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匹配对象，是关莘。”
离若岚语气肯定。
这份档案盒里，仅仅只有马小辰自己的资料，没有匹配对象的任何信息，也不会有。
想想也是，那些有钱人的资料信息怎么可能留在这种地方？
就算是“关莘”这个名字，也可能只是个化名。
“不过这个匹配对象似乎让你印象很深刻，甚至于在你的鬼蜮中，出现了‘马小莘’这个存在，她就是你口中那个和我很像的姐姐。”
“可是，她欺骗了你。”
马小辰谨慎，可是他的性格一目了然。
越是缺少什么，他就越想拥有什么。
父亲不重视，母亲嫌弃，他就在自己的鬼蜮里，给自己创造了一对完美的父母。
家庭不美满，他就创造一个有爱温馨的四口之家，甚至多了一个有求必应的亲姐姐。
别人说他是个瘸子，他就费尽所有精力从轮椅上站起来，甚至能像现在一样正常走路。
……
他自卑，他孤桀，他小心翼翼，他费尽心机……可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就算想方设法想要把自己的心思深埋进心底，却还是能被人轻易看透。
因为他太敏感。
敏感到旁人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他方寸大乱。
所以，马小莘的存在，马小莘在鬼蜮中的一举一动，都是他在拼命描摹自己想象中的“关莘”。
“姐姐，有时候说话太直白并不好。”
马小辰笑得有些释然，听着离若岚的话，他似乎是在回忆从前。
“确实，她很爱哭，也怕疼，被医生抽血能折腾到整个走廊都不消停。她爱自己坐在走廊下的小板凳上晒着太阳发呆，也喜欢去放风广场外面的小路上散步，她从来不理会任何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就算是得了病，也骄傲得像个小公主。”
“曾经，我也没想到会被她注意。可是那天，我被抽完血做完化验回来，她突然主动跟我说话了。”
说到这儿，马小辰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问我，你不疼吗？”
“姐姐，你知道吗？这是第一次有人会关心我的感受。”
马小辰激动地说道：“我爸妈不在乎我，那些邻居也只会唏嘘而已，只有她，会问我疼不疼。”
黑色的藤蔓从墙角的阴影处钻出来，缓慢地朝着离若岚蠕动，聚集。
马小辰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理会离若岚到底听没听。
他慢悠悠地讲着，那平淡的语气，不像是在说他的过去，而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肾脏被移植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但我身上的药剂实验却从未停止。就算少了一颗肾也无所谓，他们那些人对我们这些‘器官源’利用至死，只要还能用，就绝不浪费。”
“过了没多久，我迎来了第二个买主，是个中年人，他看中了我另一个肾。”
藤蔓不知不觉间扩张分散。
略显昏暗的房间被黑色逐渐占据，马小辰还在云淡风轻地说着。
“不过这次我比较幸运，移植手术的前一个星期，我又临时被选中参与另一个实验。”
他微微敞开自己的病服的领口，露出里面缝合上去的黑色黏稠生物。
“当时一共二十个人，我们身上全都被缝上了这种东西。一个月的时间，二十个人死的就剩下我一个……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听鬼姐姐。”
“是听鬼让你杀了这精神病院里的所有人？”
离若岚问他。
在她身后，黑色的藤蔓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深渊大口，逐渐向离若岚吞噬。
“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听离若岚这么问，马小辰有些好奇，“是崔珏告诉你的？”
“是我看到的。”
离若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相信我这双眼睛，可它在这里看不到任何的魂魄，甚至是生魂。”
鬼是人死后离体的魂魄，无论人是死是活，它都应该存在。
除非……
“他们都被我吃了。”
马小辰说得很轻松，他指了指自己领口处的东西，“如果不吃掉他们的魂魄，这东西就会蚕食我。好不容易能重活一次，况且它还修复了我的瘸腿，我当然不愿意被它随随便便吃掉，所以，那就杀别人吧。”
一摊手，他倒是成了好人。
“反正那些‘器官源’也会死掉，而那些来匹配的有钱人也都是早该死去的人，我只是帮助他们解除痛苦而已。”
“各取所需嘛。”
他明明在笑，连眼睛都笑弯了，可是眼底却没有一丝感情。
“不过这里的人并不多，满足不了它，所以，我就选择了金陵广场作为它的自助餐厅。”
离若岚就算再傻，她现在也明白了所有的事。
“马好，你连马好都算计进去了？”
“保洁的工作是我给她找的，‘种子’也是我给她的……否则你以为她一个赌鬼，能干成什么？”
马小辰说道：“不过说实话，钱真是个好东西，看着马好为了那点钱不要命地想弄死你的时候，特别好玩。”
离若岚看着他，攥紧了手，沉着声音问道：“你又怎么能确保我一定会去金陵广场？”
“这要归功于你那个好朋友的男朋友了。”
马小辰抬手比了个“2”，“二十多次。他在金陵酒店里偷腥了二十多次，被发现，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离若岚很惊讶，她惊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能算计到这种地步。
“好了姐姐，问答环节结束了。”
马小辰慢慢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听鬼姐姐交代给我的最后一件事，也该收工了。”
“姐姐，我真的很舍不得你，下辈子，你做我亲姐姐吧？”
已经摸到离若岚身后的藤蔓突然蓄力。
离若岚眼睛微眯，眼中闪过一抹凌厉。
“没兴趣，我最讨厌的就是弟弟。”
藤蔓骤然刺向离若岚身后，离若岚伸手用力一推，最近的档案柜缓缓朝马小辰倒去。
没想到离若岚竟然一直提防着他，马小辰十分不悦，分散出几根藤蔓挡住了快要砸到他身上的档案柜。
其余的藤蔓在离若岚身后紧追不舍，一直追着她跑到院长办公室外。
跑到走廊围墙前，情况戏剧化的重演。
她再次翻身跃上围墙上，转过身来，看着正努力推开档案柜的马小辰和近在咫尺的藤蔓。
毅然后仰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