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
北原苍大喊一声，可吊在横梁上的人没有回应他。
他扫视一周，赶忙跑回书房拖了一把椅子出来，想要把青木小野弄下来，但当他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脚步却停住了。
头顶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青木小野的身影。
北原苍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烦躁地暗骂了一句。
一定是他太投入了，甚至都出现了幻觉。
他的住处外面，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卫兵，怎么可能会有人潜进来不动声色地杀掉他的副官？
那可真是太搞笑了。
北原苍手拖着椅子，打算把椅子放回去，自己回卧室好好休息休息。
正当他刚把椅子放好，直起腰去收拾文件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青木小野的声音。
“长官……”
北原苍回头看了一眼，青木小野就站在书房门口，没有灯光，只能看见他模糊的人影。
空气中，隐约传来浓重的血腥味。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屋子里的灯怎么都灭了，是有人进来了吗？”
北原苍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书桌前收拾文件，他身后的青木小野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他脚下有液体滴在地上的“滴答”声。
他的声音很嘶哑，像是费了很大力气发出来，不停地重复，“长官……”
北原苍皱了皱眉头，手上的文件随意放在桌角，转过身，看向门口不太正常的青木小野，抬脚走了过去。
“你怎么回事？”
随着北原苍的走近，青木小野缓缓抬起头，他的嘴巴里依旧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长官……他们来了……他们来找我们了……”
“谁？谁来找我们？”
青木小野的话让北原苍十分不理解，可当他走近的一瞬间，被眼前的青木小野吓得往后踉跄了两步。
青木小野浑身都赤裸着，身上的皮肤被一块一块地剥下来，但没有完全剥掉，还留在上面一部分，像极了他们曾吃过的松鼠鱼。
从上到下，被剥下来的皮肤全都匀称纤薄，随着青木小野向前移动的动作，那些皮肤也都随着轻幅度地摆动。
那副样子像极了——
盔甲。
对！与那天陈润鹤登台唱戏时，身着的盔甲极其相似。
北原苍浑身血液像是被冻结了一样，他下意识地往后连退几步，“青木！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青木没有回答他，继续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血汇成小股流下来，全都流到地上的地毯上，浸湿一大片。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厚，霸道且强硬地冲进北原苍的鼻腔。
他杀了那么多人，闻到的味道从来都没有这一刻更令人窒息，仿佛被一群人的手，扼住了咽喉。
北原苍退到了桌子边上，他直接举起手里的枪，枪口对准了青木小野。
听到枪上膛的那一刻，青木小野停下了脚步，他脸上的脸皮也一下子整个脱落下来，两颗裸露在外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北原苍手里的枪。
难以置信地质问，“长官……您要杀我吗……”
北原苍扣动扳机的手犹豫了一下。
青木小野的头突然诡异地歪到左边，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的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骨头被掰断，被扭成了另一副样子。
四肢都被翻转，肚子朝上，四肢踩地，头被硬生生转了两圈，只有肉和皮还在连接着，这副样子，像极了一只形状怪异的狗。
北原苍目睹了这一幕，他紧咬着牙，握着枪的手有些颤抖。
在此之前，他杀了那么多人都面不改色，甚至还能跟青木小野云淡风轻地开起玩笑。
可现在，他笑不出来了。
没有人面对步步紧逼的死亡还能泰然自若。
青木小野颤抖着往前走，双手双脚并用，那景象，又滑稽又诡异。
在离北原苍只剩两步的时候，北原苍终究还是扣下了扳机。
不知道打了多少枪，只知道他一直对着青木小野打到弹匣清空，确定眼前的东西不会再动，他才如梦惊醒般垂下手。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啊广寒宫。”
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突然有戏声响起，声音像是凤鸣楼的“贵妃醉酒”，可又不完全像。
耳边这声音腔调尾音拖得很长，回荡的声音若有若无。
北原苍分不清这是他幻听还是真的确有其音。
他神经绷紧，警惕地环顾四周，拼命想要找到戏声的来源，可声音就像是来自四面八方，让人无法分辨。
“长官……快走……”
地上传来微弱的声音，北原苍下意识地抬起握枪的手，对准地上。
可一低头，看到的却是正常的青木小野。
没有被削掉皮肤，没有被撕掉脸皮，更没有被掰断骨头……但他身上却有数十个弹洞，血已经快要流尽了。
“青木！”
北原苍慌忙扔掉枪，赶紧弯下腰去扶他，但是青木小野不停地呕血，身体的温度也慢慢降下去。
“对不起青木！我不知道……不知道是……”
“您快走……他们，他们来……”
青木小野缓缓抬起手，将手贴在北原苍脸上，用尽所有的力气对他说道：“离开这里……这里已经是一座鬼城了……我们，我们做的那些事……”
贴在北原苍脸上的那只手指甲不知不觉地长长，又尖又红，像极了登台前戏伶染红的指甲。
北原苍看着青木小野，眼中满是自责和痛苦，闭上眼，他不敢再去直视青木小野，却在此时，一道尖细的女人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可是要遭报应的哦。”
身体一僵，北原苍猛然睁开眼睛，怀里抱着的青木小野竟变成了凤鸣楼的脸。
她眼角流着血泪，笑看着北原苍，贴着他脸的手也慢慢移动至他的脖颈上，指甲刺破了他的皮肤。
北原苍一下子将人推开，他呼吸急促地坐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耳边那唱戏声更大，也更加凄厉。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
鸳鸯来戏水，
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啊水面朝，
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
雁儿并飞腾，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
这景色撩人欲醉，
不觉来到百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