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
父女时隔两年再见,一开始喜悦与激动之后,此时都已经心情平复下来。
秦业眼角还有泪痕,女儿嫁人之后随夫戍守边关,虽然数月会有一封书信往来,秦业还是忍不住担心。
边关安不安全?
辽东三族叛乱,女儿危不危险?
女婿待女儿如何?
毕竟书信往来,报喜不报忧,秦业难知真实情况。
“琞哥儿有何打算?”
这一直都是秦业关心的问题,以前是,现在是。这一点关心,并不会随着贾琞身份地位的提升而改变。
贾琞与贾家之间恩怨,其实说起来并无太大仇怨。
只是贾琞生长环境所造成,秦业微微一叹,自然明白这是贾琞心结:“荣国公府传出话来,琞哥儿归京之后,就要入驻荣禧堂。孝道之名,家族约束,琞哥儿怎么想的?”
人有私心,贾家表现得淋漓尽致。
琞哥儿尚还是一介白身之时,贾家从未正眼瞧他。
如今贵为公爵,贾家自然为了自身利益,不惜以荣国公府之主接入府中。勋贵家族,本身就只是重利。
这就是世家。
就如同他一般,一开始也是害怕贾琞不能给自己的女儿带来幸福一样,其实也是抱着功利之心,才会有所失望女婿的平凡。
怎么想的?
秦可卿自然知道贾琞怎么想的,当贾琞知晓,自己被贾家销除族籍之时,似乎情绪不高,只是说了一句:“我本不在贾家族籍之中,如何销我族籍?我从割肉腕骨之后,就已经自认不是贾家人...贾家如何做,与我何干?”
“老爷归京,打算购买宅院,与贾家分割。”
这都是贾琞的打算,与秦可卿商议过的:“没有寻到合适的宅院之前,我们要住在驿馆。”
贾赦在世,贾琞不可被称作老爷的。
父在,子位格再高,也要尊父之名。
然而,贾琞与贾家关系缘故,在府上被称作老爷。
“哎...”
仅仅一个称呼问题,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贾琞心中已无贾家位置。
秦业叹息一声,这是贾家自家的事情,贾琞自己的事情,秦业为长辈,为贾琞岳父,也不好插手此事。
说到底他是外戚。
只是,要是贾琞这么做,少不了被人背后所非议,对于贾琞来说并非好事。
“父亲何必忧虑?”
秦可卿劝慰道:“老爷思虑周全,谋定而后动,这件事情他会解决好的。老爷思忖,找到合适时机,请求陛下准许老爷再开一宗...”
借助皇权。
再开一宗。
这是贾琞思索之后的决定。
秦业却是摇头:“可以求陛下,准许琞哥儿再开一宗,然而荣国公府赦老爷还在,政老爷也在,老太太也在,亲兄弟还在...陛下为九五之尊,如此分宗之事,也是古今未有之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皇帝随便插手别人的家事,也会被臣民所议论:“再者,琞哥儿如今可能会获封公爵,相比较开国武勋一脉,特别是四王八公一脉而论,陛下依旧还是重开国武勋一脉,而轻琞哥儿之事...”
这件事情牵扯太大,如果当真这么做,贾琞是从自己的父亲名下再开一宗,必然不为礼法所容,被天下之人唾弃。
皇帝敢插手此事,那就是枉顾礼法,为天下开启礼法败坏之先河。
皇帝绝不会帮助贾琞这件事情。
正所谓父慈子孝,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父不慈,只存在子不孝。
贾琞要是提起此事,在皇帝面前,可就算是失去了可以倚重为忠臣之根本。
得不偿失。
“此事不成,老爷会请求继续戍守边关。”
在什么地方都行,到时候与贾家相隔万里,眼不见心不烦。
秦可卿相信,自家相公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先有被销除族籍,驱离出家族在先,老爷并无过错。”
秦业低头不语。
贾琞边关戍守,他又要与女儿分离,这一分离,可能再无相见之日。
他现在不关心这些,从女儿处处维护女婿方面来看,还有谈及女婿时候,眉眼之间流露的柔情蜜意,秦业放心了。
若无所宠,何来柔情?
只要他们夫妻幸福美满,和和美美的,贾家一些事情,可以忽略。
哪怕贾琞戍守边关,他也可以放心女儿不受冷落与欺辱。
“老爷...”
这时候管家到来:“姑爷回来了...”
“哦?”
秦业起身,向外迎去。
如今他这个女婿,已经身份截然不同,秦业身为岳父也不敢托大。
秦可卿紧跟在后,眉眼间都是喜悦。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夫人就是如此。”
以前只感觉古人夸大其词,如今才明白当真存在。
宝珠瑞珠对视一眼,如今的夫人一颗心都在老爷身上,然而随着老爷身份变化,地位越来越高,可能会获封公爵,到时候少不了纳妾...
夫人这般,到时候能不能容?
再有...两年多了,夫人肚子毫无动静,也应该为老爷诞下子嗣。
若无所出,时间一久,岂不就是受到冷落?
刚出了客堂,秦业就看到一身盔甲的贾琞已经进入院子。
“岳翁...”
贾琞赶紧行礼。
对于这个岳父,贾琞内心还是感激的。当年他那般模样,一无所有,岳父并未看轻于他。是以,贾琞执礼甚恭。
“琞哥儿...”
秦业感慨无限,两年多前的女婿一无所有,如今成长为可能获封公爵的地步。万幸那时候,没有看轻于他,而让女儿为难。
“相公...”
秦可卿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贾琞,满是柔情。
贾琞微微一笑,拿出圣旨:“可儿,如今为夫已经被册封武威郡公,官居工部左侍郎。”
秦业一怔,直接忽略了夫妻二人之间的柔情互动:“郡公,侍郎?!”
“好好好...”
如一个老父亲一般,看着子嗣成长的欣喜,秦业就是这般心态。
“郡公?”
秦可卿接过圣旨,展开看了一遍,眉眼间满是自豪。
“鲸卿不在?”
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如姑娘一般的小舅子。
“快到新年了,钟哥儿要在私塾做文章。”
秦钟如今还没有到新年放假的时候,正是一年学习,考校学问的时节。
提起秦钟,秦业微微蹙眉。
秦钟学业问题,一直都是秦业的心病。
当初就是为了秦钟的学业问题,才会有贪图荣国公府千两银子聘礼,而将女儿嫁给贾琞。当时心中有心结,那一千两银子,秦业至今未动。
以至于,秦钟还在原来的私塾读书。
贾琞微微一笑:“如今小婿已经是公爵,恰恰今年学业结束,鲸卿年后就去国子监吧。”
身为公爵,一年有三个进入国子监就读名额。
这是大宇对于功臣的特殊恩荣。
好比贾赦每年名下有一个名额,贾蓉、贾琏都是监生身份。
就算是贾宝玉,也挂着监生身份,只是贾宝玉不喜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极少会去国子监。
秦业欣喜不已,岔开这个话题:“琞哥儿落脚驿馆?要是想买宅子,我倒是知道一位致仕还乡的老臣,有一座宅子,占地约莫七亩左右。”
贾琞欣喜不已:“如此,就少了多跑牙行,可儿可以给岳翁银票,岳翁出面代劳如何?”
秦业自然不拒绝,闲聊到了黄昏时分,贾琞提出告辞:“岳翁,我与可儿先回去,明日早晨要去祭奠我母亲....”
秦业不好相留,他的府邸也就是前后两院,如今住的满满当当,空房子都没有。
刚出府门,贾琞就看到了熟人。
那标志性的满脸温润笑容,贾琏就是天生的笑脸。
“见过秦大人...”
要是以前,贾琏五品同知,面对秦业不会如此客气。
如今秦业身份地位,已然随着贾琞水涨船高,贾琏不敢怠慢:“琞兄弟,老太太请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