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靖带着李好音和十二返回帝京的途中,各地的官员已经开始在朝廷的命令下,带头领着百姓大力捕杀蝗虫。
百姓见父母官都不怕蝗虫,为了保护自己家的庄稼,更卖力地参加捕杀行动,或火烧,或掘深沟活埋。
后来,有人无意中发现这蝗虫被火烤熟了还能吃,结果,也就没有人再害怕这东西了。
周维桢又下令免去受灾州县一年的税收,并从其他地区调了粮食过去,提出百姓可以以捕捉的蝗虫换取粮食。
于是,蝗灾的蔓延就这样渐渐被控制下来,也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饥荒出现。
从陵城逃跑的那个断腿之人,虽然服毒自尽了,十二倒还是从他嘴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一年之前,红莲教中新来了一个新人,那人对永宁国朝堂内外大小诸事都非常熟悉,提供了许多宫里的机密事要。
于是,红莲教教主封他做了军师,这回也正是这个军师出的主意,让红莲教煽动灾区百姓闹事,趁机在各地造反的。
兴城是永宁国与南象国交界之处的一个城市,兴城的南阜山正好分跨两国。
南阜山上,邱如璋身旁站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那人身材瘦削,皮肤极白,并且是种病态的白,像是在许久不见天日的地方捂出来的,但浑身上下隐隐显露出一股贵气。
他们并排站在高处,看着下面山坡上的荔枝林。沉甸甸的果子挂了满树,已经大半都红了。
邱如璋说:“军师的主意很好,教主很高兴,若是成功了,一定会有重赏。”
旁边那书生模样的人表情淡淡,连嘴角都没动一下,似乎对什么赏赐并没有兴趣。
突然,邱如璋手下一个叫雁回的姑娘前来报信,红莲教的陵城分舵被人一锅端了,新招进来的分舵舵主杨也退被朝廷抓回去了,给各个分舵报信的那个“断腿陶”也死了。
教主原本抱有很高期待的计划,刚刚实施就失败了,一定会大发雷霆。雁回有点为难,问邱如璋:“左使,这事怎么向教主禀报?”
“这事我亲自去跟教主禀报,你不用管了。”邱如璋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他初时愕然,想了一想之后又忽然笑了,转头说:“军师的主意好是好,但是这回好像没有成功啊。”
军师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对计划失败之事也并不在意。
他好像不习惯南方的湿热气候,一直摇着扇子,时不时拿手绢擦擦额上的汗,“晋王是个火爆脾气,性子又急,若只有他自己在,肯定早就将事情闹大了,也不会被发现陵城分舵的所在,所以这回一定是有别人帮他出主意。”
邱如璋问:“那军师觉得那人是谁?”
军师“哼”了一声,“能让晋王肯听话的,只可能是皇帝派去的人,这事一般人也做不到,我猜只能是林靖。”
他的眼睛里直白地流露出仇恨的目光来。
八年前,周维桢和林靖两个人栽赃他和他母妃的匡氏家族弑君篡位,导致他们一派全面落败。
八年前的那天晚上,他亲眼看见林靖将他的母妃匡音华斩杀于先帝寝宫内,那个人冷漠地看着他剑上的血,好像还在嫌弃自己的剑被弄脏了。
成王败寇,本无话可说,可他不能忍受林靖对他母妃这样的侮辱。他发誓,有一天一定要亲手杀了林靖。
原来,这新加入红莲教的军师,正是一年前从帝京皇宫里怀德轩失踪的周维哲。
当年匡氏一族被诛灭九族,他自己也被打入死牢,后来还在那个怀德轩里过了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怀德轩那个地方,本来一年到头就没有几个人去,红莲教让人扮成小太监,混进了宫。趁周维桢南下去宛城的时候,将周维哲救了出来。
由于去怀德轩送饭的人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也没人在乎他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因此,周维哲失踪以后,竟过了好几天才有人发现此事,那时候,他早就被红莲教的教徒护送着远离帝京了。
临走之前,周维哲让人给祝云臻送去了一张字条,告诉她,当年她的姐姐——太子妃祝云岚正是被周维桢自己杀死的。
此时,祝云臻已经得到了父亲祝承洲找人查到的真相。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匡音华也死了这么多年,没有人需要再替她说谎了。
那年的中秋家宴上,祝云岚吃的那盘点心的的确确是匡音华准备的,那是周维桢最喜欢吃的芸豆卷。
但那时,她还并没有对周维桢起歹心,家宴上,也不过是想在先帝面前表示一下对周维桢的善意,才准备了那盘点心。
而且就算她对周维桢有歹心,也不可能傻到在先帝面前毒杀他。
根本没有人会干这么显而易见的蠢事,何况是先帝最宠爱的、号称后宫里最聪敏的熹妃匡音华。
可周维桢竟然亲手在点心里下了毒,并将它递给了自己的太子妃,一脸深情地看着她吃了下去。
周维哲当初就坐在周维桢和祝云岚的正对面,看着周维桢抱着毒发身亡的祝云岚,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谁能想到,他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呢。
事后,他竟然还那么坚决地请先帝彻查此事,号称一定要查出真凶,为自己的爱人报仇。
但匡音华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事发后,当天晚上就将她自己的寝宫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因此,周维桢准备好的毒药也没有成功塞进她宫里去。
找不到证据,先帝也没有办法,两天之后,只好将匡音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推出去当了替死鬼,好让事情赶紧就此了结。
祝云岚死后,周维桢就一直没有再娶妻,一直到皇位稳定下来,才立了祝云臻为后。
世人都说当今天子是个长情之人,可就是这个长情的皇帝,为了扳倒自己继位路上的绊脚石,竟然连自己所爱之人也可以利用,甚至不惜亲手杀了她,嫁祸到竞争对手的身上。
盛夏季节,天已经很热了,祝云臻却感到浑身都起了一层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