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乱飞的当口,吴阿姨已经穿好了防水服,学着神尼的样子盘腿坐在了蒲团上。
刚才为了嘘客人,我没有看到神尼是怎么下去的,这次总算是看到了回放,原来在那蒲团的下面绑着一根绳子,小尼姑将绳子背在肩头,站在水池的对面卯足了劲儿的往前拉。
这回没等我嘘,身后的客人们都变得异常安静,屏气凝神地盯着眼前的一幕,大概他们和我一样,都想看看这水究竟有没有猫腻儿。
蒲团在小尼姑的拉扯下一点点往前挪动,上面的吴阿姨只是盘腿坐着,也不装腔作势地合掌,也不闭眼,就好像笃定了那水她沉不下去似的。
小尼姑拼命使劲儿,头上的汗我从这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蒲团的一半已经脱离池子的边沿,吴阿姨的半个身子也悬在了那儿,小尼姑又是攒足了劲儿使劲一拉。
“扑通!”
吴阿姨连喊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就落进了水里。
身后一片哗然,更有甚者,还在后面大声嘲笑,幸灾乐祸地喊叫说这吴阿姨是自作自受,谁让她爱贪小便宜呢。
她掉进去我才知道,这水绝不仅仅只有一米深,吴阿姨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脚显然是踩不到底儿的。
我和阿咪忍着笑,拎着塑料袋走过去,阿咪从里面取出一条毛巾,站在水池边上等着吴阿姨,我则是弯身朝着池子里伸出了一只手。
“阿姨,您快往这边游,我拉您上来。”
吴阿姨双手奋力向前扑腾,然而她的脚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似的,任凭她怎么游,都还是停在水中央。
几分钟过去了,吴阿姨的动作越来越慢,嘴上喘着粗气,无力地叫喊着,“不行了,我没劲儿了!快,快拉我上去,真游不动了,救命啊。”
我也有点儿发懵,她离池边儿两米都不到,咋就游不过来呢?
就在这时,阿咪突然向神尼合掌作揖,恭敬地说了一句t语,我听不懂,只捕捉到两个字--“阿占。”
如果我没猜错,她是对神尼的尊称,其实就是阿赞。
神尼仍是面无表情,眯着眼儿扫了眼吴阿姨,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合眼低声念诵了几句,然后她单手握拳,对着拳头吹了口气,又把手打开,朝池子的方向做了一个抛洒的动作。
与此同时,吴阿姨突然惊喜的叫了一声,“啊,能游了,我能游啦!领队,你拉我啊!”
只几秒钟的工夫,她就已经游过来拉住了我伸出去的手,我使劲儿往里一拽,就把她拉到了池子边沿。
阿咪急忙拿着毛巾跑过来,和我一人一边将落汤鸡般的吴阿姨从水池里拖了上来,她整个人十分狼狈,烫着玉米须的头发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有些谢顶的头皮上。
我和阿咪一个帮她脱防水服,另一个人则是给她擦头发。
看她那脸色,估计心里是一百万个想朝我俩开炮,但我们俩又这么殷勤,饶是她心里再有气也没法在我们身上发作。
还真别说,这防水服的设计还是挺科学的,吴阿姨泡在水里扑腾了半天,最后也只是t恤的上半截湿了点儿,应该还是从脖子处灌进去的。
“阿姨,这边没有其他衣服,我帮您买了一件袍子,不然您先换上这个,等衣服干透了再换回来吧?不然这样湿着身会感冒的哦。”
阿咪一边给吴阿姨擦头发,一边体贴倍至地说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条跟小尼姑同款的青袍。
“什么?我我,我穿这个?”
吴阿姨冷得直打哆嗦,却明显不太想穿,嘴巴撇了又撇,最后说了句:“那姑子没衣服吗?给我整件儿t恤就行了呀,这玩意儿我咋穿啊?”
我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面上却还得维持着关切的模样,“吴阿姨,这里是寺庙,尼姑怎么会穿t恤呢?您就先穿上,反正这边儿天热,等您t恤晾干了再换回来不就行了吗,穿着湿衣服也容易进湿气啊。”
吴阿姨面色铁青,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却只能顺从地跟着小尼姑进了里间儿,再次出来的时候大殿里安静了两秒,紧接着那群客人就十分不给面子的爆笑如雷,也怪不得他们,吴阿姨看起来俨然就是个带发修行的姑子啊!
有一说一,吴阿姨的心态还是很强健的,被大家起哄她自己也不觉得尴尬,慢悠悠地走到我和阿咪身边站定,问道:“不是说要送我一个佛像吗?不会是骗人的吧?”
我和阿咪都愣住了,纷纷看向神尼。
神尼再次开口,说得还是t语,不过我愈发觉得她肯定能听懂吴阿姨的话了。
“阿姨呀,您就在那边自己挑,挑中哪尊就拿哪尊,神尼是出家人,不会骗您的。”阿咪替神尼翻译道。
吴阿姨听后终于露出了点儿得意的笑,大跨步走到地上那堆供奉物跟前,拿起一个掂一掂,放下,转而又去拿另一个,选了好半天,我们都把客人陆续带下观众台了,她还在那儿挑着。
“阿姨,您挑好了吗?咱们该出发了,不然一会儿就赶不上船了!”
我走到她旁边催促着,主要也是想去看看她到底在那儿挑什么,坲牌供奉物这些东西连我都挑不出好坏来,随便拿一尊不就完事儿了吗。
其他客人又开始抱怨,‘等等等,每次都是一团人等她一个人,就她爱搞特殊。’
“好了好了,很快哈,马上就好。”
吴阿姨敷衍着说完,站起身抻了抻腰,又走回去拿起了她第一次拿的那尊佛像,递到我眼前,“我就要这个啦,领队,你帮我看看,这个怎么样?能值多少钱啊?”
我没上手去接,只凑过去假意瞅了一眼,然后就竖起大拇指称赞真不错,能卖个好价。
老实说,吴阿姨挑的这尊供奉物我还真是从来都没见过,咱也不知道那是佛是魔,也不敢问,只觉得那法相看起来就不太正经,有点儿像六九九六里面表演的半妖穿着的那种衣服,就是裙摆从腰就开始劈叉的那种。
啧啧啧!
这吴阿姨的喜好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偷瞄了一眼神尼,她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变化,可我总觉得她眉梢似乎轻轻往上挑了一下,只一下就又恢复了正常。
往外走的时候,其他客人已经跟着阿咪陆续出去了,我与吴阿姨并肩而行走在队伍的末尾,没话找话,我问她:“阿姨,您为什么选这尊啊?”
吴阿姨半天没搭腔,我自讨没趣地缩了缩脖子,脚下加快几步准备跟上队伍。
“这个掂起来感觉比那几个都要重一些,而且质感也好点儿,上面的雕工没那么毛躁。”
吴阿姨一手抓着法相的后脖颈,拿在手上随意地甩来甩去,毫无敬意,可能是看我走得快了一些,她也大步跟了上来。
我很想告诉她t国供奉物的特性,灵不灵验与好不好看,精不精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联。但想了想,我还是决定不说了,跟一个没信仰的人讲灵验,那无异于是鸡同鸭讲,说了保不齐人家还得笑话我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