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尴尬的对峙还在持续。
一旁人群之中,心中算了算时间的沈雅然当即便拿出了手机,给身旁的徐宗睿递了个眼神,转身便往人群外面走去。
而收到视线的徐宗睿面上神色却是微微一滞,半敛了眼睫,抿着唇角转眸轻扫了那边场中的恒远一众,墨色的双眸之中看不出任何思绪。
而后,徐宗睿便也是回身,朝着前一刻沈雅然离开的方向向外走去。
场地外,已然拿着手机的沈雅然轻瞥了眼跟上前来的徐宗睿,继续半倚在墙角与另一头的人通话,“你们现在在哪儿了?”
“酒店?…那离这里不远,来几个人,有事儿做了。”沈雅然神色从容地环视四周,面上看不出任何将要做什么违法活动的模样,眉眼之间俱是柔和清雅。
她一边往人少的地方退,一边轻淡出声,“恒远集团陈焕新,其余我不管,给你二十分钟,务必带走。”
“…是。”
另一边,放下手中手提箱的小六缓缓抬眸扫了眼酒店套房之中或坐或卧的几人,他收起已被挂断电话的手机,转身之间眉目冷沉,“起来,有事做了。”
闻言,房中此次随行的临时小组成员顿时利索地一溜站到了小六的面前。
赫然处在队伍之中褚城性子直爽,立即出声问道,“六爷,是小姐来的电话?”
“咱可前脚刚到酒店啊。”他磨拳搓掌地笑道,“嘿、跟着小姐就是不愁没好玩的事儿。”
之前那个恶整林枫林广荀舅侄的时候,在场的诸位可是都贡献出了一份心力啊,不得不说,群众的智慧就是创意非凡。
以往在清合会的总部,可没这么多时间给他们折腾着玩儿,而现在自从被当家的划到沈小姐麾下,平日里瞎折腾一些事都能有功绩受表彰、这些年,虽无太多法律束缚,但心底从未像这般自在过。
一向都在出任务时是褚城的搭档的姜慎不由瞪了眼一旁还在陶醉的褚城,自从那次林氏的人闹事,当天负责随行保护沈雅然的他们两人便被沈小姐记住了名字,从而在众人当中,地位无形地拔高了一筹。
一连六爷也常在这种出行任务上带着两人,如今,他们两个也算是可以在六爷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但一直保持着冷静的姜慎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即便是说得上话,也不能在不恰当的时候说一些废话。
故而,姜慎便肃着面色接声道,“六爷,小姐的命令是…?”
“你、还有你们三个,出来,跟我走。”
冷沉着面色的小六指了四个人,打开手提箱、取出了一把枪随身收好,便大步向门外走去,一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一边道,“还有十七分钟,去赛场、目标人物恒远集团陈焕新,人物资料路上查,小姐让把人带走、务必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随行四人齐齐应声,“是!”
……
赛场登记处外。
挂了电话的沈雅然将手机放回了随身的斜肩包里,就像一个普通的年轻少女一般,含着浅笑的清雅面庞之上,就像是刚与朋友聊完天一般、看不出分毫不自然。
她的面上没有不愉、没有阴狠、亦无得逞的笑意,只是一片清冷、从容缓和得不可思议。
这完全就不是一个刚刚亲口说要把某人直接绑架的人该有的神态。
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徐宗睿却是沉了沉眸色,这段时间,他自然看得出来,沈雅然自接触了清合会的人之后,对这样的事情的接受度已然愈发显得平淡无澜了起来。
他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沈雅然并不是坏事,至少她不会对敌人报以仁慈之心。
但,这样的事做多了总归对沈雅然没有多少好处,他怕她习惯了这样的为人处世、习惯了清合会的人的行事作风,从而再也无法脱离其中,陷入更深的泥沼。
只是,沈雅然现今的神情与行为,却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徐宗睿不知沈雅然为何会对并应该与她没有关联的人下重手,但他可以确定双方之间一定存有过节……然而,既然没有关联、何来过节?
曾经的林广荀是,现在的陈焕新亦是。
林广荀罪孽滔天罄竹难书,狱中身亡也算是死有余辜,但当然在江市狱中的观察室内,他所看见的一切,却无疑证明了沈雅然对林广荀的厌恶与憎恨、还有林广荀的确只与沈雅然有着一面之缘的实事。
这般矛盾的存在,却又让人觉得一切理应如此。
沈雅然虽然不露情绪,但行为上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要是普通的过节,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现今这个恒远集团的陈焕新,又与她存在着怎样的恩怨?
而待思绪未平的徐宗睿抬起眼眸之时,便见沈雅然正朝自己看过来,她温和一笑,道,“怎么了?”
“…没事。”徐宗睿下意识地垂下双眸,抿着唇道,“只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忽然这么做。”
不过,闻言的沈雅然倒是神色之间染上了几丝挪耶,“你真的只在意这个?”
徐宗睿一怔。
下一刻,他便见沈雅然失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似乎带着几分同情之色,“徐少、徐同学,你这样不行的…”
“你知道吗。”在对方很是疑惑的注视之下,沈雅然好心地轻声提醒道,“虽然不知道你在别人面前怎么样,但你一在我面前说谎,不是垂眼就是抿唇,别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样不行啊……”
“……”
徐宗睿似乎微微瞪了下乌黑如墨的双眸,白皙隽逸的面上有着一瞬间不自然的浅淡红晕浮上、然而只是顷刻间便恢复了原先的神色,迅速得几乎让站在他对面的沈雅然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看着徐宗睿面上的沉静神色,眨了眨双眼的沈雅然不由诧异地出声反问道,“难道你自己没注意到吗?”
这次,徐宗睿看着沈雅然没挪开眼,眸色深沉,“你…是不是想岔开话题?”
“……”
啊、被识破了。沈雅然面色不变地浅笑道,“…是啊,我的确不怎么想谈那位陈主管的事儿,不过,我刚才说的也是真的……”
“我们是朋友么?”然而,徐宗睿此次却是破天荒地打断了沈雅然的话,微微扬起眉梢,目光紧盯着沈雅然未有一丝放松。
而面对徐宗睿这突然间九十度转折式换话题,沈雅然愣了一瞬,才道,“…是朋友啊,不然还会吃力不讨好地帮你挡桃花么?”
许是被沈雅然这么一提一撒谎一紧张就不敢直视她的事儿,这回不知为何,反正沈雅然觉得徐宗睿盯她盯得有点狠,反倒让她不自在了起来。
“怎么问这个?”沈雅然想了想,还是准备再次转移话题,便玩笑道,“你不会是专程让我比赛放水来的吧?”
“……”并未挪开视线的徐宗睿神色顿了顿,“你觉得会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沈雅然也知道,像是徐宗睿这样有自傲有坚持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但…她开个玩笑、需要这么认真地反问回来吗?她又不是傻的,会不知道对方不会这样做吗。
“…当然不会了。”沈雅然侧过身睨了对方一眼,撇着嘴道,“你看,我这么信任你,让你听了个全,保密这种事我也就不提了,要是有外人知道了,我就第一时间把你也绑了。”
又是一愣的徐宗睿不由有些接不上话来,一瞬间有些放空的思绪在‘信任’两字上转了几圈,最后还是不得不出言提醒道,“你要是这么做了,事情怕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的确,要是绑了青省巨头徐氏的嫡系继承人,恐怕整个南方地域都要炸开锅。
清合会在南方的根基还不算是很稳,现今只算得上是与南方是长老会势力旗鼓相当,还在胶着状态。
此时要是有清合会的人出面动了徐家的唯一继承人,就算平日里以徐氏这些巨擘商企为首的商业势力对黑道势力秉承着敬而远之、不招惹也不畏惧的态度,也禁不住闹这样‘绝后’的行为。
经商的人也不是没有脾气,更何况徐家的势力不小,这时与清合会闹开了,无疑会产生毁灭性的灾祸来。
对于这些,沈雅然当然是知晓的,所幸这事是不可能会发生的,就算未来的日子有形式所逼的时候,她也能在不触动各方的平衡点的情况下解决这些状况。
论手段,不动声色地带走某个人,就算对方的身份是徐氏的嫡系继承人,沈雅然也还是有着一定的自信的。
于是,沈雅然眯了眯双眸,看向徐宗睿道,“那么,你会说出去么?”
徐宗睿面色无波地道,“不会。”
“那不就行了。”耸了耸肩的沈雅然无所谓地道,“既然你不说出去,我又有什么理由和动机去动徐氏的人?”
“好了。”沈雅然看了看时间,回身道,“走吧,该回去了。”
徐宗睿闻言,转身便见另一头的大门处、以唐老与周老为首的两拨人马缓步走了出来,而沈雅然已然趁着这个空档上了专程来接周老一行回宾馆的车。
隔着车窗,徐宗睿只看得见对方模糊的轮廓,在又随行跟上的聚光灯下,他看得分明、在周老上车之后,前排的车内沈雅然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淡淡地挥了挥手。
即便是不说徐宗睿也知晓,这是赛场再见的意思。
思及此,还站在原地的徐宗睿便微微叹了一口气,每次大型赛事上都会遇上她,真是说不清楚该高兴还是该自认倒霉。
“师弟,怎么了?”之后走上前来的洛远趁着群众的注意力停留在渐渐远去的周老一行上,便来到徐宗睿的身旁,低声问道,“和沈小姐聊什么了?”
今天的洛远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师弟在遇到周老一行人之后,眼底就仿佛存在着一种以前从未显露过的光彩,虽不明显,但洛远能够判定对方的这个变化多半是因为周老那位新收的叫沈雅然的弟子。
“…没什么。”被洛远问道这个的徐宗睿面色无波,想起先前的话题、想来那个‘保密’的范围就应该是全部内容了,故而,他从容地回应道,“师兄,几天后的比赛…我们各自珍重吧。”
说完这话,他便回过头淡淡道,“这里离酒店不远,我想自己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而被徐宗睿那句语调沉重的‘各自珍重’说得合不拢嘴的洛远只能怔怔地瞧着徐宗睿逐渐走远。
半响,一副怀疑人生的神色的洛远才对着刚过来的董彦袆呐呐出声道,“你说…周老的那个女徒弟,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闻言的董彦袆一愣,不明白好友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认真答道,“这个…不确定,毕竟谁也没听说过这个沈小姐,只是能被周老这样…看重的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到时候,我们照旧发挥就是了。”
“说的也是……”
只是,这般说道的洛远心中似乎总存着一丝惴惴,想着方才自己那个优秀的师弟的言语,祈祷着希望到时候不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旷世惊喜’还是‘晴天霹雳’降下来吧。
……
另一厢。
与周老告了假,借着赛前放松逛街的理由来到了另一处酒店之中的沈雅然按着手机上的门牌号推开了本就是虚掩着的房门。
“咔嚓——”
然而一进门,迎接沈雅然的就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以及一只只差那么几公分就要落到自己后颈上的手刀。
沈雅然,“……”
虽说是自己下的命令让众人严行戒备,但这种情况还是让沈雅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一不留神走了火、她的损失谁赔啊?
一旁,缓缓收回手上的枪的小六面无表情地颔首道,“小姐。”
“……”不想和这个木桩子追究这种小问题的沈雅然自径向里走去,一边淡淡问道,“人呢?”
小六两步就跨到了沈雅然的前面,领着对方往室内走,“在里面。”
安放人质的地方是试衣间,整个试衣间的空间并不小,最重要的是、它是整套酒店套房之中唯一没有窗户的房间、四面皆是墙壁,除了一扇有人把守的门,人质无任何逃脱的可能。
而后,在守着门的两位下属为两人打开试衣间的移门之后。
见到关在试衣间中,被强行‘带来’的那位陈主管的现状之时,一向从容淡定的沈雅然瞬间便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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