只怕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了。不过过分的要将一切归于女人的存在,就是不对了,毕竟可不是女人让他动的手。”
她说着斜了徐远达一眼,徐远达窘迫的低下了头。
公堂内,王成林供述完一切后,便传唤了下一位证人了。
风陌然悠悠走了进来。
在看到他拿着账本进来的那一瞬间,风维盛本如灰烬般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了。
他望着风陌然,眼中充斥着心酸和愤怒,但只是一下,转而又成了释然和安慰了。
想来他也是明白了,今日他定是在劫难逃了,若是风陌然来指证他,他虽活不成,却或许可保风家其余人的性命。
风陌然有些心虚的避开他的眼神,眼睛不断飘忽着,直到触及聂羽卉鼓励般的眼神,想到她答应保住他父亲一命,那本虚着的心方才慢慢稳了下来。
他深吸了口气,走上前跪于堂下:“臣风陌然,参见王爷,各位大人。”
看着风陌然挺拔的后背,聂羽卉眼中不觉闪过一丝愧疚。
她心绪飘忽着,想起了今日一大早。。。
“圣上,王爷,这便是风维盛的犯罪证据!另外还有三位人证,可证明当年后勤的幕后黑手就是他,而且不止后勤,他这些年在户部还贪污了不少银两。”
聂羽卉将账本盛了上去。
燕景瑜越看,越是眉头紧皱。
许久,他“啪”的一下,重重拍在了案台上,将旁边一同坐着看到燕绥欢都吓了一跳。
燕景瑜直接拍案而起,朝一旁内侍吩咐道:“来人,让刑部段霄立刻将风维盛逮捕归案!并在刑部准备三堂会审。本王要亲自审理此案。”
内侍应声退下。
“皇叔也要亲自审理这个案子?”燕绥欢不解问道。
“哼,本王倒时候要瞧瞧,这个风维盛是怎么敢的!这些年本王极力肃贪,他还敢顶风作案。他若只是贪污也还罢,他居然还因此害了盛城失守,害死了那么多人命!”
他说到后来,手中聂羽卉盛上来的账本几乎快被他捏碎了。
聂羽卉瞧着肉疼,那可是有风陌然冒着风险偷来的账本呢,要真这么捏碎了,那也太冤了。
索性燕景瑜很快松开了紧握的手,将那账本放了回去。
“王爷。。。”聂羽卉问道:“若此事当真是风维盛所为,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判决呢?”
“抄家,诛九族。”燕景瑜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的回道。
“王爷!”聂羽卉连忙跪下。
燕景瑜眼皮一跳,在她快跪地之前伸手拉住,手上运转内力让她膝盖如有托力,未曾彻底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
“噗通”一声,聂羽卉也运足了内力,竟将他运于自己膝盖的内力冲散,直接跪地下去。
燕景瑜明显不悦的望着跪下的她一眼。
聂羽卉低下了头,恳求道:“王爷,此次作为证据的账本乃是风维盛之子风陌然冒着风险盗出来的。并且他也愿作为人证来指认他父亲。”
“哦?”燕景瑜脸上有几分惊疑。
聂羽卉继续说道:“风维盛虽该死,可他家人却是蒙在鼓里,恳求王爷看在风陌然有功的份上,此次便饶他家人一命吧。”
聂羽卉不得抬头直视他面容,低着头等待着他的回复,可上方沉默了良久,唯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外,再无声响。
“皇叔,朕看风陌然非得未曾助纣为虐,反倒肯出来指证其父。既然如此,不如就放过风家,只追究主犯风维盛吧。”
到底还是燕绥欢出声打破了沉默。
聂羽卉听到上头传来一声叹息。那叹息几乎微不可闻,若非聂羽卉现下与他挨得近,加之内功高深,只怕也难听到。
“圣上既然都这么说了,本王遵命便是。”
燕景瑜的话让聂羽卉松了口气,风陌然能不被牵连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聂将军,起来吧。”燕景瑜说道。
可聂羽卉还有一事,又岂能起来。
她又继续恳求道:“圣上,王爷。还是一事。。。”
“什么事都先起来再说吧。”燕景瑜嘱咐她道。
可聂羽卉却是摇着头,说道:“臣。。。臣还不能起来,臣。。。”
“聂将军向来不是扭捏之人,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燕景瑜见她如此,不觉轻皱起了眉头。
聂羽卉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一鼓作气的说道:“臣恳请圣上、王爷,饶风维盛一命。”
此话一出,莫说燕景瑜,就连燕绥欢也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燕绥欢说道:“朕,朕没听错吧?你居然想饶风维盛一命?”
聂羽卉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说道:“臣答应风陌然,饶风维盛一命。”
“呵。”燕景瑜突然冷笑一声,说道:“聂将军,你可还记得,你的舅舅和聂家军十万将士是怎么死的吗?”
“。。。”聂羽卉不言不语。
燕景瑜又继续说道:“你可还记得盛城如何失去,盛城二十万百姓又是如何没的吗?”
聂羽卉依旧不说话,只是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双拳紧握。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在靖城的无数日夜,她恨不得将那个幕后黑手剥皮抽筋,可她已经答应了风陌然了。
即使她内心深处并不愿意放过风维盛,可她已经答应了,硬着头皮她也要为风维盛求一求情了。
燕景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走回了案台坐着,又对聂羽卉说道:“风家其余人等,可以看在风陌然将功补过的份上,可饶他们一命,但主犯风维盛,断无可能!”
燕绥欢也在一旁附和的点了点头。
聂羽卉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燕景瑜率先出声打断她道:“聂将军,你可不要为了私情而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否则,本王就当真看错你了。”
他说到后头,似是失望的摇着头。
聂羽卉欲再开口的声音只能憋了回去。
。。。。。。
聂羽卉思绪自回忆中醒来,公堂的风陌然已然交代了一切,将账本盛了上去。
还说出了当日在书房中听到的一切。
自始至终,他眼神都不敢望向旁边的风维盛。
每说一个字,都叫的他觉着心头如千金重,可想到他也是为了父亲好,又鼓足勇气继续说下去了。
聂羽卉听着他交代完了一切,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她今天早上,已经知道了摄政王不肯放过他父亲了,可她已然不曾告知他,任由他上堂来指认。
也许,她内心还是希望风维盛偿命,已告慰舅舅和那些人的在天之灵的吧。
可这么做,只怕日后,她与风陌然二人的姻缘,也就此斩断了。
从今以后,二人之间横着的,便是血海深仇了。
一切证物与证人都摆在了风维盛面前了。
段霄问道:“风维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风维盛眼中早已无任何光彩了,只是淡淡的摇着头道:“事到如今,我已无话可说了。唯有一点,此事风家唯我一人参与,其余人一概不知。”
“爹。。。”风陌然转头轻唤了一声。
风维盛只是继续摇着头,却不肯看他一眼。
他虽知风陌然这样做,能保全风家。可儿子指认父亲,到底还是叫他不觉有些心寒。
风陌然见父亲不肯搭理自己,只能自己靠近了一些,轻声说道:“爹你放心,小卉已经答应了,会求摄政王饶你一命的。”
风维盛听了却只是嘲讽般的笑了一下,这个傻儿子啊。
他难道不知道,聂羽卉就是愿意求,那是一回事。摄政王同不同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吗?
而段霄这边已看向了摄政王,燕景瑜收到了他的目光,站起身来,说道:“好,风维盛,既然你已然承认了一切,那本王现在就来宣判你们的罪行!”
众人一听要宣判了,无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听着,生怕自己听漏了。
尤其是风陌然,眼神中充满希夷的望着燕景瑜。
“王成林乃此次主犯之一,判处绞刑,三日后执行。其余家人等流放千里。”
王成林宣判一下来,他的家人哭得越发伤心了,两个老人几乎快要哭得晕厥过去了。
“至于风维盛,更是罪大恶极,本王判你处于腰斩之刑,于五日后法场执行,聂将军!”
“臣在!”聂羽卉见突然叫到自己,连忙走进去。
燕景瑜望着她说道:“风维盛由你来亲自执行,不得有误。”
聂羽卉懵了,为什么是自己。
风陌然也懵了,看了看燕景瑜,又看了看风维盛,最后看向了聂羽卉,整个人如同失魂了一般。
“王爷。”聂羽卉问道:“这事并不在臣的职务之内?”
燕景瑜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风维盛此举,不知害了聂家军多少将士,本王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亲手处决了风维盛,以告慰聂家军各位的在天之灵。”
燕景瑜已经这么说了,聂羽卉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能抱拳道:“臣。。。领命。”
“风家其余人等,念在并不知情,并且风家曾为天楚多过功勋,免族人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风家其他人等,入朝为官者,皆贬为布衣。无诏均不得再入仕。
原工部尚书方世杰,虽与此事无关,可用人不当,未能及时察觉属下异常,既日起,官降一品。”
燕景瑜宣布完后,王成林和风维盛已叫人押了下去。
风维盛临走时,终于深深的望向了还在失神的风陌然一眼。
而燕景瑜见事情也结束了,便转身也要离去了。
风陌然终于在此时清醒了过来,他连忙起身,竟要上前去阻拦燕景瑜离去的脚步:“王爷。。。”
他还未踏出几步,却聂羽卉挡住了,她伸手拉住他道:“陌然,冷静点,阻拦王爷是大罪。”
风陌然愤然甩开了她的手,聂羽卉被他甩得竟踉跄了几下,可见其力度之大。
若是往昔,风陌然哪舍得如此待她,可如今,他眼中唯剩下愤怒。
他说道:“你不是说回求摄政王放过我父亲的吗?”
聂羽卉回答道:“我求了,可是王爷不答应。”
风陌然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她说求,可没答应他摄政王一定会答应。
想明白了这点,他突然笑了两声。只是笑容怎么看怎么瘆人。
“陌然。”聂羽卉轻唤了一声,抬脚欲上前一步,可风陌然却往后退了两步。
聂羽卉怔在了原地,从前无论他们再如何吵架,只要她肯上前一步,风陌然便立即气消的认输了。
而这一次,是他从未后退过的两步,这两步,仿佛成为了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了一般。
“你骗我。。。”风陌然眼中充斥着伤痛,直直的望向她琥珀般的眼瞳中。
“我从未想过,你居然骗我。。。骗我来帮你指认,骗我成了一个不孝子!”他说到后头,几乎是吼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