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那些宫女都默不作声,片刻之后才有个人叹了口气:“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旱灾的事已足够闹心,如今又……唉!”
“小心些吧,千万不要口无遮拦了!你没看到那几个人都被打成什么样了吗?其中有一个人怕是再也下不了床,这辈子都无法走路了!”
几人各自沉默下去,又过了片刻才有人接上:“贤妃娘娘也太狠了,她们不过说了几句闲话,打几下教训教训,出出气也就是了,如今……唉!”
“其实要我说句公道话,他们背后议论贤妃娘娘的确不应该,不过话又说回来,贤妃娘娘如果谨言慎行,举止得当,又怎么会招致那些议论?”
“这话说得对,你看咱们皇后娘娘,何时有人议论她半句了?就算是议论,也只会说她的好处。”
“可不就是,皇后娘娘虽然高贵清雅,仿佛高高在上,其实可平易近人了,想当年她刚刚入宫的时候,还时常跟咱们一起赏花赏月,那年我月事不调,皇后娘娘还亲自为我把脉开药方,我吃了几付药就完全好了!”
“唉!可惜呀,没过多久旱灾就开始了,皇后娘娘也就没有那些心情了。”
“其实贤妃娘娘刚刚入宫的时候,我没觉得她有那么狠心,看她时时笑得眉眼弯弯,还以为是个心善的人呢!没想到……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算了,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你刚才这句话若是传到贤妃娘娘的耳朵里,说不定你会比那些人更惨。”
“对对对!说的是!快别说了,干活吧。”
一时之间几人都陷入了沉默,再也没有人说一个字。而躲在后面偷听的甄茹雪却早已暗中咬牙,不停地思索着:她才刚刚入宫,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不能就此给宫里的人留下如此糟糕的印象。不行!必须想个法子挽回自己的形象!不就是平易近人么?我也会!
暗中冷哼了一声,她立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整了整衣衫,然后装作刚刚从此处路过的样子从偷听之处转出来,满面笑容地开口:“你们好!”
凉亭中的几人闻声回头,顿时叫苦不迭:我的天!这不是要命吗?怎么躲来躲去,还是撞到刀口上?刚才的话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应该是没有吧?否则她怎么会笑得这样开心?
看到众人脸上不停变换的表情,甄茹雪自然猜得到他们在想些什么,却假装不知地迈步走进了凉亭,越发笑容可掬:“你们在说些什么呀?说给本宫听听好不好?”
当然不好!说给谁听都行,就是不能说给你听,不然这条命还想要吗?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哆哆嗦嗦地说道:“回娘娘的话,没说什么,奴婢还有事要做,奴婢告退!”
仿佛得到提醒,其他几个人也匆匆地行了一礼,异口同声地说道:“奴婢告退!”
眼见众人又要扔下她四散逃开,甄茹雪急了,连忙说道:“哎呀你们别走哇!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们随便聊聊,别走啊!你们……哎呀站住!”
这最后两个字已经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几人顿时吓得一哆嗦,转过身扑通跪倒连连叩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又是这一句,我没想把你们怎么样啊!甄茹雪委屈得要命,却不敢再对着她们发脾气,赶忙笑着说道:“不要害怕,本宫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来,快起来。”
几人跪在当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没有人敢动:“奴婢不敢!”
甄茹雪越发着急:“哎呀让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
几人又是一哆嗦,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然后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僵直着身体不敢乱动。
甄茹雪咬牙压制着心中的怒气和委屈,始终保持着自认为亲和的笑容:“来,正好本宫闲来无事,坐下陪本宫随便聊聊吧。”
几人又对视一眼,齐声开口:“奴婢不敢。”
“哎呀有什么不敢的,让你们坐你们就坐!”甄茹雪越发委屈: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平易近人吗?
几人无奈,只好僵直着身体坐了下来,一个个好似一截木头般杵在甄茹雪的面前,那情形说不出的可笑。
甄茹雪几乎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是却还想做最后的努力,眼见没有人开口说话,她强撑着笑容抬手指了指后面说道:“秋高气爽,菊花开放,实在是美不胜收啊,你们说是不是?”
没有人敢开口,其中一人悄悄抬了抬头,却不想正好跟甄茹雪对视到了一起,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是是是!美!真美!”然后用胳膊肘捣了捣左右两边的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是!美!真美!”两人也忙不迭地点头,其余几人也随声附和:“美!真美!”
其实到底美不美他们哪里瞧见了?根本连头都没回,甚至根本不知道甄茹雪说的究竟是哪些菊花。
见此情形,甄茹雪再也装不下去了,可是如果就这么狼狈地离开,她的面子上更加下不来,只好咬了咬牙,故意伸了个懒腰说道:“本想陪你们多聊几句的,可是突然觉得有些乏,本宫便先走了,你们继续忙吧。环佩,扶本宫回去。”
几人如获大赦,忙不迭地跳起身行礼:“奴婢恭送娘娘!”
东施效颦的结果,往往是自取其辱。
甄茹雪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脸上的笑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远了。回到南凤宫,她跌跌撞撞地奔进内室,趴在床上呜呜大哭起来,边哭边捶打着床铺:“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环佩哪里还敢开口,被她这一连串的讨厌吼得头昏脑胀,眼见她越哭越厉害,这才担心地上前说道:“娘娘您别哭了,赶快起来吧,小心压到孩子。”
“不要再跟本宫提孩子!”甄茹雪大声喊着,翻身坐了起来,“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本宫怎么会落到到这个地步?本宫不要了!不要这个孩子了!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一边吼着,她突然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小腹,环佩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过来扑通一声跪倒,紧紧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娘娘,使不得啊,孩子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奴婢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赔的!”
“谁要你赔?”甄茹雪拼命挣扎着,“孩子在本宫的肚子里,就算出了事也是本宫的责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放手,本宫就是不想要他了!本宫只要云哥哥!”
环佩哪里敢放手,继续紧紧的抓着她不停地哀求:“娘娘娘娘!你不要这样,你何必理会他们呢?他们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宫女,你跟他们计较什么?”
那些宫女的话本来就给了甄茹雪不小的冲击,打了片刻之后她感到浑身无力,动作也就停了下来,继续哀哀地哭泣着:“环佩,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本宫真的没有他们说的那些意思,他们为什么要那样说本宫啊?呜呜呜呜……”
见她不再对孩子下手,环佩松口气放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是是是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娘娘一心向善,是他们不了解娘娘,娘娘不要伤心了。”
甄茹雪没有再说什么,却一边哭一边紧急思索着对策。看来向那些宫女示好短时间内是没有什么效果了,他们反而会越发觉得自己是笑里藏刀。到底应该怎么办呢?都怪自己昨天意气用事,没有听端木幽凝的劝去向云哥哥求情,否则的话那些宫女也不会认为自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不过幸好,自己总算是怀着云哥哥的孩子,如果自己够幸运,能够生下一个皇子,他肯定会立刻被封为太子。就算自己现在受些委屈,也只好咬咬牙忍受下来了。
云哥哥,现在我只有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像他们一样对我呀!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么狠心的人是不是?你一定知道的!
对此时的甄茹雪而言,她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东陵孤云的宠幸了。可是这会儿算算,才发现他居然已经好几天不来了!自己这么辛苦地为他怀了孩子,他不是应该天天来陪着自己,不让自己孤单寂寞受委屈吗?他也说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孩子嘛!
所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应该来陪自己了吧?到时候一定要跟他说清楚,让他告诉那些宫女不要再这样躲着自己了,自己真的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因为存了这样的心思,甄茹雪便觉得时间过的格外缓慢,等到夜幕终于降临,她却已经觉得仿佛过去了一百年那么久。早早便命人准备了几道精致的小菜,她迫不及待地吩咐环佩:“环佩,你快去瞧瞧云哥哥来了没有,如果没来的话你就去请他,说我已经备好了酒菜,请他来好好吃一顿。”
环佩无奈,只得点头答应,转身而去。可是刚刚去了没多久她便已经返回,看到她,甄茹雪倒是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快?难道云哥哥已经来了?”
“不,不是,”环佩小心地摇了摇头,“奴婢半路碰到伺候皇上的内侍,他说皇上今晚去了北凤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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