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昌八年四月,永宁国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永宁国的科举考试每三年一次,每次的四月二十一日,是科举殿试的日期。殿试在皇宫里的集英殿举行,总共只有一天时间,黎明开始,日暮结束。
殿试的策问题目由皇帝亲自来出,考生答完后,读卷官对其评分,将最佳的十份答卷进呈给皇帝,再由皇帝亲自选出头甲进士来。
这一年的殿试,来自全永宁国各个地方的考生多达三百余人参加,分数场考试,整整持续了十四天之久。最后进入三甲者共有三十人,其中,获得二甲第七名的是来自双江城杨澜清的次子杨也退。
发榜之后,立刻有同年熟悉杨也退其人的考生不服,举报他中二甲是有暗箱操作,然而举报后,上面并没有人回应。
那杨也退也是个脑子缺根筋的,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收敛一点,让事情悄悄过去,一开始咬死不承认,坚决说自己是凭实力取胜。后来见没人管他,干脆就得意忘形,到处叫嚣着:“凭我的文采,就算没人帮忙,也当得起这样的名次。”
这下彻底激怒了那些同年的考生,有二十几名考生联名上书。
最终,他们敲破了登闻鼓院的登闻鼓,状告此次殿试的考官徇私舞弊。那杨也退明明资质欠佳,居然进入了最后的待选十人,是因为贿赂了读卷官吴正廉等八人。
登闻鼓院本打算将事情悄悄压下,因此警告告状的考生,让他们息事宁人,如果再不罢休,就取消他们下一科的考试资格。
有胆子小的,怕影响自己的前途,就退缩了。但仍有些不愿看那小人得志的考生,直接又将状告到了御史台,更有人将此事编成了话本小说,在帝京热卖,一夜之间,帝京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此事。
李好音现在正好跟着林靖上了帝京,此时正在书房里翻看着新买回来的话本小说。
这天刚好是五月初五,林靖从宫里回来,顺路买了一把艾草和菖蒲,让夏冰拿红纸束了,插在门楣上。
李好音一边翻书一边吃着粽子,问:“大人挂这个做什么?”
林靖说:“这不是辟邪吗,免得你晚上老做噩梦。”
李好音心里很开心,说:“你虽然嘴上每天凶我,其实心里还是挺关心我的,是吧?”
林靖却依然是那张冷淡的脸,拒不承认:“没有,不要自作多情。”
他瞥见李好音手里的书本,问:“你在看什么?”
“嘿嘿嘿嘿嘿……”李好音才想起来忘了把书藏起来,她干笑着,将手里的书放到背后。
林靖比她更快一步,将书抢过来,原来正是那本考生影射杨也退贿赂考官中进士的话本小说。
他这几日都看见有一群考生堵在登闻鼓院门口,大有要不到说法就誓不罢休的意思。心想,这事倒是闹得挺大的。
事情终于闹到了皇帝处。
周维桢勃然大怒,前朝就是因为暴敛横征,官员贪腐严重,甚至到了卖官鬻爵的程度。最终导致天怨人怒,多地百姓造反起义,被周家趁机起兵篡夺了政权。
因此,永宁国的历任皇帝都将贪腐视作大敌,并以史为鉴,建立了“养廉银”制度。
永宁国官员的俸禄虽然微薄,但是朝廷每年会发放一笔远远高出正俸标准的养廉银。品级越高的官员,养廉银也越优厚。正是希望借此杜绝官员的贪污腐败。
没想到还有人敢在皇宫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周维桢绝不能容忍自己在位期间出现贪腐案子,于是立刻下旨彻查此事。
并找到杨也退会试的考卷,以及殿试当场其他人的考卷,亲自查看对比之后发现,果然,这个杨也退无论破题,还是见解、文辞均不足以进入最后的待选名单。
对读卷官调查之后也得知,杨也退实际给其中四人送了重金,让他们保自己进了最后待选的十人名单。
几日之后的朝会上,周维桢命人将吴正廉等四位受贿的官员在午门外杖毙。撤销了杨也退的科举名次,刺配流放到关外,永生不得再回到关内。
远在岭南的杨澜清气得暴跳如雷,他自己就因为亲历过科举舞弊,才心灰意冷回到双江城,办了一辈子义学,并且不允许后人再参加科举。
没想到他的这个孽子,先是勾结红莲教来砸了书院,接着让人在自己家宗祠里抢去了那张印有“清白如水”印章的画像,现在又违背家规,偷偷去参加了科举考试,还干出了此等贿赂考官之事。
杨澜清虽然后来淡出名利圈,但同年还有几个有些交情的考生在朝中任职。杨夫人心疼儿子,想让他求人活动一下,将儿子弄回来,被他坚决拒绝。
“你以为那个畜生哪儿来的胆子,哪儿来的钱去考科举、贿赂考官,他还和那些红莲教的人有联系,就是他们在背后支持他去的。这个畜生若有机会继续这么干,迟早要把咱们一家人都搭进去!”杨澜清气得胡子发抖,还扬言要和这个孽子断绝父子关系。
经过此事之后,周维桢对朝中这些官员也非常不满,马上开始调查所有在京官员的财产情况,有一点来历不清楚的,就立刻革职查办,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结果这一查发现,上到几个王爷,下到底下的官员,没有几个是完全干净的。
周维桢发狠换了许多个官员,将官场大肆清洗了一遍,林靖也借机塞进去了好几个自己的心腹。
一个月后,梨青江以北大片地区今年大旱,又爆发了蝗灾。
成批的蝗虫遮天蔽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当地百姓对此束手无策,但又不敢去捕杀蝗虫,就眼睁睁看着大量的庄稼被毁坏了,致使许多地区都没了收成。甚至有几地的官员想出了馊主意,设祭膜拜蝗神。
蝗虫是到处迁徙的,扫荡完一地就换下一地,待朝廷知道消息,蝗灾已经蔓延到许多地区,更难以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