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淼没想到自己能如此激动。
铁民被她的情绪吓着了,他默默地拄起拐,拽着拖布出去了。
我是替你着急!
赵淼有心冲铁民喊一嗓子,可惜,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再引起铁民的误会。
她没跟铁民吹牛,父亲真的在铁路分局担任要职。
若再往上追寻,她的祖父,更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昨天晚上的一场聚会,让她对铁民有了深刻的印象。所谓的忠臣孝子人人敬,铁民让她敬佩的,都忍不住要替他抱打不平了。
赵淼从小到大,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子。
爷爷是战功卓着的老英雄,在那个推崇、感恩gm老前辈的年代,他在单位和社会上备受人们尊重。
父亲得萌爷爷护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铁路,很快便被提拔,并一路高歌猛进,地位越来越高。
赵淼从懂事那天起,便沉浸在恭维和赞誉声中。
家里没有谁,敢跟她说一个不字,哪怕她真的犯错了,也得和颜悦色给她提出建议,而且,还得先看她的心情怎样。
她的公主脾气,就这样培养起来了。
一次感情挫折,让她远走他乡,来到小镇车站,她要从最基层做起。
她想吃苦,主动要求到运转车间来工作,还再三提醒家人,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施以任何关照。
结果,她主动向铁民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背景。
赵虹对铁民的担忧,引发了赵淼的急躁。她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慨。
如果你不喜欢刘冬梅,就正式告诉人家,你爹有啥权力,让你娶谁当媳妇呀。她对铁民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的表现,羡慕敬佩的同时,又很不理解。
听说还有一个叫王丽的,被铁民说成是未婚妻,赵淼一下子压不住火了。既然你有未婚妻,干嘛还让刘冬梅住进你家。
如此说来,男人都有一颗花心。
铁民这是以父命难违当借口,目的就是要脚踩两只船。
赵淼没想到,老实巴交的铁民,心里也憋着这股邪念。
她在替铁民着急,刘守成都把你告了,你还不觉醒呐。等有一天,你的前途,因脚踩两只船而葬送了,你再后悔就晚了。
赵淼坐下来,琢磨着该怎么帮铁民摆脱这场危机。
铁民把拖布送到水房,站在那百思不得其解。赵淼这是怎么了,突然对她的私生活如此关心。
如果赵淼不提她父亲,铁民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他会以一颗平常心,来应对赵淼的热情。
赵淼已经把丑话说到前头了,这事处理不好,她会代表刘冬梅,让他身败名裂。
铁民反复回忆昨晚在他家下屋,他们在一起喝酒聊天时,他都跟赵淼说了什么,导致赵淼一夜过去,对他和刘冬梅的事如此关心。
铁民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无视赵淼的愤怒,他很为难。
“铁民,我要去你家一趟。”赵淼出现在铁民身后,铁民不觉中浑身一颤。
“你怕啥呀。”赵淼洞察秋毫,发现铁民很紧张,这很说明问题。
铁民有心提醒赵淼,这是他的私生活,赵淼应该多一份冷漠,少一份热情,可他又担心因此激怒了赵淼,让她不管不顾的一顿搅和。
赵淼的热情让铁民难受了。
“你来。”铁民示意赵淼跟他回到办公室,他关好房门说:“咱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别管我的事。”
“不能。”赵淼态度坚决。
其实,赵淼应该告诉铁民,她是受赵虹委托,查办刘冬梅与铁民真实关系的。
她也可以把赵虹的原话,讲给铁民听,让铁民去找赵虹,做出解释,她就算完成了赵虹的托付。
赵淼选择了继续任性。她要以一己之力,搞懂弄清铁民与刘冬梅的真实关系,然后给赵虹一个权威性的答案。
了解清楚这件事并不难,跟刘冬梅正式谈一次,就有答案了。
“铁民,咱们是好朋友。”赵淼先给他们的关系,做出一个定位。然后说:“我不仅要对你负责,还要对刘冬梅负责到底。”
铁民听了赵淼的话,真是丈二和尚,无论如何都摸不到头了。
如果面前的人是大牛和二国,铁民肯定会质问道:我和你咋的了,你凭啥要对我负责。
铁民心有怨言,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撒谎说:“咱家没有人。”
“刘冬梅去哪了。”赵淼非常认真。
“她说今天要回娘家去。”铁民不想让赵淼掺和进这件事。
“她娘家在哪。”赵淼就跟吃错了药一样,憋着一股劲,要自找倒霉。“我去她娘家,正好要见她爸一面。”
铁民心里这个气呀!
“不知道。”他实话实说,赵淼听了非常反感。她瞪了铁民一眼说:“什么态度呀。”
“我真不知道。”铁民这股火一个劲往上窜,他已经到了忍耐极限。
赵淼背上背包,转身便走。
“你……”铁民有心问上一句:你干什么去?
转念又想,这不是没事找是吗。人家干啥去,关我什么事呀。
赵淼走到门口,回头看铁民说:“你还有啥话,要跟我说吗。”
铁民把脸转向窗外,只当没听见赵淼的话。
他气的心“嘣嘣”乱跳,真没想到赵淼是这样的人。
赵淼一副凛然正气,骑上自行车去了铁民家。
她一路上做好打算,如果刘冬梅真像铁民说的那样,回娘家去了,她就去铁路派出所找刘守成。
先从刘守成那里,拿到第一手材料,弄清楚铁民到底怎样耍流氓了,然后再让刘守成带她回家,去见刘冬梅。
刘冬梅的态度,直接决定了单位对铁民的处理结果。
赵淼来到铁民家,见大门没有上锁,她不觉中给铁民打了一个不信任分。
这个臭小子,还学会了撒谎。
赵淼锁好自行车,刚要敲门,大门开了,刘冬梅端了一盆浆糊出现在门口。她看见赵淼,又重复了昨晚的那句话:“你咋来了。”
“我是专程来找的。”赵淼有任务在身,没心思计较刘冬梅的用词。甚至把刘冬梅这种语气,跟她的出身联系在一起,认为这就是刘冬梅的说话风格。
“你找我干啥。”刘冬梅沿袭了昨晚的风格,每一句话,都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凉丝丝的。
“你应该请我进屋坐一会儿,咱们慢慢聊。”赵淼的耐心,让刘冬梅惊诧了。
她这是有备而来,要跟我说啥呀,我跟她有啥好说的。
“没看我正忙着吗。”刘冬梅一点也不客气,她回手锁在大门,端上浆糊便往院子里走。
“你这是去哪呀。”赵淼紧随其后问道。
刘冬梅止住脚步,见赵淼跟了过来,心里十分恼火。
她从昨天晚上,看见赵淼和铁民肩并肩坐在一起,就萌生了一份强烈的醋意。
哪个女人见了好男人,都忍不住要往近前凑。
她终于熬到了王丽下课,岂能再容许其她女人,来跟她争抢铁民。
铁民昨晚对刘冬梅的过激反应,让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把赵淼当成了情敌。
没想到,她昨晚来家搅局,差不点让刘冬梅挨了一顿打,今天还敢单刀赴会,刘冬梅再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肯定还会得寸进尺。
刘冬梅想到这儿,突然露出笑脸说:“小下屋你也看见了,四面墙都是灰,铁民让我糊上一层报纸。”
赵淼抢前一步,帮刘冬梅打开院门。
刘冬梅走进去,赵淼不请自进,跟在刘冬梅身后,来到小下屋。
刘冬梅把浆糊放在圆桌上,搬过一旁的一叠报纸说:“你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我就是来找你的。”赵淼说明来意。“你爸去单位找领导,反映了铁民的一些事,我受领导委托,来调查核实一下。”
“赵虹是你们那什么官。”刘冬梅先要摸清赵淼的来路。
“她是车站女工委员,就算是我的顶头上司吧。”赵淼放下背包说:“我来帮你。”
“你想知道啥。”刘冬梅双手抱肩,审视着赵淼的坦诚。
“你跟铁民的关系,发展到了啥地步。”赵淼为了能让刘冬梅听懂她的问话,还特意加上注解说:“有没有恋人之间的那种亲密动作。”
赵淼自我感觉,这话问的很技术,也很到位。
不管铁民说啥,也不管刘守成去车站说了啥,只要刘冬梅和铁民,没有发生肢体接触,铁民就是无辜的。
“亲嘴算不。”刘冬梅嬉笑着说。
赵淼的脸上“腾”地一下红了。
铁民和刘冬梅都亲嘴了,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了。她十分认真地问刘冬梅说:“你要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呀。”
“你让我负啥责。”刘冬梅见赵淼涨红了脸,一下子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真是看好了铁民,在跟铁民摊牌前,先来调查了解一下,我和铁民处到什么程度了,她要见缝插针。
哼!想得美。
“赵淼,你结婚了吗。”刘冬梅开始反守为攻了。
“你干嘛问我这个。”赵淼似乎觉察出刘冬梅的用意,她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说:“我是受领导委派,来调查这件事的。”
“如果你结婚了,有些话我可以跟你说。”刘冬梅笑在脸上,恼在心里。她说:“如果你连对象都没搞过,有些话,我就不能跟你说了。”
赵淼彻底被刘冬梅搞懵了。
这是一句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会产生联想的话。
结婚意味着什么,不就是男女之间,床上那点事吗。
啥!刘冬梅和铁民都……
赵淼瞪大了眼睛,看刘冬梅的坦然,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小火炕,难道他们就在这里那什么了。
赵淼想到这,不觉中心脏跳动加速了,她的脸更红了。
“你还想知道啥。”刘冬梅显得很得意,坚信赵淼会见好就收了。
“我跟你打听个人。”赵淼急于改变话题,以减轻她的尴尬,她提到了王丽。
“她是铁民的前女友。”刘冬梅回答的十分坦然。
赵淼果然恢复了常态,开始对刘冬梅的话产生了质疑。
她说:“据我所知,铁民去单位开过一张结婚登记介绍信,这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刘冬梅说:“他跟我商量好以后,才去单位开的介绍信。”
“他跟你商量什么了。”赵淼冷静下来,思维逐渐清晰了。
“他说要跟我去登记结婚。”刘冬梅实话实说。
刘冬梅不知道铁民已经开出了介绍信。记得当时铁民说过,开介绍信的人去省城开会了,介绍信没开出来。
赵淼不觉中点点头,她开始相信铁民所说的话了,刘冬梅属于一厢情愿,铁民是无辜的。
“你知道王丽家在哪吗。”赵淼要结束与刘冬梅的谈话,去找王丽,做进一步确认。
赵淼已经认同了铁民的话,刘冬梅就是一个自讨没趣的人。
“她死了。”刘冬梅不解道:“你咋连这事都不知道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赵淼脑袋“嗡”地一下。
刘冬梅笑了,她多心了。
至少铁民对赵淼没有啥想法,不然,赵淼不会不知道王丽已经死了。
铁民站在办公室窗前,看见赵淼骑自行车走了,他气得一个劲拍桌子,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想去找董振生,要求回车间班组去。
他说不出伴君如伴虎这样的至理名言,但是,他知道跟赵淼在一起,会面临很多的风险。这对他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冒险。
该怎样跟董振生说明这是呢?
不觉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铁民还在反反复复琢磨,该找什么借口,回班组干活去。
房门开了,赵淼满面通红走进来。她一改临走前,对铁民的严厉,换之和颜悦色说:“铁民,你能告诉我,王丽为啥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