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楼四层,走廊。
或许是马小辰控制不稳定的原因,鬼蜮内的时间疯狂流逝。
刚刚还是白天,转眼间,天色又暗下来。
像是被人蒙了一块不透光的黑布,看起来昏昏沉沉的。
头顶上的灯明明灭灭,走廊里有怪异的声响回荡。
跑快点……
再跑快点!
于傀顾不上自己被硬扯下来的那条手臂,拼了命地在四楼的走廊上疯跑。
他身后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一声接着一声。
那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动静,正刺激着他的心跳。
傀儡连滚带爬跑得飞快,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身后的高跟鞋声.
“你跑那么快干嘛啊,我长得很吓人吗?”
身后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黑色的小皮鞋一步一步朝着于傀走来。
王大花笑弯着眼睛。
于傀根本不敢回头,他明显能感觉出自己这具傀儡正在被压制,于是继续拼命奔着眼前的楼梯口跑去。
只要离开四楼,去找马小辰,他应该有办法对付这玩意。
一想到这里,于傀就忍不住骂娘。
他不知道真是意外还是马小辰那小子故意坑他。
刚上四楼就迎面碰见崔珏那个瘟神。
还没等他转头跑,崔珏直接一个闪现就堵在他面前。
当时他连遗言都想好了,结果那人硬扯掉他一条手臂转身离开了。
还没等他放松下来,又碰见身后这只一直追着他的灵偶。
他虽然是偃师,能控制任何人偶傀儡,但有一种,却是连他都要避让七分的。
那就是灵偶。
这是他跟父亲学习控偶的第一天,父亲就交代给他的禁忌。
在灵偶面前,偃师无法操控任何傀儡,如果强行与灵偶争夺控制权,那下场就只有一个——
遭到反噬,并被灵偶吃掉灵魂。
灵偶千年难遇,可若是遇上了,自行躲避还有活路。
不过除了一种情况,被灵偶盯上。
届时就算退避也无济于事,偃师将会被灵偶一直追杀,至死方休。
“我并未招惹您,您为何不愿放过我?”
意识到自己压根儿甩不掉身后的尾巴,于傀试图跟王大花讲道理。
“不愿放过你的是我吗?当然是你自己啊。”
眼看着于傀就要跑到楼梯口前,王大花眼睛一眯,抬手,一握。
傀儡一下子像被人抓住了双腿,直挺挺摔在地上。
于傀回头看了一眼慢慢悠悠跟过来的王大花。
他咬了咬牙,不甘心的还要继续往前爬。
王大花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随后脸上笑得更甜。
握着的手慢慢转动,傀儡的腿也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弯曲,最后弯到一个十分极端的角度,腿上的关节球终于支撑不住。
一下子连着整条腿都断开,散落在地。
于傀附身傀儡,和傀儡同感,双腿断掉的一瞬间,他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
眼睁睁看着一身洛丽塔甜妹裙的王大花,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蹲下。
“世上偃师百千,你的父亲是陵城‘鬼巧手’的唯一传人,而你,又是他的传承之一。”
王大花轻轻笑了笑,叹息一声,“没想到啊。”
“我被‘鬼巧手’雕琢出来,生灵智,逢机缘,成为灵偶,最后却要亲手杀掉他的后人,真是天意弄人。”
“你没资格收我的命!”
于傀被彻底逼急了,不管不顾地大吼。
王大花问他,“那金陵广场里,被你弄死的那些人有资格吗?”
“那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没有能力反抗?弱肉强食,如果他们有能力杀死我,那我绝无怨言!”
他的话让王大花感觉到异常可笑,甚至连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怜悯。
“那真可惜,弱肉强食,你现在也没有能力反抗我。”
王大花缓缓伸出手,扼住了于傀的脖子,红唇轻启。
“所以,闭嘴吧。”
音落,傀儡身首分离。
头颅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王大花脚边,
再无声息。
*
病房里,马小辰看着面前的崔珏迟迟不敢轻举妄动。
崔珏始终脸上挂着笑,看他不说话,主动开口,“怎么,不喜欢这份礼物?”
“于傀呢?你杀了他?”
地上那只断臂让马小辰十分不安。
如果于傀还在,他们两个对上崔珏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听鬼姐姐交代给他的事情里,其中一件就是解决掉于傀。
是他没有安排好,没有物尽其用,导致现在的局面变成一团糟。
“还挺关心他。”
崔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随意拨了拨屏幕,然后把屏幕对着马小辰,还贴心地放大给他看。
“这次是真的死了,魂魄应该已经被灵偶吃干净了。”
“他倒是有几分本事,利用一个小傀儡瞒天过海,连我和生死簿都差点被他骗过去……你让他去四楼找凤鸣楼,是想利用凤鸣楼解决掉他吗?”
虽然不知道凤鸣楼这个名字,但马小辰知道崔珏说的是四楼那个戏子。
他没回答,算是默认。
“可惜了,凤鸣楼不会伤他的。不过被灵偶吃掉,也算是歪打正着。”
崔珏收回手机,“我不太理解,那个偃师也算是一枚有用的棋子,听鬼怎么三番两次想要弄死他?不听话?还是……找到了更顺手的棋子?”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马小辰,话有所指。
“判官不应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吗?”
马小辰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抹笑,硬着头皮跟崔珏直视。
“这些小事情,还用得着问我?”
“是,确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崔珏慢悠悠往前走了两步,将离若岚拉到跟前,继续对马小辰说道。
“可是,神也勘不破人心啊。”
崔珏说话声音并不大,也并不重。
可是他每一句话都让马小辰绞尽脑汁才能勉强应付。
那种无形蔓延开来的威压,让马小辰每开一次口,心里的压力就重几分。
在敬畏与恐惧双重折磨的心理阴影下,马小辰几近崩溃。
正对上崔珏,显然不现实。
逃,或许能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