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睨了卫里一眼，沉声道：“因为连年战事，国库已经空虚了。再拖下去，国库就拿不出钱来支撑军队的日常消耗。”
“怎么会？”
卫里惊讶万分。
虽说大周北边一直战事不断，可这也仅限于北边。在大周的其他地方，百姓们过的都是非常平和稳定的生活，说一句繁华安稳也不为过。照这样算下来，国库该是十分充盈才是，怎么会空虚？
且他记得，先皇在位的时候并不好战，能用和平手段解决的问题几乎都是采用的和平手段。战争，是昭武帝即位之后才有的事。
因为这位帝王认为只有以铁血手腕清除大周边境的各大隐患，大周才能换来真正的繁华安稳。不过大周这些年的朝堂，被田相把持着，培养出来的人才都是文官，堪用的武将太少。就算有，昭武帝也不敢轻易重用。
这也就造就了长宁侯一家独大的局面。
好在长宁侯是陛下的姐夫，对大周向来忠心耿耿，不然，他都不知道昭武帝在这个位置上会有多头疼。
许是已经赶到神山附近，顾渊的心情稍稍有所松懈，面对卫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也显得比往常要耐心许多，是以，此刻他闻言又继续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国库的钱，有四成都进了田玉的腰包。”
卫里将眼睛睁得更大。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事。
以往他只知陛下不喜田相，乃是因为田相在朝中党羽甚多，对皇权有所妨碍。可田相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却又全是因为先皇毫无保留的信任，以致陛下想要责怪都不知道该怪谁。
再加上田玉做事向来不会落人话柄，卧虎的人查过他好几次，都没能挖出什么足以撼动他地位的惊天大秘密出来，他还以为，田玉只是位高权重威胁到了昭武帝的地位，才会如此不招昭武帝待见。
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层。
正要再问，远处忽地传来鸣金收兵的声响。
卫里止了话头。
看着安静的大营里瞬间奔出无数的人。
齐齐朝着营地外涌去。
他知道，那是他们要去迎接自己凯旋归来的袍泽。
“长宁侯又打胜仗了。”他笑起来，“真不知道这些匈奴还折腾什么。有长宁侯在，难道他们还能翻过这片神山，一路打到长安去？”
顾渊面上也露出了浅淡的笑容：“走，我们也去迎接长宁侯！”
……
长宁侯回到营地，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顾渊和卫里。
营地的兵将都穿着兵服，他们两个一身常服混在其中，自是无比显眼。
他下了马，三言两语挥退了身后跟来的兵将，走到顾渊跟前，道：“来了。”
“嗯。”顾渊抱拳一礼，“恭喜长宁侯又拿下一场胜仗。”
说起这个，长宁侯就有些郁闷。
方才他在战场上和对方主帅交战，还没打痛快呢，对方就忽然收兵了，那速度之快，简直是他生平仅见。他不敢贸然带着人追上去，只能纵着手下的人砍了几个跑得慢的匈奴出气。
难得见到长宁侯露出这样苦闷的神情，顾渊本该叉腰哈哈大笑一番的，可此时他却神色凝重。
“怎么了？”
长宁侯忍不住发问。
一旁的卫里也巴巴的看着他。
“我在想，对方忽然收兵，会不会是王都出了什么变故？”
他微微转过头，眺望匈奴王都所在的方向。
远处黑云压城，饶是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王都，此刻也变得无比晦暗。
到底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一点一点磨砺出来的，在顾渊话音落下的刹那，长宁侯就想到了先前顾渊命人送来的信。
他的神情变得古怪。
说话的语气则更是古怪。
“你是说——那个叫十六的小姑娘，已经顺利潜入了匈奴王都，并且还闹出了一定的动静，迫使在外打仗的匈奴全都撤了回去？”
这怎么可能？！
神山山脉是那么好翻的吗？
匈奴王都是那么好进去的吗？
“我也只是猜测。”顾渊也不确定，“但只有这个解释才能合理说明刚才那些匈奴军在战场上的异样。”
他丢下这句话就伸手牵走了长宁侯的战马，一面向外走一面道：“我过去看看。”
开什么玩笑？
倘若那个小姑娘真的杀了匈奴王，那匈奴王都此刻必定是严加戒备，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恐怕还没等到顾渊赶过去，那个小姑娘就被人砍成了一滩烂泥。
“我跟你一起去！”
不过几个呼吸，长宁侯就拿定了主意。
怎么说小姑娘此举都是为了他们大周，都是为了能够尽快结束这边的战事，让边境百姓从此免受战火之苦，他也要跟着去看看。
能翻过神山山脉混入王都击杀匈奴王的小姑娘，说不定也能撑到他们赶过去。
长宁侯的动作很快，他手底下的兵将动作也很快，接到军令，连半点迟疑都没有，就快速集结出发，一路向着匈奴王都的方向而去。
等到卫里从这一连串的事情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快到神山脚下了。
面前的神山巍峨庄严高耸入云，即使心底不爽十六如卫里，此刻也不得不佩服起十六来。
好小子，真有他的。
这么高的山，从半山腰到山顶还全是皑皑白雪，要是让他来翻，他都不一定能翻得过去。
更别说还要躲过不间断在神山另一边来回巡逻的匈奴兵，然后潜入王都，击杀匈奴王。
也许是先前笃定十六不可能完成这样一件事，他并没有觉得多难，而此刻，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说明十六是完成了那桩不可能的事，卫里竟觉得困难起来。
好吧，要是十六那小子能撑到他们赶去救他的话，他就勉为其难接受他是他们大嫂的事实好了。
卫里催马继续前行。
要想去到神山的另一面，并非只有翻过神山这一个办法。神山附近是有道路可供通行的，并且那路很是宽敞。
要不然两军也无法在神山脚下交战。
只不过那条道路在这头有大周将士看着，在那头又有匈奴军看着，寻常人等根本不能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