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离若岚很干脆地否定了崔珏的说辞，看着他的目光愈加冰冷。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崔珏问道。
“相貌不一样，性格不一样，更不要说一个是神一个是人。”
崔珏一笑，“可是神也能改变样貌，你这样就随意判定，会不会太过草率？”
当然不是随意判定。
跟小观在一起的时候，她亲眼见过那些鬼对他虎视眈眈，他无力招架，被追得到处跑，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决定教他道术防身。
整整一年的时间，就算遇到鬼，他能使出的手段也只有她教给他的道术。
有几次，如果不是她赶到及时，他甚至险些命丧恶鬼之口。
离若岚不认同崔珏的说法，她并不觉得有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但这些，她也不打算说出来。
没必要。
“那你现在变。”
离若岚直视着崔珏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
反倒是崔珏，脸上的笑在离若岚这句话说出口后，僵了一下。
变样貌？
他倒是想。
可这前后的因果解释起来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更别说现在这种情况下的离若岚了。
无论他说什么，她恐怕只会觉得是在戏弄她。
见崔珏一直低头不语，离若岚轻呼一口气。
她开口道：“从第一次在金陵广场见面开始，你就有意无意地接近我，甚至用江青当借口。”
“我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是因为担心我和小观的灵魂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威胁的话，那你尽可放心，我们也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
“如果你有办法送我们回去，我们愿意离开。”
离若岚松开了拽着崔珏衣领的手，眸眼垂了下来，“如果不可以，也请你不要杀他，我向你保证，他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崔珏看着面前的离若岚，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神情复杂。
从金陵广场到陵和病院，无论面对任何威胁，她也没有软下过态度，甚至是低头。
现在的离若岚，让崔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洗手吃饭吧。”
他拎起柜子上的菜往厨房走，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可一直走到厨房门口，也没听见身后离若岚有任何回应亦或是动作。
回头看一眼，她依旧站在原地不吭不响。
崔珏实在无奈，“他还活着，放心。”
听到这句话，离若岚才朝他看了一眼。
然后慢慢走到了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这种十分听话的状态，让崔珏一时间哭笑不得。
但现在扯不清道不明，继续解释小观的事也不太合适，只能等日后有机会再说了。
他叹息一声，认命地走进了厨房。
离若岚看着他的背影，幽深的眸眼中晦暗不明。
*
医院，IcU。
空间并不太大的房间内，除了一张床，周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
“滴滴哒哒”的声音颇有节奏地重复响起。
马小辰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
他知道这些玩意儿根本没什么用。
要不是那个叫江青的往他身上放了几只蛊虫，他早就死在陵和病院了。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他撑不住了。
也不想撑了。
观察窗外，江青看了马小辰很久很久，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状态也越来越不好，他皱紧了眉头。
“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还需要拖至少两天，有些东西还要问他。”
“我会的是医术，不是法术。”
主治医生扶了扶眼镜框，语气中带了几分认真，“如果不是你那蛊虫，他甚至撑不到医院，我清理伤口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全是烂肉，连内脏都不完整。况且现在他一心求死，完全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告诉我，怎么拖两天？”
这家医院跟特调局直接对接，所以医生对马小辰身上的伤并不奇怪。
江青沉默了。
现在的马小辰是被药物和蛊虫吊着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金陵广场和陵和病院的事不能因为他的死而一笔勾销，他们还需要从他身上得到线索拽出听鬼。
还有陈家入股陵和病院的事……也需要深查。
他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要是他愿意开口了，或者是有什么情况，你知会我一声，我先去回局长。”
说完，江青就直接离开。
记录完马小辰现在的数据，医生也带着护士走了，只留下在长椅上昏昏欲睡的王大花。
病房内的仪器还在滴滴哒哒响个不停。
马小辰那双睁着的眼睛里，瞳孔渐渐开始涣散，有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下一秒。
那嘈杂的机器声突然消失，外面正打着哈欠的王大花也瞬间定格。
廊灯明明灭灭，闪了几下后，又恢复原样。
有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马小辰眨了一下眼睛，涣散的瞳孔随着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而骤然紧缩。
那声音在病房门前戛然而止。
随后，就是一声很轻的推门声。
“听鬼姐姐……”
没看到来人的模样，马小辰就已经猜到了是谁。
虽然很疲惫，很累，声音嘶哑，但他的眼睛中还是流露出一抹笑意。
“抱歉听鬼姐姐……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我失败了，没有激发出离若岚的能力……”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马小辰的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还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他一辈子都是个小人物，被人忽视，被人唾弃，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是听鬼却是照亮他阴暗角落里的一束光。
她信他，安慰他，甚至给他新生。
对马小辰来说，听鬼就是他这一辈子追随的方向。
可是，他却搞砸了听鬼交代给他的事。
在失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听鬼抛弃的准备，即便真的被再次抛弃，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可是，听鬼还是来了。
戴着鬼神面具，一身宽大的黑色裙袍，听鬼踩着黑色的高跟鞋，缓缓走到马小辰床前。
涂着红色指甲的手轻轻覆在马小辰的双眼上。
女人声音轻柔，犹如恶魔的呓语，哄诱着马小辰一步步坠入深渊。
“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她说，“你不需要道歉，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因为，你没有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