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国使节的宴席结束,祝云臻回了自己寝宫,而周维桢则直接去了琼华宫。他让外面的人不要出声惊动锦嫣然,悄悄地进了里屋。
锦嫣然此刻正坐在妆台前垂泪,一个宫女在旁边,一边替她褪洗脸上的妆粉,一边劝她:“娘娘不要太伤心了,这皇宫里的人谁还看不出来,皇上最宠爱您,他一定不会把你赏给那个什么阿什么梅的。”
顿了顿,她又啧啧地说:“那人也是奇了,一个属国的国王而已,居然敢公开索要我们永宁的妃子,真是该死。”
宫女拔下她头上镶宝石碧玺的芙蓉花簪,说:“娘娘看这簪子,这芙蓉花的一片片花瓣和叶子都是用碧玺广片做的,一粒粒花蕊也都是用珍珠做的,上面的蝴蝶也雕得活灵活现。这是南边进贡来的精巧玩意儿,统共就两支,一支给了您,一支给了皇后娘娘,可见在皇上心里,您有多重要。”
锦嫣然接过簪子,在手里把玩,嘴里喃喃念道:“只为我金钗钿盒情辜负,致使你白练黄泉恨渺茫……”
宫女正动手拆散了她的发髻,给她梳头发,问:“娘娘说什么?”
锦嫣然失神道:“没什么……你不懂,对男人来说,有很多东西都比女人重要……”
身边的宫女没有接话,她突然冲着门口跪下去,“参见皇上。”
锦嫣然这才回过神来,从铜镜里看见周维桢缓缓朝她走过来。
周维桢挥挥手让宫女下去,走到锦嫣然身后,拿起妆台上的梳子,给她梳起头发来。锦嫣然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披在后面,又黑又顺,一梳子下去直接就到底了。
他看着铜镜中锦嫣然的眼睛,说:“朕听到你们刚才的话了,嫣然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是朕的人,朕不会把你送给别人的。”
锦嫣然移开眼神,垂眼看着妆台上的那根簪子,“皇上今天晚上在琼华宫留宿吗?”
“你先睡吧,朕还有正事要办,晚上再过来陪你。”
安慰了锦嫣然,从琼华宫出来,周维桢回到正则宫,林靖在里面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两人在宴席上均喝了不少酒,祝云臻一早就派人送来了醒酒汤。
喝完醒酒汤,周维桢还在为刚才宴席上的事生气:“刚刚那个阿梅维勒实在是太过分,居然当着各个国家的使节,那么多人的面前来要我的妃子,简直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询问林靖:“咱们要是再北伐一次,去打赤塔国,有几成胜算?”
林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倒给他算了一笔账,“去年闹了一场蝗灾,许多地方官府的粮仓都早就吃空了。去年年底从几个州县调粮食过去,还是你自己下的旨。百姓都还没有饭吃,现在今年的粮食又刚种下,存粮更是连个影子都摸不着,如果北伐,首先粮草供应就是个大问题。”
太监都在外面候着,林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上回我去兴城一趟,发现红莲教暗地里也有备战的动作。那些活偶人要真被训练到能大规模上战场的程度,他们一不怕疼二不怕死,恐怕普通士兵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到时候,如果他们趁北伐带走了大批军队,向咱们发难,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周维桢立即明白了林靖的意思,他心里其实也清楚,如果只打赤塔国,至少能有五成胜算,但怕就怕南北两边受敌,哪头都顾不过来。
自己为了这个皇位,也是费劲了心机,可惜算计来算计去,都没有料到,几乎没有兵力可言的南象国,居然勾结上了红莲教,而这个红莲教借助南象国的种种巫术,还能生生造出来个活偶人军队。
他一拍桌子,不胜其怒地说:“根本不用想,南边肯定会向咱们发难的。当初我就不该放过周维哲,我这个好弟弟,从小就爱跟我对着干,我杀了匡氏一家,他怎么可能不来找我报仇。朝廷内外的事他也十分熟悉,说不定现在那些官员里还有他隐藏的党羽,这下不知道要给红莲教带去多少机密,怪不得他们封他做军师呢。”
林靖点头称是,“所以为今之计,更重要的是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咱们也该早为南边的那一仗做好准备。说不好,咱们还得趁他们的活偶人军队没有成功,先将南象国灭了。”
“你说的对,北边的事还得放一放。”周维桢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先把周维哲那小子给撕碎了。”
林靖忙完了朝贡的事,从正则宫出来,闲下心来,又想起李好音的事。
在李好音和文淑尤的身世交叉上,他没有考虑太过深入。
可是想到李好音到自己身边近十年,几千个日夜,一点要加害于他的迹象都没有,甚至频繁表现出愿意为他去死的意思。如果要复仇,完全不用等这么久,他平日里并没有太防备李好音,她有无数的机会下手。
她为什么一直都不下手?
他想到了一个听起来不太可能的可能,那就是,红莲教培养出了一个魁子,可是机缘巧合之下,她失踪了,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失了记忆。她不知道被下达了什么任务,红莲教的人也一直没有找到她,于是就让她这样在自己身边平安地生活了近十年。
这种可能实在太像是海外奇谈,但不管李好音的真实身世是什么,如果一直不能恢复她的记忆,是不是就能让她一直像现在这样留在自己身边呢。
林靖一路思索着出了皇宫大门,满月正在宫门口等他。
林靖翻身上马,将马头调转向大将军府的方向,边走边问:“阿音走了几天了?”
满月以为他是要询问李好音之事的结果,答道:“已经有四、五天了,那边还没给答复。”
福寿千春楼没有传回消息来,那便是还没有下手。如果是从前,他根本不会纠结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活,可李好音对他来说,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吗?
“我出京去几天,有事的话等我回来再说。”林靖对满月说,然后抽了身下的马儿一鞭,向南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