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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猴哥比较了解我。”

临晚镜淡淡地笑,愈发精致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那么明丽动人。

浅笑低眉,都是一种风情,此时的临晚镜恐怕还不知道。她越来越精致的脸庞,对男人有着怎样致命的吸引力。齐壮摸了摸鼻子,他并非长得不英俊,只是这种长相配上时不时纨绔子弟的猥琐,降低了格调。镜镜长成这个样子,她怎么还敢笑?就不怕别人对她生出歹念吗?这里可是军营!猴哥在心里苦笑,好在,他们和镜镜一起长大,这份情谊不会泯灭于人性。

“镜镜,我怎么觉得你这丫头越来越漂亮了呢?”比起齐壮的含蓄,鹦鹉少爷就显得要直率许多了。他性子本来就比齐壮要直,他们俩上战场都是一个冲一个辅助的。

如果临晚镜看见,会觉得,他们就像现代的兵,一个是狙击手,一个是观察手,二人配合得极其默契。

“漂亮不好吗?”临晚镜转过脸,清亮的眸子盯着鹦鹉少爷。她的眼睛,一直都会说话,在看人的时候几乎让对方无所遁形。

“不好,你跟咱们一块儿玩的时候没这么漂亮,怎么嫁人之后就变了个模样?难道景王府的水特别养人?”鹦鹉少爷成功地岔开了话题,心下松了口气:只要镜镜不提去见少将军就好,否则,依照景王那脾气,他们俩还不得被揍?人家王爷发起火来,他们俩可就成了板上钉钉的替罪羊了。

“是你们自己之前眼拙,英武哥你可是后悔了当初暗恋的人是太子妃而不是我?”临晚镜戏谑的话语脱口而出,说完之后瞥见鹦鹉少爷眼底一瞬间的黯然,她又有点后悔了。

果然,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怎么戳人家的伤疤才是最疼。苏幕帘成亲了,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从始至终,鹦鹉少爷连表白的机会和勇气都没有,这恐怕已经成了他心底永远无法释怀的一道伤。

“咳,英武哥,我——”她没想真戳人伤疤的,只是一不小心说顺口了。

“我知道。”鹦鹉少爷摆了摆手,示意临晚镜别吭声儿,听他把话说完,“我如果当初暗恋的是你,恐怕下场更惨。景王看着不显山露水,可你看这燕都上下,有谁不怕他的?别担心,现在本少爷谁也不暗恋了,等以后立功回朝,让我爹给我选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堂堂正正地娶一漂亮媳妇儿过门!”

那时候年少不懂事,才会学人家看中了姑娘却不敢表露自己的小心思。他觉悟得太晚,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大器晚成吧。嘿嘿,每次他也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如果真的能大器晚成也就好了,至少,未来的媳妇儿不会太过嫌弃他。他在青楼喝过酒,也在战场杀过敌,大抵上,也是可以功过相抵的。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齐壮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儿上,然后嫌弃地看他一眼,“就你这样的,也想娶一温柔贤惠又漂亮的媳妇儿?依本公子看,你就能娶一个身强体壮的母夜叉。”

“喂喂喂,瘦猴,你这是几个意思?干什么尽在镜镜面前挤兑小爷?小爷长得一表人才,家世良好,怎么就不能娶上好媳妇儿了?我看你才会娶一身强体壮的母夜叉呢,正好和你这样子形成了互补!”

“你——你这是在侮辱本公子的人格!”

“我才没有咧,你本来就——”

“你们俩够了啊。”临晚镜伸出手挡在他们俩中间。

这两兄弟是从小打到大的,可这里是军营,她来又不是看他们俩斗嘴的,所以,必须及时拦住。

“镜镜,你来评评理,说我到底能不能娶上一门好媳妇儿?”两人被临晚镜打断,都齐刷刷地看向她。鹦鹉少爷更是一屁股坐下来,翘着个二郎腿,指着齐壮道。

“等你们建功立业,陛下就欠你们一个媳妇儿。到时候找他要去,现在别急,先处理我的事情。”临晚镜把二人分开一定的距离,让他们两边儿吵不起来。

“是啊,陛下说不定还会送小爷一个公主呢!”鹦鹉少爷点了点头,觉得临晚镜说得特别有道理。

公主,您就别想了,送个宫女还差不多。临晚镜在心里琢磨着,皇家公主本来就没几位。一个已经嫁到北域了,还剩下三个。一个七公主,一个八公主,一个十公主。七公主夙郁惜雅,是他表妹,哎哟喂,表妹,没错,这个还是有可能娶到手的。可关键是七公主聪慧,有心计,应该更有利用价值才对。八公主,这个算是已经废掉了的公主。要怪,只能怪夙郁惜芸命不好,谁让她的母妃是纪茯苓呢?

纪茯苓都亲口承认了安王不是陛下的儿子,算是给觞帝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尽管小女儿夙郁惜芸确实是觞帝的种,也会跟着受到牵连的。觞帝不想方设法给这个女儿使绊子,就是仁慈了。留着这个女儿,就是膈应他的,恐怕,八公主也是个远嫁的命了。剩下的也就小的,毛都没长齐的十公主。那小丫头,一直围着她家小狼崽儿打转呢,你猜,她会不会把到手的侄儿媳妇让给别人?

“你说是不是啊,镜镜?”鹦鹉少爷碰了碰临晚镜的胳膊,让她附和自己。

临晚镜看他一眼,笑眯眯地道:“没错,鹦鹉少爷,您就努力上阵杀敌吧,说不准儿啊,陛下还真欠你一位公主。”

“那多不好啊,嘿嘿。皇家公主脾气不好,像八公主那样的骄纵女人,小爷我还真是无福消受。”鹦鹉少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觉得自己说得那是一个有道理哇!

想想,八公主那样的,还真不能要!那位公主,还和他们家镜镜有仇咧!

“没错,还是回去等你爹娘亲自为你挑选媳妇儿吧。”齐壮也拍了拍萧英武,出生在他们这样的大家族里,娶妻的事儿,根本轮不到自己做主。所以,鹦鹉少爷不管怎么说,都只是幻想罢了。当然,鹦鹉少爷还好,他至少是家中独子,又有个疼他的贤妃姑母。成亲的时候,可能还会征求他的意见。而自己,就不用想咯!齐家现在的处境,可不是一点点的糟糕。

“好了,你们俩不要再岔开话题了。我们言归正传,谁能告诉我,纪家少将军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被葬在哪里?”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不想告诉她纪醒空的事儿!

听她这么一说,两人顿时就静了下来,又同时看向她。

“镜镜,你不会告诉我们,你就是为了少将军来的吧?”什么夫唱妇随的,是他们想多了吗?

“有纪家军在,我不相信纪醒空会无缘无故出事。”临晚镜皱着眉,从始至终,她就没相信过纪醒空会死得那么轻易。

身为纪家的少将军,纪家军怎么可能不护着他?除非,内鬼太多!

“事实上,少将军是中了敌军的埋伏。后来,增援的人马没到,他一个人杀出重围,却没逃过应满径的千里追杀。他就死在雪地里,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说到这里,鹦鹉少爷几乎说不下去,雪地里,他们其实并没有看到少将军,只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狼,嘴里叼着一只手,那只手上,有纪家少将军祖传的扳指。那是,少将军第一次上阵杀敌就戴在身上的。

纪将军说,那是纪家人的功勋章!

这些,他们并不想告诉镜镜。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太过残忍了。见识过战场上的残酷之后,两位公子哥儿都成长了不少,甚至,懂得了保护他们的小玩伴。在他们心里,临晚镜就是他们的小妹妹。尽管,后者可能并不需要他们的呵护。可潜意识里,他们还是那么做了。

“他怎么了?”找到人的,是真的找到了吗?阿醒真的死了?临晚镜根本不想相信,是这样的结局。那个白马银枪的少年郎,那个笑容里都带着羞涩,眼睛里都是干净的少年,就真的这样葬送在了敌人的虎口之下?

“他的身体,已经被雪狼吃掉了!”鹦鹉少爷不敢说出口的话,齐小受都当仁不让了。

“你说什么?”临晚镜一把揪住齐小受的衣领,死死地盯着他。

萧英武反应过来,赶紧去掰扯临晚镜的手,一边掰,一边说:“镜镜,你冷静一点。猴子他没骗你,少将军确实死得惨烈。所以,我都不敢让你知道。我们当时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只雪狼,对,那只雪狼嘴里还叼着他的手掌。那只雪狼肚子是饱的,我们有理由相信,少将军已经遇害了。而且,他的银枪也躺在雪地里。那把银枪,是少将军的武器,唯一的武器。”

鹦鹉少爷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总体意思,还是表达清楚了。

一、纪家少将军,是被应满径杀死的;

二、纪醒空的尸体,他们没找到,但是,他们看到了那只断掌,在雪狼嘴里取回来的断掌。

三、纪醒空的银枪孤零零地躺在了雪地里,人,已经不在了。

“可是,他怎么会死得那么惨?”临晚镜张了张嘴,只觉得说话的声音都在哽咽,喉咙里每吐出一个字都显得那么痛苦,难以置信。

“谁说不是呢?纪夫人听到消息的时候当场就晕过去了。将军大人好不容易撑着身体部署好战事,后来,身体也不行了。”战场上每天都会牺牲数不清的士兵,可没有一个人,死得比少将军还要惨烈。甚至,死了连个尸体都没有,只有一把银枪,一樽衣冠冢。他的后事,都是纪家家仆一手操办的。

“他——”临晚镜不知道自己还想问什么,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东西没问出口,可是喉咙那里实在太不舒服了,有的话,已经说不出口。

她以为,迟早有一天,她会来赴约的。所以,当初连送行都没来得及。以为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从来没想过,一上战场,生死便不由己了。燕都城里一别,竟然是山水不见,天人永隔!

“镜镜,你又不喜欢纪醒空,这么伤心做什么?”说完了少将军的惨烈,鹦鹉少爷才发现临晚镜的不对劲儿,这个模样,看起来好像伤透了心哦。可是,景王知道了真的不会揍他们吗?他怎么有种要被揍得屁股开花的赶脚?

“你傻呀,我和他虽然没有爱情,可也是朋友啊。我还欠他一个约定呢。”临晚镜拿手指戳了戳萧英武的脑门儿,“对了,他死了连尸体都没有,又是怎么下葬的呢?衣冠冢吗?”

别说古代,就连现代都有衣冠冢的说法。纪醒空好歹也是一位将军,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连个坟都没有吧?只可惜了纪将军和将军夫人,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对,对,埋了衣冠冢,葬了少将军那一柄银枪。”鹦鹉少爷在前面说,齐小受就在后面掐他,“哎哟,猴子你干什么掐小爷?镜镜,你是不是想去拜祭一下,少将军就被葬在迎风关的山头!那个山头,是少将军常去的地方,我听他说起过。喂,猴子,你什么意思?老是掐我做什么?”

“你这嘴怎么就没个把门儿的?你把什么都告诉她了,等着景王来找咱俩闹吗?”齐小受是恨不得掐死这个笨蛋算了。在他看来,临晚镜分明是打着陪王爷的幌子来看旧情人的。如果被王爷知道,那还得了?

而且,现在迎风关这么乱,指不定什么地方就有敌人的身影。如果,到时候临晚镜真的去迎风关的山头拜祭少将军,再遇上敌人,惹出麻烦,那可就热闹了!

还别说,齐小受的思维,总是要比鹦鹉少爷成熟那么一点。他考虑得确实也比较周到,现在迎风关多乱,到了军营,他们都得处处小心,还别说跑去迎风关的山头了。不止有敌人,山上还有猛兽呢!

如果再遇上雪狼,就凭临晚镜一个弱女子,打得过吗?再者,她要是瞒着景王去看纪醒空,到时候景王不生气?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背着自己去缅怀旧情人?

咳,其实,在齐小受的眼里,少将军就是临晚镜的旧情人。毕竟,燕都城里曾经就满是他们俩的流言蜚语。如果说他们俩真的一点儿猫腻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当初镜镜出嫁的那一天,少将军说的那句“在迎风关等你”,可不像是闹着玩儿的。他们俩曾经都有约定了,这样的关系,还能纯洁到哪里去?

“搞了半天,你一直在这里支支吾吾不想告诉我阿醒的事情,就是害怕景王?”临晚镜这下算是明白了,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齐家公子这么怕景王了?伦理说,景王还是他的表叔呢。别忘了,他可是齐家人,太后是齐家女儿。齐壮,是太后嫡亲嫡亲的侄孙呢!

“我怕什么,我才不怕他呢!”齐小受望着天,坚决不认同临晚镜的说法。他齐公子横行燕都数十几年,什么时候怕过人?

“不怕?不怕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阿醒的事情?你分明就是怕景王知道!”临晚镜瞪他。怎么还鸭子死了嘴硬?

齐小受低头看她一眼,许久,才长叹一声道:“我哪里是怕景王?我只是——”

他顿住,有的事情,分明不该是他担心的。他为什么要担心呢?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之间的感情,肯定不是吹出来的。他担心的小丫头片子,似乎已经长成了根本不需要他们的样子。可能,一切都只是他多想而已。

“只是什么?”他越是不说,临晚镜就越发好奇。她总觉得,齐小受一下子长大不少。看来,军营真的是个能锻炼人的地方。兴许,鹦鹉少爷说得对,他们在青楼喝过酒,也在战场杀过敌。他们不念过往,更不畏将来。这样的男人,也算得上英雄了吧?

“没什么。小丫头都已经嫁为人妇了。怎么还喜欢刨根问底?”齐小受笑着揉了揉临晚镜的头发。心里道:只是担心,景王知道了会心里膈应,然后,对你不好。

我们亲爱的小妹妹啊,哥哥们只是会担心那个你托付了终身的男人,会忽然对你不好。

“什么叫做我已经嫁为人妇就不能刨根问底了?猴哥,你越来越像个老先生了。”临晚镜斜睨他一眼,“走吧,带我去迎风关。”

“现在?”

“不行!”

两人一前一后,同时道。

“怎么不行?阿景处理军营的事情就好了,我要先去看阿醒。”既然答应过他,要和他一起看雪,怎么能食言呢?既然迎风关的山头视野最开阔,想必,看雪也刚刚好吧?

“这个时候出去非常危险。”已经到傍晚了,如果回来,肯定都是夜里了。如果遇见敌军怎么办?他们几个人,怎么敌得过凤离的千军万马?虽然,迎风关是属于夙郁的,照例说也应该绝对安全。

可是,这次战乱,与以往的每次都不一样。凤离那位应将军,似乎是铁了心要跟夙郁死磕到底,不杀人,不破关,他就不会班师回朝一般。

那位应将军他们也见过几次,身上的戾气太重了,看起来整个人就是一尊杀神。实在,不讨喜!

“我不怕危险,只怕——”不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结果,自然是两人拦不住她,只能陪着她一起出行了。好在,萧英武和齐壮在军营里混得都还不错,两人都挺会说,又肯吃苦,军营上下巡逻的人都肯给他们俩几分薄面。

另一边,景王和临晚照进了将军的营帐。

“王爷来了,微臣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纪将军躺在床上,看着进来的景王,笑得异常虚弱。

“将军?”景王愣了愣,别人也看不见他面具下的神色,只隐约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惊讶。

他皱着眉,看向一旁的徐军师:“不是说病重的是夫人吗?怎么连将军也这样了?”

徐清看了一眼床上的纪恕,见他点头,才和景王解释道,“夫人确实是病了。其实,将军的身体,更是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之前我就发现将军中了毒。只是将军毕竟武功高强,一直用内力在压制毒性。直到,少将军出事,将军怒火攻心,体内的毒性压制不住,才彻底爆发了出来。少将军一出事,夫人便卧床不起了。将军立即以要亲自照顾夫人的名义,让夫人也住进了营帐。并且,把营帐隔出了一个里间来。实际上,也只是为了方便军医替将军解毒。夫人住进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将军现在的情况,不能让军中的士兵们知道。否则,纪家军就真的没了主心骨,军心大乱的结果,想必不用下官多说,王爷也是知道的。”

“将军中了什么毒?既然都已经有军医为他解毒了,为何还会这个样子?”灯尽油枯,这四个字确实很精准地形容出了现在纪恕得身体状况。

甚至,不用给他把脉,夙郁流景就能看出来。久病成良医,古话诚不欺我!

“实不相瞒,军医也查不出将军到底中了什么毒。这种毒,应该是凤离独有的奇毒。下官已经派人去凤离寻找解药了,只是,将军的身子,能不能熬到寻到解药的那一天,还很难说。”徐清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那种寻找解药的方式无异于大海捞针?

听说,将军有可能中的是凤离皇室的奇毒。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就只能等死了。凤离皇室的毒,外面怎么可能买得到解药?就算有解药,人家又怎么肯给将军用?

“纪伯父,你可还认得出小侄?”临晚照上前一步,欲为纪恕把脉。

纪恕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向临晚照,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遍,才微微牵起嘴角:“你是,阿照?”

他在临晚镜成亲当天就离开燕都了,但是,也一路上听说了临家大公子死而复生的故事。他是真正地为临鼎天那个老东西感到高兴,却没想到,现在见到了活生生的临家大公子。

十五六岁便名动天下的临家大公子,没想到也会随景王来迎风关。此次援军的消息神秘,他以为是陛下考虑到他旗下的纪家军出了叛徒,没想到,会派景王和临家的这位大公子前来。他们来的到来,但愿能够扭转局面吧!

“没错,是我。伯父,您把手伸出来,我替您把把脉。”临晚照已经走到了床边,坐下来。

纪恕什么也没说,伸出了手。由于中毒,他的手已经变成了一片乌黑,这样的毒,就算每天服用解读的丹药,恐怕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延缓毒性的侵蚀而已。

手搭上纪恕的脉搏,随着时间的流逝,临晚照的眉头越皱越深了,眉心的折痕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许久,他才把手拿开,把纪恕的那只手放回去,给他揶好被角。

“怎么样?”夙郁流景也同意蹙着眉,纪将军竟然已经中毒如此之深了。那军中到底是谁在主持大局?一直都是战王吗?他知不知道纪将军现在的情况?

在景王和徐军师期待的目光下,临晚照摇了摇头:“这样的毒,我解不了。”

他不是学医的,更不是风无定,不可能天下奇毒都有涉猎。他只是在海天一色的时候,自己研究过一点解读之术。临晚照天赋奇高,普通的毒拦不倒他,可是这样的,就不行了。

夙郁流景也没对自家这位大舅哥抱什么希望,反而,他在得知纪将军中毒的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家王妃。

“你去把她叫进来。”这个“她”,完全不用景王挑明,临晚照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让她进来做什么?”难道,镜儿还会解毒不成?临晚照自然不知道临晚镜早就不是他的妹子了。虽然他知道自家妹妹是绝谷老谷主唯一的徒弟,却压根儿没想过她会学到解毒之术。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自家妹妹最讨厌学那些东西了。何况,不管是学医术还是毒术,都需要背很多的东西。这对于懒惯了的镜儿来说,是多么难得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如果连镜儿都没办法解毒,那她至少,可以召唤来神医谷谷主风无定。

说起风无定,到现在景王虽然不吃醋了,却依旧会很不爽。那个男人,凭什么只听镜儿一个人的话?搞得像他家王妃跟他有什么特殊关系似的!(人家好歹也是堂师兄妹呀喂!)

临晚照依言出去找人,却只看见站在外面等的乘风破浪。

他们俩是真的站在外面守着,时不时地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也就在他们来的这小半个时辰里,都有不知道多少人缩头缩脑地在暗中窥视过他们了。看来,纪家军这次出的问题太大了。这些年,迎风关有纪家军镇守,与凤离国一直是相安无事。本以为,是凤离国畏惧了纪家军的威名。现在看来,可能凤离皇早有安排。明里,不和你争,暗地里,一点一点渗透纪家军,从内里瓦解他们!这样的险恶用心,还真是可怕!

乘风破浪两人在外面相当于在承受敌人的视奸,也在帮助侦查敌人。

临晚照这样突然掀帘子出来,他们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怎么就你们俩?她呢?”那丫头跑哪里去了?这里可是军营!临晚照满脸的不悦,若是自家妹妹出了什么事,看他不剥了乘风和破浪的皮!

“回大公子,王——额,镜护卫去隔壁营帐休息了。”那里有热茶暖身子,又有她的两个狐朋狗友作伴,需要担心什么?

“怎么能让她随便乱走?如果她出,如果她惹出什么麻烦,算你们头上吗?你们负得起这个责吗?”临晚照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二人一眼,然后转身就去隔壁营帐,因为他气势汹汹,又长得特别俊美,一时之间,倒是让巡逻守门的小兵们都惊呆了。于是,大家都忘了要拦住他。

可惜,隔壁帐子里,鬼都没有一个,何况是人了。

“人呢?你们不是说她在这里吗?”临晚照匆匆走出营帐,指着乘风和破浪,怒从心起。镜儿才和他们分开多久,这么大个活人都丢了?他们以为军营是什么地方?让他们在外面守着,保护王妃,他们俩到底在做什么?

“她刚刚是在这里啊?怎么不见了?”乘风破浪也急了。这下,去哪儿找人?王妃要是丢了,王爷不要了他们的脑袋!

“你们!”临晚照恨恨地瞪乘风破浪一眼,又转向一边儿站岗的小兵,“说,你们看见里面的人去哪里了?一个与他们打扮相似的护卫,还有两个,应该是你们军营里的百夫长!”

站岗的小兵是刚刚才被换过来的,自然什么都没看见,又不知道临晚照到底是谁。被他这样逼问,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大公子,让我们来吧。”乘风隔开临晚照,自己面向小兵。临家大公子的气势太足,小兵在他面前根本无从开口。

“你们在这里问,我先进去告诉王爷。”

镜儿转眼间就没影儿了,这事必须让景王知道。

“大公子,这可不关我们兄弟俩的事儿,您在王爷面前——”可不能告我们的状啊。

乘风的话还没说完,临晚照已经转身进了将军营帐。徒留下乘风的话音扩散在空气里。乘风几乎要在风中凌乱了,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临家大公子的怒气,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温和内敛的临家大公子,生起气来比自家王爷是分毫不差。看来,他们家王妃就是个祸害,有她在,只要出一点儿小事就能闹出天大个动静。

军营里虽然危险,可哪里能危险到什么地方去?她不是跟她那两个小玩伴在一起的吗?那两人来军中的时间也不短了吧?总不至于,好耐不分,把他们家王妃卖了吧?

可惜,没人听乘风讲话。临晚照已经进了营帐,见到了正与将军聊战事的景王。

“人呢?”见临晚照一个人进来,景王的眉心出现了一道折痕,心里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不见了。说是和刚才来接我们的那二人去隔壁营帐喝茶。可是,我去隔壁看过了,没人。外面巡逻站岗的也问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样——”夙郁流景想了想,侧过头来,看向徐清,“你们家少将军被葬在什么地方?”

“少将军?”徐清不知道景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虽然心底诧异,却还是如实地告诉了他,“少将军被葬在迎风关的山头。”

“寻个可靠的人,带本王去。”他也不解释原因,又和床上的纪恕道,“纪将军,战况你与他说,本王出去一下。”

纪恕自是没有意见,虽然他也不解景王的心思,却知道临家大公子在这方面的天赋,不会比景王差。毕竟,是临家那老小子养出来的孩子。就算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十多年,也不会让人把他看低了去。

“可是——”他怎么知道镜儿会去哪里?埋葬纪家少将军的地方,那个少年,镜儿此行的目的,似乎确实是他。

“大哥,你等在这里,本王会带她回来。”

话落,景王便起身匆匆走出去了。纪恕似懂非懂地看了一眼景王的背影,徐清是听得云里雾里。他们说的,到底是谁?刚才在外面等的,不都是王爷的护卫吗?一个护卫,用得着他们如此担心?恐怕,那人也不仅仅是护卫这么简单了。

迎风关,终年积雪不化。踏着脚下软厚的积雪爬山,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临晚镜拢了拢身上的衣袍,这里的风刮起来寒冷刺骨。

已经是四月了,她只能想到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山上,并没有盛开的桃花,越往山上走,越能看到终年不化的雪。迎风关的雪,很厚,足以堆很多个雪人。难怪阿醒说要带她到迎风关看雪,这里的雪景也很美。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不疾不徐地下着,似那漫不经心的多情浪子,到处留情。又似那浪漫的小仙女儿,撒下一片片纯美的花瓣。

簌簌的雪花,飘落在枝头,凝结成一串串晶莹的雪条儿。她头发上,肩膀上,落满了雪花,笑容却干净明澈得如同初生的婴儿。

离山头越近,她心底就越宁静。

越是接近真相,就越不敢回头。终于,在看见那一座新坟之时,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临晚镜不常哭,前世,她几乎可以说是不哭;今生,她过得很好,更没有哭的理由。可在看见墓碑上那一行字的时候,泪水还是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她对纪醒空没有爱情,却知道自己负了他的深情。

站在纪家少年的坟头,临晚镜一直没有出声,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前似乎又浮现起当初在燕都城外初遇的场景,白马银枪的少年郎,眉宇之间都是属于少年的青涩和英气。他笑容里混合着稚气,羞涩和干净,看起来让人只觉得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想用所有的美好词汇来形容他,却不会有人会想到,他会死得这般惨烈,悲壮。她盯着墓碑上的名字,似乎能看见雪地里,少年单枪匹马,身负重伤,是如何骑着战马从容逃亡。尽管,身后敌军一片,可他并不慌乱。即便,背后当中一箭,不偏不倚,他也仍然手握银枪,屹立于白马之上。

晚晚,你来了?少年的身影浮现在坟头,对着临晚镜,始终是那样干净青涩的笑颜。

是,我来了。可惜,我来晚了。临晚镜闭了闭眼,在心里默默地道。阿醒,我不知道迎风关有这么美丽的雪景,更不知道,一个人看雪的时候会如此难过。我已有了阿景,可你有什么?你葬身这迎风关,守护着夙郁的最后一道防线,守护着迎风关内千千万万的百姓,是不是就不会感到难过了?

你的父母尚且健在,你怎么忍心离他们而去?甚至,你都没来得及成亲,没来得及留下子嗣,你怎么舍得——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了,因为是一片冰天雪地,所以并不会影响她的视线。天上,有朗朗明月,清辉皎洁。映衬着坟头也是一片洁白。

“镜镜,现在天晚了,今日我们下山恐怕有些困难。那里有间屋子,据说是少将军生前自己搭建的,你可要进去先歇会儿?”少将军的墓有什么好看的?墓碑不过是一块木牌,因为边关战事紧急,没有人好好为少将军垒一个坟堆,也没有人为他打造一个精致的墓碑。有的,不过是将军悲切之余,用剑刻下的潦草几笔。

虽然,将军的字迹很好看,可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坟头屹立,始终还是显得孤寂了些。但愿,日后战事平了,会有人为少将军重新修葺他的墓,重塑他的碑。

“你们进去歇着吧,顺便看看,那小屋里可有酒?”她回头瞥了一眼远处的小屋,那间小屋里有什么呢?是不是埋藏着阿醒的过往?她不想进去了。过去的一切都应该成为过去,阿醒,今晚赴约之后,她可能会忘了他。也有可能,再次许诺,每年都来迎风关的山头看他。陪他喝上几盅梨花白,暖胃,亦暖心。

萧英武咯噔咯噔在雪地里跑,没过片刻,便从小屋里抱了一坛酒出来。他还拿了三个碗,看来,是想与临晚镜还有齐壮一起喝上几杯了。

“镜镜,还真被你给说中了。这小木屋里,别的没有,酒却可以管够。这酒也不知道香不香。”萧英武一边朝临晚镜走来,一边扯开酒坛的盖子。

他埋头嗅了嗅,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来来来,咱们今晚可是有口福了,在边关带了这么久,已经很久没闻到这么香的酒了。酒的甘醇里夹杂着一股子梨花的清香,也不知道是什么酒,光闻着都觉得神清气爽。”

“梨花白。”临晚镜看向他怀里的,笑容恬淡而悠远。她记得,她对阿醒说过,自己喜欢喝梨花白。那夜,在揽月楼,他们喝的也是梨花白。

“什么?”鹦鹉少爷一愣,没听清临晚镜说了什么。

“这酒,名叫梨花白。”说着,临晚镜从鹦鹉少爷怀中抢过酒坛,抱在自己怀里。

“梨花白?小爷怎么没听说过?”一坛酒而已,起了这么个文雅的名字,听起来还会带劲儿吗?

“你没听过的多了去了。”齐壮凑近临晚镜手中的酒坛,嗅了嗅。还挺香!

“哈哈,既然有酒,来来来,咱们满上。”鹦鹉少爷赶紧把三个碗拿出来,让临晚镜给他倒酒。虽然不知道这个酒到底好不好喝,可到底是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喝点酒暖暖身子也行啊。

“要喝你们去小木屋里喝。”临晚镜掂了掂怀里的酒坛,笑得清雅从容,“这一坛,是我的。”

“咳,镜镜,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我们一起喝吗?你一个人哪里喝得了一坛?”哦,进去抱酒的是他,结果拿出来喝的时候却没有他的份儿?

鹦鹉少爷不干了!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你们先进去,我在这里陪陪阿醒。一坛酒,是我欠他的。”他为自己酿了那么多酒,却唯独在山中留下了这么多坛梨花白,是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了她的一句喜欢?

“这——”鹦鹉少爷不太情愿,最后还是被齐小受硬拉着走了。碗留下一个给她,他们就真的听话地做到了不打扰。

临晚镜一手拿碗,一手抱着酒坛子。

“阿醒,今天,我来兑现承诺了。”说着,倒了一碗酒,举在坟前,“这一碗,我敬你,敬你不畏生死,骁勇善战。”

说着,她那碗酒倒在坟头,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这一碗,我敬你,敬你守护夙郁,身葬迎风关。”

“这一碗,我敬你,敬你初相逢时的善心。”

“这一碗,我敬你,敬你为我费尽心思求而不得的爱恋。”

“这一碗,我敬你,愿你从此长眠不复醒,山山水水皆看尽。”

“……”

临晚镜不知道喝了多少碗酒,从最开始站着,到后来跪在坟头,再到后来,她喝得醉醺醺的,抱着墓碑,一个劲儿地念叨。

“阿醒,我来了,可你怎么不见了?说好的一起在迎风关看雪呢?怎么我们如今却一个在外头,一个在里头?坟里有什么好?冰天雪地的,你怎么睡得着?不如,你现在就起来吧?起来跟我回家?”

“阿醒,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你怎么忍心丢下你的父母,一个人走?将军为你一夜白头,夫人为你卧病不起,你就那么狠心吗?”

“是谁杀的你,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应满径对吧?这个男人,我必定用他的鲜血来祭奠你。”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临晚镜没有哭,她在曾经被父母抛弃送到孤儿院的时候没有哭,在试毒的时候尝尽锥心之痛的时候没有哭,在一夜之间穿越异世的时候也没有哭,现在又怎么会哭呢?

是的,她没有哭,只是有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只是脸上的泪痕始终不曾风干。

这一夜,天上,明月皎洁,坟头,歌声吟唱。

是谁,抱起了浑身冻僵的女子,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了她?

是谁,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烘干湿掉的衣袍?

是谁,在梦里对她笑?

是谁,在她耳边呢喃?

迎风关的夜晚,是皎洁明月下的大雪纷飞。静悄悄的,过得很快。山上的小木屋里,升起一个柴火堆,火光与屋外的洁白交相辉映。小木屋的温暖,和木屋外山头的寒冷,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临晚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外面的白光透过小木屋的窗户照射进来,有些刺眼。

不过,就她皱眉的一瞬间,眼前多了一只手,替她遮住了一片光亮。

眼前投下的一片阴影让临晚镜微微一怔,揉了揉眼,挪动了一下身子,就看见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唔,阿景。”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嗓子也像有火在烧一般,很不舒服。

“醒了?”

“嗯。”临晚镜撑起身子,只觉得自己全身跟散架了似的疼痛。若非这个小屋的环境实在不适合酒后乱性,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夙郁流景把持不住——

“不舒服?”见临晚镜精致的眉眼几乎都要皱到一起去了,夙郁流景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头疼。”宿醉的后遗症,她第一次有这么深刻的体会。好在,她没有说浑身都疼。不然还真够让人浮想联翩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几乎让她有种要揍人的冲动。

她的话音刚落,景王便用手给她揉起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手指按住两边的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揉按。他不说话,临晚镜索性闭上眼睛享受起来。尽管外面天寒地冻,可小木屋里,这一对小夫妻的相处还是可以暖得死人。

过了许久,临晚镜都要强迫自己睡着了,可景王还是一句话也没有。给她揉太阳穴就只是揉。虽然能感觉到他的温柔,却也能够想象得到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毕竟,是个男人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妻子守在别的男人的坟头喝得酩汀大醉。

虽然,景王不至于打她,但是吵吵架,或者冷战冷战什么的,还是很有可能的。比如,像他现在这样一声不吭,不就是在和自己怄气吗?

“咳,阿景。”内心挣扎了很久,临晚镜还是决定先认错,她扒拉下他的手,扭过身子,看着夙郁流景,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怎么会觉得我在生气?”景王低下头,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温柔之色。看起来,好像真的没有生气。

只是,他越温柔,她反而越不安。某女心里犯嘀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做了亏心事,所以抬不起头来咩?

某女抬起头来,眸子里闪过一抹讶异:“你难道不生气?”

这可不符合阿景的性格!

“你希望我生气?”夙郁流景挑了挑眉,反问。

这一问,倒是把临晚镜给搞糊涂了。她希望他生气吗?肯定是不希望的呀。谁没事儿会希望自家夫君生自己的气?可是,她为了别的男人跑来迎风关,又在纪醒空的坟头吹了一夜的风,他没有理由不吃醋啊。除非,他根本不在意她了。当然,后面的那句话,她也不可能赞同的。如果说阿景不在乎她,也不可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可是,不生气,怎么也说不过去吖。

“倒不是希望你生气。我只是觉得,你那么霸道,看到我为了别的男人伤心,肯定会不高兴的嘛。”咳,这措辞没问题吧?她生怕这真的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夙郁流景今天的表现,还真让她有些摸不到底儿。

“知道本王霸道,你还敢一个人跑来他坟前哭,就不怕被这雪地里的野狼叼走了?”

“我怕什么?动物比人可好对付多了。”临晚镜撇撇嘴,若是说狼什么的,她还真没放在眼里。一只两只,在她手上就是送菜。当然,狼是群居动物,说不定一出来就是一大群。她若是一个人对付起来,是有些困难。不过,这是在没有轻功的前提醒下,现在是在异世,她会轻功。

“那你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就没想到过我会生气?”

“想到了啊。”临晚镜点点头,可语气依旧坚定,“可是,就算你不同意,这件事我也会做。来迎风关看雪,是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之前就答应了他的事情,我说到做到,不会对他食言。”

“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没确定关系之前就已经和纪醒空有了约定,他该说那小子真幸运呢?还是,应该说命运弄人呢?幸好,不是谁先遇上就成全了谁。他出现得比纪醒空晚,却得到了她的心。

“什么关系?我和他是正经的朋友关系啊。”还能有什么关系?虽然纪家少年对她一见钟情,可她却只对纪家少年停留在欣赏阶段哦,不越雷池一步,是她的原则。

“那我们呢?”

“我们?”临晚镜朝夙郁流景勾了勾手指,让他的耳朵凑到自己唇边,呼出的湿热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故意拖长了声音,“我们啊,是不正经的男女关系!”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可没合法之前,不就是不正经的男女关系咩?

“不正经的男女关系?”夙郁流景重复着她的话,揣摩着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对这一句话很是满意。

“对!”临晚镜好不害臊地点头。

“所以,本王为什么要吃他的醋?光凭这一点,不都甩他几条街了?”后半句话,他还是听自家王妃讲过几次,学到的。这就叫典型的学以致用。

“对对对,就是甩他好几条街,所以,你不要把他当一回事。”临晚镜也是个会顺着杆子往下爬的人。她不会因为纪醒空的事情多做纠缠。昨晚,她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以后每一年,她也会来一次迎风关。在迎风关的山头小木屋里住上几天。陪一陪当年那个腼腆痴情的少年,可是,她和景王的感情却丝毫不受影响。

咳,应该说,除了临老爹一直折腾自家女婿,他们夫妻之间几乎没出过什么感情问题。

当然,每年总有那么几天,某王爷是在吃醋中度过的。也仅仅是,吃点闲醋而已,并不会真的生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醋怡情嘛!

“对了,鹦鹉少爷和猴哥怎么不见了?”昨晚不是让他们自己待在小木屋里喝酒吗?

“你管他们做什么?”

昨晚他找上山,自然就把那俩小子赶回军营了。那俩小子敢私自带他的王妃来迎风关,回去免不了吃一顿军棍!

看景王的表情,临晚镜也能猜到一二。不管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原来,阿景并非一点不吃醋,他是把那股子气,全部撒到萧英武和齐壮身上去了。

没错,那两人现在正在军营里挨板子呢。

过了一天,军营上下也都知道朝廷派来的援军到了,由景王亲自领兵,临家大公子带队,带来了定国侯手下的五万精兵!纪家军和定国侯手下的兵曾经是交过手的。打的都是友谊赛,两家秉承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切磋了一下,也算是各有所长。纪家军在夙郁向来清傲,唯一佩服的,可能也就定国侯手下的兵!

他们来了,其中不少人都还相互认识咧。没过多久,原本颓靡的士气又高涨起来。景王的到来,让某些奸细也开始活跃起来。首先,必须把现在援军的情况传到敌方军营里去;其次,还得不露痕迹的使绊子,挑起纪家军和景王带来的精兵之间的矛盾。

可惜,他们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实际上都是钻进了景王和临家大公子早就布好的陷阱里面。纪将军舍不得对那些人下手,并不代表景王会手下留情。

这不,纪家军里最高级别的叛徒被当场擒获,证据确凿。

“黄将军,你可真是好样的,这些年吃着夙郁的粮,做着通敌卖国的事儿,可是开心?”当乘风破浪把五花大绑的黄将军押到大家面前时,徐军师如是开口。

“哼!本将军乃纪家军元老,怎么可能做通敌卖国的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本将军的!还望二位王爷能够查明真相,还本将军一个清白!”黄将军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不愿意下跪,只看着景王和战王。

如今,这叔侄二人都是王爷,他也只有向他们请命了。

“对啊,二位王爷,您们是不是再查一下,黄将军是纪家军的老人了,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我们相信黄将军,还请景王明察!”

战王主要是主战事的,根查这些沾不上边儿,如今这里的说话权都掌握在景王手中。所以,纪家军的元老人物们一时之间都对准了夙郁流景,要求他重查奸细之事。

“如果谁再敢附议,以同党论之!”夙郁流景没有答应严查,而是来了这么一句。

顿时,下面跪倒一片的人全都懵了。只是求个情而已,怎么就要按同党之罪论之了?景王果然残暴不仁,不要以为他站起来了,就会改变性情。一个人的习惯可能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可是性格,却永远不会!

按照同党之罪论之,谁还敢轻易出言?有几个冲动的,可在场大多数人都非常理智。一时之间,营帐里鸦雀无声。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把黄将军带下去。今日之事,希望在战争结束之前,大家都能守口如瓶。若是有人传出了什么消息,也以叛国之罪论处!”

“王爷,您这分明是草菅人命!下官不服!”黄将军也被景王雷厉风行的手段惊呆了,他仗着得将军信任,私下里笼络军心,又与诸位将领关系极好,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怀疑到自己头上。可是,景王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好的皇城不待,跑到边关来横插一脚。景王素来残暴,杀人如麻,他如果真的落在景王手中,岂不是凶多吉少?

而且,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传递出去了没有。

“本王不是第一次杀人,说本王草菅人命的,你倒是第一个。”夙郁流景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黄将军面前。

黄将军刚刚还能直着腰板儿吼冤枉,可在景王强势的目光之下,他却开始低下头心虚起来。景王的气势,果然不愧是皇家第一王爷,在他的目光下,黄将军竟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敢说,啊——”黄将军一句话才刚说完,就被乘风一脚踢在膝盖上,剧烈的疼痛迫使黄将军跪倒在地。

“我要见将军,我要见将军!景王草菅人命,黄某不服!”黄将军跪倒在地,脸一下子磕在地上,磕掉了自己的大门牙。他现在的模样就是张着血盆大口,在那里垂死挣扎。

“你要见将军?你明明知道,纪将军现在是不可能见你了,还要他为你主持公道吗?”

闻言,黄将军的身体微微一顿,立马反应过来,朝景王大吼:“你把将军怎么了?你们把将军怎么了?”

“到底是本王把纪将军怎么了,还是你对纪将军做了什么?”夙郁流景冷冷地看着他,眼里不带一丝感情,“纪将军被他一手提拔的人所害,你却死到临头还不敢承认。黄将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古以来,通敌卖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哈哈哈哈,将军死了是不是?哈哈,我就说嘛,他就算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剧毒——不是每一个人,都和当年的临家大公子一样幸运,在中了骨髓枯之后还能完好无损!”

黄将军听说纪将军出事,立马就原形毕露了。他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谁还听不明白?

既然奸细已经查出,下一步就是处置的问题。黄将军官居正三品,景王不会就这样一刀杀了他。只是把他先关押起来,然后封锁消息,让人继续假扮黄将军与敌军联系。

源源不断的假消息传出去,最后把凤离大军消灭殆尽。这一战,临晚照一战成名。凤离二十几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纪家军损失超过三分之二。临晚镜的两个小玩伴,也是一死一伤。战况之惨烈,前所未有!而应满径,也如同当日的纪家少将军一样,单枪匹马,被逼入绝境。

同样的迎风关,同样是一片冰天雪地。连场景都和当日一模一样,应满径以为是天意,实际上是景王夫妇早就设好的棋局。

这棋局里,唯一多出来的一个人便是倾城公主凤舞歌。

在应满径被逼到绝路的时候,他看见了夙郁军队里面,那个一袭红衣,倾国倾城的女子。

“小舞?”

应满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是出现错觉了吗?被逼入绝境的时候,突然看见了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公主远嫁夙郁,他势要让凤离的铁骑踏平夙郁的疆土,迎回他最心爱的女人。可是,现在心爱的女子就在他面前,他却有些不敢相认了。

“满径哥哥,你真傻。”凤舞歌从军队里走出来,一个人,一匹马。

有人想拦住她,却被临晚镜阻止了。她向来喜欢看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当然,这要是在看戏的情况下。如果她是主角之一,那还是算了。

“小舞,真的是你吗?”他没有出现幻觉吗?本以为,自己会骑着战马,威风凛凛地迎接小舞归来,却不想,局面斗转,现在要他狼狈不堪地面对倾国倾城的公主。

“应将军,本公主已经嫁作他人妇,你再称呼本公主的小名,似乎不太合适。”凤舞歌本能地想要上前拉起应满径,却迫于身后无数双眼睛的监视。

这个时候,她只能跟应满径做个了断,而非和他叙旧。

“我——”难道,连这样叫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应满径敛眸,收起眸底一片伤痛,“对不起,都是我无能,无法亲自接你回家。”

“应将军,你太自以为是了。本公主是自愿嫁与夙郁右相的。苏幕遮乃一代少年名相,长得一表人才,为人温和儒雅,我喜欢他,所以才嫁给他。和夙郁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硬要说,这一切都是别人的安排,那这个别人,就是我的那位好父皇。你,被他骗了。”凤舞歌不忍心看到应满径这个样子,可她不得不这么说。如果不让应满径痛苦地死去,临晚镜就不肯帮她查六儿死去的真相。

“你说什么?”应满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皇上不是说,都是夙郁欺人太甚,他才不得不把公主嫁过去的吗?怎么又成了小舞仰慕那位苏大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恐怕,你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吧?我父皇他,就是为了一己私欲和称霸龙腾大陆的野心,才会以你为利剑,欲取迎风关,攻打夙郁疆土的。”

“不,小舞,你肯定是在骗我对不对?”皇上怎么会那么做?三十万大军的性命,他都不顾了吗?

如果不是为了复仇,他不会以手下的兵为棋子,不会为了攻破一个迎风关,就葬送了无数战士的性命。可是,现在小舞告诉他,那不过是为了满足陛下的一己私欲而已,跟她完全没有关系,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应将军,事实就是这样。我自愿嫁给苏幕遮,他也待我很好。”

“不对,你当年对我亲口许下的诺言呢?”当年说只嫁给满径哥哥一人,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不过是本公主年纪小不懂事罢了。童言无忌,这个道理,将军怎会不懂?”凤舞歌看着他,唇角牵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儿时的誓言么?早在皇宫里受尽折磨时,就被她抛诸脑后了。

“公主当真从未爱过满径?”应满径难以置信,当年明眸皓齿的小女孩,如今竟然冷酷如斯。童言无忌?哈哈,好一个童言无忌!

凤舞歌没有说话,却依旧笑容不变。似乎,是想以这样讥讽的笑容告诉应满径他有多可笑。

“如果不爱我,那就杀了我!”最后看了她一眼,应满径闭上双眼。

死在她手里,也好过死在敌军手中。

凤舞歌愣了愣,然后扭头看向临晚镜,她手中拿着临家的长日弓。

“可否借弓一用?”

临晚镜看了看手里的弓,却并没有借给她。

“长日弓你拉不开,你腰间的剑,就很适合杀人。”倾城公主腰间的佩剑,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对面之人所送。

用这把剑结束应满径的性命,比她亲自为阿醒报仇更有成就感。

“你倒是聪明。”凤舞歌无奈地笑了笑。她没想到,连自己腰间这把佩剑的来历,临晚镜都能查得清清楚楚。只希望,自己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之后,她不会食言。她一定要知道害死六儿的罪魁祸首,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为六儿报仇!至于应满径,凤舞歌慢慢走近他,在心里默默地道:对不起了!

她真的要杀了自己,应满径心里顿时一片荒凉。原来,他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去打赢这场仗,一切都不过是自取其辱。她不爱他,这个时候,他在她的眼中得到了答案。那把漂亮的瞥见,是他年少时送给她的生辰礼,却不想,今日成了了断他们之间过往的兵刃。

当倾城公主的剑,穿过应满径的心口之时,临晚镜忽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是,这股子快意过后,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就算杀了应满径又如何?阿醒死得那么惨,她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好在,他是战死的,他是夙郁的英雄!迎风关这一战,只怕是要记入史册了。

纪家军伤亡惨重,后继无人,以后,恐怕是辉煌不再。而再之后,到底是谁驻守边关,就与她无关了。

大仇得报的当晚,临晚镜又抱着酒坛子去迎风关的山头陪了纪醒空一夜。这一次她没有哭,一滴泪都没留,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那么静坐了一夜。景王在小木屋里一直看着她,等着她。直到她睡着了,才把她抱回小木屋里。

第二天,临晚照带着重伤的齐壮,和战死沙场的萧英武,一起返回燕都;战王留下来处理迎风关的后续事物,纪大将军辞去了将军职务,带着夫人远走他乡。

“将军,保重。”临晚镜对纪将军,始终是心中有愧。如果不是她成亲,阿醒不会决定跟着纪大将军来边关。如果不来,这一场遭遇,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王爷和王妃也多保重!”纪将军体内的毒都是临晚镜一点一点的清理的,他们夫妇对她,只有感激和对晚辈的疼爱,并无一丝怨恨。

送走纪将军和夫人,夙郁流景和临晚镜他们准备去一趟穿云城,在那里和自家老爹老娘汇合再一起回燕都。反正,来日方长,过二人世界的机会还多着呢!

从此以后,景王夫妻俩过上了幸(shui)福(shen)美(huo)满(re)的生活,开启了女婿与岳父斗智斗勇的传奇模式。每每听到从景王府传来咆哮声时,燕都城里的百姓们都司空见惯了。

哪一天,定国侯能和景王和睦相处了,恐怕就是景王妃和定国侯夫人联合镇压了。

------题外话------

咳咳,结局是写完了,番外的甜蜜还是要继续滴。不过,陌想先歇几天。番外应该会在一个星期之内或者一个星期之后开始更新。姑娘们现在总该出来冒泡了吧,大结局不算完美,亲们想看什么番外,快说。新文在写番外期间也估计会写大纲出来,还需要姑娘们再次投票,最终确认一下到底开哪个类型。

来,群么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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