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声音,云秀荷扬起的手终究还是没打下去,她看见云重紫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迎了上去,“我听她们说大姐姐来了,如今也有了新院落就过来看看,你知道我的美人居就在前面,大家以后住在同一个园子里,又离得近,自然要常来常往的。”
云重紫意味不明地浅笑,她不过刚回到园子,云秀荷这么快就找上门来,难道这里也有她的人?
不过她还真是会自来熟,前几次恨自己恨得牙痒痒,如今见了面像没事人一样,和前世初来侯府的情景几乎重现,她也是这样叫自己大姐姐,不过那会自己哪有什么院落,直接发派到下人房去了。
云秀荷见云重紫不说话,硬着头皮自顾自地说话:“我还听说姐姐淋了雨,怎么连衣服还没换呢?这些恶奴就是该好好管教才听话的。”
说着她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旁的小雪一把,“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就算大姐姐是庶出,你们也不能这么怠慢了她,回来都半天了也不说给她换件衣裳,你这种下人就该直接打发去卖了一了百了,好奴才有的是,何必要你们这种奴大欺主的!”
小雪疼得满眼含着泪不敢落下,只是委屈地瘪瘪嘴,“我们刚准备给姑娘换衣裳来着,二小姐您就来了。”
“你这叫什么话!”云秀荷逮住小雪又要掐,云重紫一把抓住她的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二妹妹刚来就连番打骂我的丫鬟,是要姐姐没脸吗?”
“哎哟,大姐姐怎么这么说。”云秀荷拍了一把大腿,“我这是帮你调教下人啊。这里毕竟是高门大户,你以前在乡下肯定也没个人伺候,这些人看你出身不好就不给你好脸子,你初来乍到肯定不会做小姐派头,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有些人就是不调教不行的,不然她们会觉得你好欺负,不把你放在眼里,以后你的日子也就不好过,怎地妹妹为你着想,你反倒要冤枉起我来了。”
云秀荷做势用手上的帕子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大姐姐每次都这般冤枉我,让旁人听见以为咱们姐妹多么不和睦呢。”
几日不见,云秀荷倒是长进不少,说话绵里藏针讽刺自己身份不说,还跑到自己的院子里耀武扬威来了。
“我这是刚来,下人都不熟悉,她们怎么会欺负我呢。”云重紫不为所动,拿眼看了一圈屋里的丫鬟婆子,道:“你们可都听见了,要是谁以后不尽心伺候着,我就把她发派给二妹妹那去,她的手段可有的事,我也不怕她调教不出你们来,她今日也说了,要替我好好调教调教你们呢!你们也不许到外面胡说二妹妹是故意刁难你们,知道了吗?”
有几个人涩涩地发抖,二小姐是出了名的任性刁蛮,交给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云秀荷听出云重紫这是敲山震虎,把自己当恶人使了,她屋里的人到不担心乱嚼舌根,可是三娘子这边指不定巴不得到处说她的坏话,她暗自气闷,三娘子果然是不好对付的,之前她拿她没办法是因为在府外,如今在这里可是她的地盘,她还不是翻云覆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庶出,能有多大的能耐去。
云秀荷又像打了鸡血似的有了充沛的精神,软绵绵地笑着:“瞧我,来了这半晌都忘了,我听说大姐姐淋了雨,所以亲自去小厨房给你熬了姜汤驱寒,之前妹妹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也希望借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
她从身后小丫鬟的食盒里端出一碗姜汤,“大姐姐知道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我想着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些事过去就算了,就是不知道大姐姐是否还会埋怨妹妹,所以就亲自做了这姜汤送来赔罪,若是大姐姐肯原谅我,就把这姜汤喝了,以往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我们做个好姐妹,如何?”
云重紫看着她碗里的姜汤,闻出一丝不对劲,云秀荷见她迟疑,叹道:“大姐姐该不会是担心我在里面下了药吧?哎,我怎么可能那么笨拿着有药的姜汤来给你喝,大姐姐不信的话,我就先喝一碗给你看!”
说完,她就把手里的姜汤喝了个干干净净,“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嘛。”
云秀荷从食盒里拿出另外一个备下的大碗,双手捧起端到她云重紫面前:“大姐姐,快趁着劲喝了吧。”
她浅浅的笑着,但见云重紫没有动,只是看着面前的汤汁沉默下来,云秀荷就不满地冷哼起来:“大姐姐,莫不是要妹妹跪下磕头认错你才肯原谅我?别忘了我可是嫡女,我如此一番诚意,你居然还不领情,斤斤计较,还是说你根本没拿我们当一家人,那你又进府来做什么,难道你根本别有目的?”
云秀荷连番咄咄逼人,当着众人的面不仅说云重紫是心胸狭窄之人,还想借机鼓吹她进入府里心怀不轨,云重紫勾起嘴角笑起来:“妹妹,姐姐我还一句话没说,你怎么就如此着急生气呢。”
云重紫接过那只碗放在手里,汤汁用了一个大碗盛着,足够好几个人喝的,她目光清冷,声音也带着客套和疏离,“妹妹如此有诚意,我怎么可能不接受,只是没有妹妹动不动就急吼吼的习惯罢了。姐姐我心性淡薄一些,做事也温吞,你方才说了那么多,只是没反应过来,想来你之前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这前后一对比不一样,让我有些摸不到头脑。”
云秀荷听出云重紫是拐了弯地说自己前后不一,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见云重紫端起碗就放到了嘴边,云秀荷也就不多说什么,眼皮子略低看着她张开红唇就要喝进去,谁知云重紫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碗挪开,又道:“我还没谢谢二妹妹的姜汤,你的心意姐姐会牢记在心里的,咱俩化干戈为玉帛也是府上的一件幸事,也应该让夫人和祖母知道才是。”
云秀荷心里着急她怎么还不喝,面上却不见半分,认同地点点头:“那是自然,她们一定很高兴。”
“可不是。”云重紫笑笑,“祥哥儿就在老夫人那边住着,他之前也淋了雨,你们之间也有些误会,不如这姜汤就拿过去和他一起喝了,还有锦鹏也受了风寒,这雨季最潮湿,老夫人也应该喝点,不如这姜汤就拿到祥和苑那边一起喝了,也算是咱们两个对老人家的一点心意。”
云秀荷知道她是故意找借口推辞,心中愤恨,“等到了那边姜汤就凉了,既然姐姐想分给他们喝,我再去熬一锅就是,姐姐还是快些趁热喝了吧,你身上还湿着呢。”
“你不提我都忘了。”云重紫端着碗驻足,“祥哥儿的衣裳还在我这里,等我换了衣裳,就把包袱和姜汤一起送过去。”
“这姜汤也不够人分的!”云秀荷的脸已经很臭了,“大姐姐,你到底喝不喝?不要三番四次的找借口来推脱,汤汁都凉了,难道你想让妹妹的心也凉了吗?”
云重紫心中叹气,云秀荷这么做会不会太明显了?旁边可都是伸长了耳朵的下人呢,“妹妹当真要我喝?”
“姐姐不喝就是不肯和我交好,以后别人拿此事说咱俩不睦,大姐姐就要背上那伪善的名声了,传出去对大姐姐可不好啊。”
云秀荷的笑意发冷,不管今日云重紫喝不喝这汤汁,她都会传出坏名声去。
“既然妹妹这么低声下气的向我赔罪,我岂有不应的道理。”云重紫端起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那姜汤喝下肚一大碗。
有些眼力的下人都看得出这二小姐是故意的,不用说那姜汤肯定有问题,喝了就会中圈套,不喝就会被云秀荷到处编排,那三娘子也是真真的可怜,刚刚回到府中就在雨中罚跪,这身上的湿衣裳还没换,这二小姐就上门来挑衅。
之前听说三娘子如何如何厉害,可是今日一见也是个软柿子,刚进府就如此被人拿捏,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云重紫的目光沉沉,“二妹妹,这下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云秀荷眉开眼笑,“既然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和平共处了,姐姐先去换衣裳吧,不然就该着凉了,辜负了妹妹熬姜汤的一番心意,妹妹也不便多打扰了,这就先回去了。”
云秀荷只站在院子说话,连屋都没进去瞧一眼,她是知道这处经常会传出那些晦气的事,既然云重紫喝了姜汤,她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她就不信这么一大碗巴豆姜汤喝下去,饶是她三娘子是华佗再世,也要拉个虚脱!
她心中冷哼,腰肢款款指着下人责骂:“你们可要照顾好大姐姐,如今我们可是姐妹,你们那要是没尽心,就是不让我好过,我要是听到谁不规矩,绝对不会轻饶了。”
几个下人婆子纷纷行礼称是,云重紫看着她的背影似笑非笑,从云秀荷走进这院子里就开始装腔作势,凡事都要提出来比自己高一头才罢休。
云重紫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可是她实在太自以为是了,那姜汤有没有问题,她一闻就知了,只不过方才云秀荷那碗里有巴豆,而自己的却是没问题的,她之所以推三阻四,就是为了让云秀荷自己认为她喝的是有问题的姜汤,她才会上当。
她给芍药使了个眼神,芍药心领神会地向她们挥了挥手,“你们都先忙着吧。”
芍药扶着云重紫进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把海棠叫了进去,云重紫就坐在高背椅上垂眸看着眼前行礼的女子,笑道:“海棠你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惯会管教下人的,我这院子虽小,但加起来也十来口人,芍药年纪还小,我也是看在她救我的份上,对她心怀感恩,但她又是刚提拔上来的,哪里懂这些,以后这院子里的事就归你管制了,我身边有芍药伺候就成,我看着小雪也是机灵的,也留在身边帮衬着。”
海棠跪在地上一眼不发,云重紫让芍药把她扶起来拉到手边,“海棠,听你这名字我就喜欢的,一看你这人我就知道你是个办事伶俐的人。你知道我刚入府,有些人早就等着我出错挑理呢,所以这院子里的下人就归你管制,我也放心,只是不知道你觉得可好?”
她把手上戴着的镯子摘下来,借着两个人交握的手套在海棠的手腕上,海棠一怔来不及推脱,白皙的手腕上就套着一只翡翠的镯子,她心中诧异,虽说这三娘子医术了得,但也是乡下里的,怎么行为做派和大家小姐一点也不差,该有的繁文礼节都是懂的。
海棠不由偷偷观察云重紫的面容,觉得她是个好相与的,以后行事也不用像以前那般拘谨,毕竟是个庶女,在这府上又无依无靠,说是有个弟弟,但也毕竟是男子,早晚要搬出园子里的,还不是要靠她们这些大丫鬟各处走动,于是她就十分心安理得地收下那镯子。
她心里想着,就算云重紫不和自己亲近,但还不是要靠自己打理院子里的事,芍药和小雪年纪尚幼,哪里懂这侯门中的各种猫腻,大姑娘早晚有一日会用得上自己的地方。
海棠俯身行礼,“谢过大姑娘抬爱,海棠定不辱使命。”
云重紫见她收下礼物,面上似乎松了口气,“你帮衬我,我帮衬你,咱们之间何需客气……”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间觉得腹痛难当,脸上纠结成一团,不敢出声痛吟,额头上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粒,海棠感受到云重紫的颤抖吓了一跳,急忙问:“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芍药听到动静走进来,也急得团团转,“大姑娘哪里痛?可别吓唬我们呀,方才二姑娘还让我们好生伺候,若是出了差错就把我们打发卖了,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出了问题,该不会是那姜汤……”
“不许胡说,二妹妹是来求和的,怎么可能给我下药。”云重紫痛得已经有气无力。
芍药和海棠两个人合力把云重紫抬到床上去,芍药紧张地握着她的手,“大姑娘,你哪里痛?我给去给你找大夫。”
“找什么,我就是大夫啊。”云重紫把她抓回来,“我只是肚子痛,可能要出恭。海棠你先去院子里看管下人,芍药去给我拿个如意桶进来,未免声张我就在屋里讲究一下,只是你们别到处去说我为何腹痛,传出去对二姑娘的名声可不好。”
芍药和海涛对视一眼,照着她的话分别去办了,一盏茶后,芍药和小雪抬了个如意桶到角落里,就见云重紫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到另一处椅子上看书,小声笑道:“辛苦你们了。”
“三娘。”小雪乖巧地走过去,“如意桶拿来了,可是怎么让她们相信你确实是拉肚子呢?”
云重紫坐在案几前提笔写了张方子交给小雪,“你就让人把这个药抓回来,再命人熬了倒进去,那味道和出恭差不多呐。”
“哈哈……三娘子好厉害。”小雪把方子放在怀里就出去了,看到海棠的时候,就和她说三娘子正在出恭,谁也不许进屋。
她也没有刻意回避人说,下面的婆子也是机灵的,自然联想到三娘子出恭肯定是和那碗姜汤有关,只是谁也不敢说。
小雪交代完就出了院门,而屋里的芍药看到云重紫调皮的样子,哭笑不得道:“你方才装得可真像,若不是我事先就知道,连我都唬住了。”
“我要是不做的像一点,怎么让海棠相信?”云重紫刮了刮她的鼻子,她也不过是拿了药弄虚作假一番罢了,自然装得更像是腹痛的样子。
她在纸上随意写了几个药材名思索起来,祥哥儿并没有撒谎,她正在给太子研究药方,只差一味药就可以制成,这方子就可以减少太子的痛苦,然而想了许多天,她都不知到底该如何配置。
云重紫觉得自己的医术已经到了尽头,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是她确实是需要一个师傅的,有些医理是必须要有经验老道的医士指点才可行。
芍药见着云重紫想事情入神,也沉默地坐在身边不出声,云重紫看着药方好半晌皱起眉头来,实在也没什么进展,一抬头看到芍药眼巴巴的看自己,就知道她有事情想问。
“你是想问云秀荷为什么要这么做?”
芍药摇摇头,她才懒得计较云秀荷是怎么想的,她那种人做事也不经大脑的,这不明摆着让所有人知道她下药害三娘子嘛,就是给个下马威也找个好点的借口才是,如此一来,反倒是给了三娘拿捏的借口,等到明天云秀荷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我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怀疑海棠是沈怡琳安排的人,而不怀疑东芝呢?”
“这屋里的哪里个人不是沈怡琳安排的?”云重紫把笔放下,与她面对面坐着,“之前沈怡琳说院子里少一个一等丫鬟,一个二等丫鬟,就是不想给我安排人进来的,是出于无奈才把东芝弄进来。若东芝是她的人,自然早就安排了,我想那眼线在之前就安排好了,东芝只不过是临时凑数的,我方才瞧着她和云秀荷说话虎头虎脑的,怕也是不怕开罪人的,你可以仔细留一下两个人。”
“是。”芍药认真地点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只是云秀荷怎么能把下了巴豆的碗搞混了?”
“估计是什么人给她换了。”云重紫想了想,这事除了达魁和阿甲,她也找不出别人来了。
“她真是不明白害人终害己的道理。”芍药撇了撇嘴。
云重紫也笑了笑,“你请等着看明个儿吧。”
天刚黑,事情就已经闹起来,云秀荷回到院子里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出恭拉肚子,一个时辰去了五六趟,美人居那边整夜灯火通明,连沈怡琳都惊动了,她亲自去看过,听大夫说无碍只是误食了巴豆才放心。
沈怡琳想问云秀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整个人都蹲在如意桶上像是掉了半条命,哪里还有心思责问,只是抓了几个下人问了问,才知道是这丫头又去找三娘子挑事,令她纳罕的是,怎么巧兰园一点动静也没有,反倒是秀荷整个人都虚脱了。
翌日一大早,魏玲文就和赵红玉一前一后进了上桂园,沈怡琳刚让她们坐到一旁,云裳也进来行礼,“给母亲请安。”
沈怡琳表情淡淡地抬了抬手,“你今日来的早。”
云裳见到除了两个姨娘只有自己,心里就明白沈怡琳是在等新进府的云重紫,连云呈祥也没来。
“给母亲请安不敢迟。”
云裳声音小小的,个头也不高,整个人都显得怯懦,若不是身在高门大户人家,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庶出小姐。
赵红玉心中嗤笑,沈怡琳向来只知道疼自己的女儿,对旁的并不过分打压,却也从来不上心,如今这侯府里教养的庶女,和外面教养出来的庶女比起来,倒显出了许多差别来了。
沈怡琳正等着那两个人来请安,心气自然不高,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两个姨娘说这话,又过了一会儿,云老夫人那边的吴妈妈亲自过来说,祥哥儿早上要去武学,以后就免了晨昏定省。
沈怡琳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也没心情和她们叙话,就让她们各自回了院子,又打发了夏妈妈去巧兰园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明白一定是三娘子看穿了秀荷的把戏,是她把有巴豆的姜汤换了,不然秀荷也不会到现在还闹肚子。
她想起来就头疼,不知道已经嘱咐二姑娘几次了,云重紫这人邪门的很,没有完全把握不要招惹那蹄子,这下倒好了,又自己惹祸上身了。
半个时辰后,夏妈妈领着巧兰园里的海棠进来回话,“夫人,昨夜大姑娘闹了一夜的肚子,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呢。”
“她也闹肚子?”沈怡琳哼笑,“既闹肚子怎么不请大夫来看看?该不会是不想给我请安吧。”
海棠半跪着,“回夫人,大姑娘本想来的,但没走几步就昏倒了,大姑娘昨夜就犯病了,只是不让我们声张,怕是……”
沈怡琳沉吟道:“怕是什么?”
“三娘子昨日回了巧兰园什么都没吃过,只喝了二姑娘的姜汤不到半个时辰就犯病了,她怕其中引起什么误会,才不让我们到处去说,只是自己抓了药来吃,但并不见好。”
沈怡琳笑得讽刺,“呵,那你如今为何又要和我说了!”
“海棠不敢对夫人隐瞒,海棠听说二姑娘回去后也拉肚子,便想此事有些蹊跷,一定是两位姑娘吃了的姜汤不干净,不过这事定不会是二姑娘所谓,大姑娘也不会和她生了嫌隙,海棠才把敢托出实情。”
沈怡琳自然也觉得蹊跷,听云秀荷底下的丫鬟说那姜汤只有一碗放了巴豆,可是云秀荷自己误食了,怎么连三娘子也拉肚子?
“夫人明察,海棠万不敢说谎,出恭的如意桶都已经倒了许多,那味道不可言说,院子里的人都是知情的。”
“我怎么会不信你。”沈怡琳笑着抬起她的手拍了拍,一眼就看到海棠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犀利的目光眯起来,那翡翠可是通体翠绿,不是普通货色啊,她心中冷笑,云重紫这是要收买人心呢,“你做事我放心,你以后可要仔细盯着你们姑娘,有什么事不要瞒我,知道吗?”
海棠哪里敢说个不字,她连连称是,沈怡琳又嘱咐了她些话才出去,看到门关上,沈怡琳等不及地问向一旁的夏妈妈:“你去巧兰园看到云重紫了吗?”
“见到了,屋子里一股子臭哄哄的味道,光线也不好,她整个人都虚脱地躺在床上,看来确实是病得不轻。”夏妈妈回答,“我还问过几个婆子,有的人并不知情,她还真是没把事情闹大。”
“闹大有什么用?秀荷如今也病着呢。”沈怡琳皱眉不解道:“我只是纳罕,她怎么也会拉肚子!该不会是秀荷自己放错了,两个碗都放了巴豆吧?”
夏妈妈抿了抿嘴不说话,心道:这事云秀荷还真做的出来。
知女莫若母,沈怡琳也猜到有这个可能,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这下两个人都病了,老夫人问起来指不定又会说什么,不管那巴豆是怎么回事,云重紫都是喝了姜汤才出的事,不争气的东西,你去给她俩都拿些好东西补补,省得外人又说我是厚此薄彼了。”
刚进府就出这么多事,也不知道是云重紫命中带衰,还是她生来就是给她找气受的。
夏妈妈点点头,刚出去不到片刻又进来回话:“夫人,四姑娘说有事和你说。”
“四姑娘?”沈怡琳一时没反应过来,如今她的女儿云金钰成了排行第二,那云裳自然四姑娘,她歪着头想了想才记起这么号人物来,“让她进来。”
夏妈妈亲自给云裳打起帘子,让云裳很是受宠若惊一番,她手中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只拿出一块碎银子塞进了夏妈妈袖子里,道了声:“谢谢夏妈妈。”
夏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姑娘快进去吧,夫人现在心情不好,你可小心伺候着。”
“是。”
云裳今年和云秀荷一般大,如今云金钰已经议亲,云秀荷是夫人的嫡出女儿自然会为她择一门好婚事,至于她……姨娘没本事,自己不受待见,她只能为自己搏一搏了。
云裳小心翼翼地来到沈怡琳面前,看着她靠在榻上假寐,轻柔道:“母亲。”
沈怡琳心里想着事情,也没什么心情应付她,她对这个庶女从来都是放养,既不过问也不苛刻,云裳也从不四处埋怨给她添麻烦,总的来说还算是个乖巧懂事的,此刻她心情不好,也疲于应对,“是院子里少了什么?这些小事以后你就直接去找夏妈妈就是了。”
“是母亲,母亲为这个家操持辛苦,女儿自不敢来麻烦你。”云裳跪在对面,怯懦地搅着手中的帕子,鼓足了勇气道:“只是女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也是时候给母亲分担些烦心事,女儿愿意为母亲效劳。”
沈怡琳闭着眼睛蹙了蹙眉,又猛地睁开,目光里透着疑惑,“你知道我在为何事发愁?”
“女儿并不知全部,但是我却能帮母亲拔掉您的心头刺。”云裳依旧怯懦地说这话,但眼神里透着狠戾。
沈怡琳忽然笑起来,伸出手挑起云裳的下巴和她四目相对,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庶女生养的不错,若是多多调教也可以成一番事。原来被压迫久了一旦爆发就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过些日子阿钰嫁人,秀荷也是个没出息的,倒是可以把她培养一下和云重紫对抗,反正不是自己的女儿,是死是活都是她的造化。
“好,我就拭目以待。”沈怡琳欣慰地点点头,“我向来赏罚分明,你为我拔刺,我也会让你达成所愿的。”
“女儿先谢谢母亲了。”
沈怡琳拦着她,“不必谢我,这些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云裳腼腆地笑笑,她出了上桂园,径直就往云重紫的巧兰园去了。
到了院门口,院子里的小丫头站在屋外告诉小雪,在床上躺着的云重紫听说云裳来了,面上露出几分诧异,“快去请三妹妹进来。”
芍药听了就给她掖被子,凑到她耳边嘀咕,“从来不曾听说云裳喜欢串院子,怎么会来这?”
“无事不登三宝殿,先看看再说吧。”
云重紫歪歪斜斜地靠在床头,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外面的人还没进来呢,见她这样子又忍不住笑出来,“三娘,你现在演的越来越像了。”
“没办法,谁让咱周围有那样一群人,都是和沈怡琳学的。”
芍药被她讪讪的样子逗笑,两个人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都止住了笑意,小雪领着一个女子进来。
云重紫微微偏过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发旧的水色衣裙女子,清丽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怯懦的眼眸,她不敢直视人,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什么,这样的女子带着几分柔弱的美感,若是男子免不了生出恻隐之心,把她拥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大姐姐。”
到了近处,云裳搅着手中的帕子像她行礼,软软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酥麻的感觉。
“三妹妹快别客气。我如今这般也无法向你行礼,让你见笑了。”
云重紫想起身就被云裳拦着,“大姐姐,你我已经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么客套。”
芍药搬了个杌子给她,“四姑娘快请坐,你是进咱们这屋里第一个客人。”
“第一个?”云裳不解地看她,“不是说昨个儿秀荷姐姐也来过了吗?不然大姐姐怎么会突然病了,不就是她……”
她的话嘎然而止。
“我可能是受了凉才会如此。”云重紫故作没听出她话里的挑拨之意,“这屋里光线不好,味道也难闻,难为你不嫌弃来看我。”
此时开着窗通着风,屋里的味道也冲淡许多,云裳看着简陋的屋子,比她那还不如,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平衡的。
“昨日下雨,我想着大姐姐定是有许多事要忙的才没来叨扰,今日一早在母亲那听到三姐姐病了,连着你身子也不好就过来看看,你不怪我来叨扰就好。”
“怎么会,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以后你也要常来。”
云裳像是听到了什么激动的话,一把抓住云重紫的手,开心道:“我在家中并不受待见,上面两个姐姐也是不采我的,如今你来了我们也就做个伴常来常往可好?”
“那是自然的。”
云裳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两个人坐着说了一阵子花,她便起身告辞,“姐姐身体不适先好好休息,等改日我再上门叨扰,还要请姐姐不要撵我出去才是。”
“哪里的话,我请还请不来呢。”
云重紫让芍药青紫送云裳出门,过了会芍药回来,搬着杌子做到她对面嘀咕:“她是什么意思?”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云重紫耸耸肩,“不过……我闻出了阴谋的味道。”
芍药无语地瘪瘪嘴,阴谋?阴谋又是什么味道?
自从云重紫病了,她就从没去给沈怡琳请过安,美人居的云秀荷不去,她自然要说去不了,既然大家都有病,那么就同进退。
云秀荷似乎从来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每次害人都是自己受难,这次还为云重紫找了个极好的借口省了晨昏定省的事。
沈怡琳也只是派人来问候一下送些东西,其他也不再说什么,倒是云裳是每日都来的。
云重紫也不介意,云裳在她屋里时,她就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和她说话,云裳似乎对她的事很感兴趣,事无巨细地问了个遍。
“大姐姐,听说你可是神医的徒弟呢?”
“都是外面瞎说的。”
云裳只是淡淡笑笑,云重紫知道她是不信的,但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若是没有师傅,大姐姐是怎么学成的医术的?”
云重紫懒洋洋地回答:“勤能补拙嘛,这针灸就和你的刺绣一样,练习的多了就会了。”
“那怎么能一样?”云裳瞪大了眼睛,“刺绣到是可以拿布头来联系,可是针灸总不能拿好好的人去扎针吧。”
对云裳的问题,云重紫一直实实虚虚地回答:“我有缝制过一个人形的布偶,上面有写满各处的穴位用来练习。”
云裳呀了一声,好奇道:“在哪里?我怎么没见到?”
“那东西太大不好携带就没带来。”
云裳看了看手中的刺绣,然后对云重紫道:“不如我就给大姐姐重新缝制一个新的吧,我也想让大姐姐教我一些穴位上的常理,等日后进了国子监,说不定我也可以过了医学的入门考试。”
“三妹妹想进国子监学医?”
“大姐姐不想吗?”云裳羞涩地低下头,“我知道庶女是没资格进国子监的,但是我听说今年夏天国子监六所里的医学,对所有贵族闺秀开放入学考试,只要考进去,不仅能选修国子监其他六所里的课程,学医有成者还可以入宫当女医官呢!我知道大姐姐一定可以进国子监,所以也想请大姐姐不吝教我。”
云重紫看着云裳认真的神情沉思起来,如果她是想让自己教她医术,云裳这些日子和自己套近乎到是有情可原,想她在府里确实不怎么受待见,谁也不疼不爱,姨娘也是个没本事的,只有靠着自己才能出头,暂且不论她之前为什么加害慕君睿,不过看在她也举步维艰的份上,她倒是可以帮忙的,不过她要是想从中构陷自己,那她绝不会姑息。
“好啊,没问题。”
云重紫就此答应下来,云裳的动作也快,没两天就拿了个新的人形布偶来了巧兰园,第一天云重紫就先交她认穴位,云裳也认真的记下,两个人每天如此,相处的到是相安无事。
云裳把人形布偶拿来后,芍药又把她拆开,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云重紫笑她:“云裳看着就比云秀荷聪明,怎么可能轻易让你抓到把柄。”
入了夜,云重紫刚准备就寝,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一道男声,有人道:“云姑娘,我在院子外面守夜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徘徊在院子外面。”
达魁突然出声还把云重紫吓了一跳,屋子里静悄悄的也怪渗人的,她打了个哈欠,原来是今晚是达魁守夜,她想了想才问道:“是云裳?”
“云姑娘果然和我们主子一样英明。”
“达魁,为什么每次你赞美我的时候都不忘带上你的主子?”云重紫想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
“因为我们主子是世上最英明神武伟大而又……”
达魁后面已经开始用大元话赞美关安哲,云重紫彻底听不懂了,不得不打断他,开口问:“云裳做了些什么?”
“回云姑娘,她先是在侧门挖了一个坑埋了东西进去,又到了美人居埋了个东西。”
“哦?”云重紫颇为意外,怎么还把云秀荷牵扯进来了,莫不是要一石二鸟?
“她埋了什么?”
“云姑娘要看么?”
云重紫刚刚点下头,就不知道从哪处扔到她脚边上两样东西,她抽了抽嘴角随口问:“达魁,你在哪藏着呢?”
达魁不回答,她也不强求,笑着从地上捡起那两样东西,一个是油纸包着的,里面是几缕头发,另一个则是一个小型的布偶,正是前几天云裳缠着自己送给她一个小型布偶用来扎针练习的,看着布偶上贴着的生辰八字,云重紫笑意更深,“我瞧着云裳还有些学医的慧根,只是脑子都动到旁处去了。”
云重紫把东西拿起来放到桌子上,对达魁道:“你去把东西放回原处就是了。”
“是。”达魁做事从来不问为什么。
“前几日是你把云秀荷的碗换过来的?”云重紫又问。
达魁沉默了片刻才闷闷地回答,“我没赶上好时候,是阿甲做的好事。”
好事不留名啊。
云重紫也不细问经过,只知道是谁就好了,她心中有事反而来了睡意,熄了灯就上床躺着,不等睡着就又听到达魁来了句:“王爷让我告诉云姑娘,他最近忙,改日再登门拜会。”
云重紫在梦中撇撇嘴,一翻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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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冷清呐~你们不出来,我可要虐男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自己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