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因为赵止垣并没有等李月珊一起回来,等李月珊在侍女的搀扶下回来时,赵止垣已经站在卧房门口,李月珊还没走近,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被他站在那里犹如鬼魅一样,吓了一跳。
“啊!”她短促的惊叫了一声。
惹来赵止垣的冷笑,“叫什么叫,走得那么慢,是前面有鬼吗?还是怕我啊!还不快点过来。”
“……”李月珊扶着侍女的手臂不自觉抓紧,被她抓得生痛的侍女不敢出声,默默忍着扶她上前。
等走近了,便能够看清站在门前的赵止垣脸上的神色,预料之中的难看,盯着李月珊的眼神恼怒又不屑,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随着目光从她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上掠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赵止垣脸上的神情收敛了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既然怀孕了,那就不要总是出去惹事,平白让人嫌弃,你肚子里那些小心思,我劝你最好绝了,既然已经嫁给了我,那么就好好的做你的三少夫人,不要肖想一些你注定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毕竟你再怎么想,不是你的也终究不是你的,你说对吗?”
“夫人?”他拉过李月珊,把人拽到自己身前,一手扣住她的下颔,呼吸喷洒在她脸侧,眼神森寒地凝视她。
李月珊如惊弓之鸟下意识想要退后,但却丝毫没有力气挣脱赵止垣的束缚,反而让赵止垣为了不让她跑,用的力更大了。
李月珊吃痛,红着眼眶,刚才没有落下的泪水终于在此刻落下,泪眼婆娑,“夫君,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去招惹世子妃,你松开我好不好?”
她的长相自带一股弱柳扶风的气质,每当落泪时,便更是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赵止垣略微动容了些许,却依旧没有松开,只是问她:“疼吗?”
李月珊想点头,但被他捏着没有办法低头,便啜泣道:“疼,夫君,我还怀着孕,你放开我好不好?”
“放开你当然没问题,不过夫人,你刚才说的话可别忘了,要是再惹出什么幺蛾子,赵祾不动手,我也会动手的,你明白吗?”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双眼睛凝视着她,眼里没有半点柔情,只有明晃晃的威胁。
李月珊忍着痛点头。
赵止垣见状,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手。
李月珊退后一步,被赵止垣挡在一旁的侍女春禾这才赶紧扶住李月珊,被赵止垣一番连威胁带吓,李月珊又怀着孕,身体虚弱,此刻几乎都站不稳,虚弱的由春禾扶着,但还不敢走,因为赵止垣还在那里站着。
被赵止垣掐过的地方,一道红红的指痕在那里,颜色之深,只怕明日起来就要变成青青紫紫的了。
但那又如何呢,赵止垣不担心。
临走前,他又道:“夫人,你最好记得当初我是为什么娶的你,也别忘了我可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我能娶你,当然也可以休了你,你要记得你现在还好好的在这里站着,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情,孩子……也不一定就会继续保护你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夫君。”李月珊低眉点头,姿态柔弱且无辜,当然赵止垣并没有看她,而这也只是她一贯的姿态。
“你知道就好……要是等你不记得了,那么你也可以试一试,看看被休了的你,有没有唐云冉那样的好命,再嫁进高门了……你也知道,你和她不一样,自然也是没有那个好运气的,对吧。所以,一定要好好在北苑待着,不要四处惹事。”
“回房吧,我去书房睡。”
赵止垣逐渐走远。
而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原本颤颤巍巍依靠着春禾才站稳的李月珊也站了起来,一身柔弱气质尤在,但在那层柔弱的遮盖下,还有一种名为狠毒的气息正往外钻。
她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痛处,一碰到就忍不住“嘶”了一声,她眼里怨毒的神色更甚。
唐云冉唐云冉,每次都是因为唐云冉,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凭什么自己如今过得一点都不如意,唐云冉却可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和赵祾举案齐眉。
她怎么可能会这么看着唐云冉好过。
只有看见唐云冉落得一个千夫所指的名声,再也抬不起头,她才会开心。
“春禾。”她吩咐道:“去找府医,就说我不小心磕到了桌角,要一些消淤的药来,见效一定要快。”
“是,奴婢现在就去。”春禾福了福身,转身朝外走去,步履急切。
李月珊独自一人回了卧房,唤来几个侍女伺候自己梳洗更衣。
宁国公府的侍女护卫,规矩都在身上,进来以后眼观鼻口观心,小心翼翼伺候着李月珊,尽量不碰到她的痛处,为她梳洗完毕,才鱼龙退去。
北苑的三少夫人,可不是一个善茬,这是整个宁国公府下人们都知道的小道消息。
想当初那件事发生,她那么快就嫁进了宁国公府,凭借自己一个六品小官家庶次女的身份,可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
待到人全部离开,春禾也已经回来了。
府医位居外院,与内苑隔着一段距离,春禾也是一路赶着去赶着回来,寒冷的夜晚,额头也冒出些热汗。
她进了屋子,跪下将从府医那里拿的药捧在手心,“奴婢同府医说了夫人磕得严重,且行动可能有所不便,要见效快的。最好一日就能完全没了痕迹,府医便给奴婢拿了这个,说是前些日子刚从太医院得的,消淤去肿都有奇效。”
李月珊接过药,白玉瓷瓶装着,底部还有太医院的印章,足可见珍贵,她笑了,“这么好的药,他也舍得拿出来,难不成是从太医院那里得了不少好东西不成?还是说是因为某些人的原因,所以才有这么多好药备着?”
“……”春禾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府医还说了,这些药本就都是陛下赏赐下来的,只是以往都放在库房,最近因为世子妃时常身体不适,所以才把库房里的这些药拿出来整理,她去的时间太巧,而这瓶药,是前两天世子妃刚拿给府医研究用的。
当然这些话她并不敢和李月珊说。
三少夫人对世子妃的怨恨由来已久且没有道理,在三少夫人面前,最好就是不要提起世子妃有关的任何事,不然只会被迁怒。
虽然李月珊并不是那么高兴,但这药少见,她也不会因为那点心思便丢了这药,因此将药放在一边,对春禾道:“去把春雨叫进来给我上药,你就在旁边等着,我有事情要吩咐你。”
“奴婢遵命。”春禾又退出去了。
不消片刻,春禾又与另外一个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侍女进来。
两人是双胞姊妹,长得有五六分相像,但春禾伶俐,春雨手巧,各有各的擅长,两人都是李月珊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是她最得力的两个侍女。
“春雨拜见少夫人。”
“免礼。”李月珊摆摆手,指尖指向桌上,“你来替我上药,小心一点,我怕疼。”
“是。”
春雨上前取过药,因为来之前春禾已经和她说过来意,所以提前净过手,便直接在李月珊面前跪好,右手沾了药膏,轻轻的涂抹在李月珊下颔处,轻柔而缓慢的按压着,以方便药效的吸收。
这个过程中,春禾并没有得到吩咐,便也跟着跪在一边,静静的等待春雨上好药。
李月珊偶尔眉头轻皱,春雨便立刻放轻力道,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态变化,一边小心翼翼的为她涂药。
那药膏抹在手上,清凉中还带着一抹花香,是她从未见过的上等药,也不是她一个伺候人的侍女能够用的,只是那香味馥郁,她也难免在心中起了些比较。
同样的药膏,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因为手巧,李月珊便经常见她学做一些小玩意,在她一次路过西苑时,也看见了一模一样的药膏,只是,那个时候……是看见西苑的一个侍女在替另外一个侍女上药,被上药的那个侍女,是世子妃的贴身侍女,名叫飞花。
即便如此,春雨也是不敢有任何想法的,毕竟人与人不一样,哪怕她与飞花同为侍女,出身也不一样,她是被买来的,而飞花是随世子妃从小到大的;再者,世子妃与三少夫人也不一样,方方面面的不一样。
“夫人,药上好了,夫人可还有其他吩咐?”收回手,将药膏放好,春雨恭敬问道。
“嗯,我记得……你好像是认得几个字是吧?”李月珊看着似乎是有些倦了,神态懒洋洋的,因为春雨的好手艺,也没有多难受。
“回夫人,奴婢的确是识得一些字,还是您当初让我跟着一个教书先生学了几天才识得的。”春雨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正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李月珊会突然让她去伺候一个教书先生,而后从那先生那里学得了一些知识,以及一些小技巧。
“有件事吩咐你去办,你去把我梳妆柜的第二层打开,里面有一个小匣子,把它取出来。”李月珊吩咐道。
春雨不明就里,依言去将那个小匣子取了出来,然后奉给李月珊,但李月珊却摇了摇头,将匣子往她会怀里推,同时说:“这东西是给你的,带回去,认真研习里面的东西,速度要快,而且要得精髓,最好能够做到以假乱真,且不被任何人发现端倪,明白吗?”
她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春雨,语气仍旧是柔和的,但也并不像表面透露出来那么的轻柔,而是暗含威胁。
“速度一定要做到最快,这几天可以不用你做什么,专心学里面的东西,学会了以后,把东西毁了,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奴婢遵命。”从她的语气春雨可以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但相同的,这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可她除了遵命也毫无其他办法。
“下去吧。”李月珊摆摆手让她下去。
等到人走了,她才看向一直跪着的春禾,突然问:“你知道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春禾当然知道,那东西是她亲手去买来,也是她亲手放进匣子放在梳妆柜里的,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世……世子妃昔年……所作的诗集……”她胆颤惊心,心里隐约知道她让春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还记得,很好。那么我想你也一定猜得出我的目的了,春雨可是你的好妹妹,你不想她因此殒命吧!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若是这事情办得好,我心情好了,没准就准她脱了奴籍,回归自由身了!你说是吗?”李月珊站起来,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对仍旧跪在地上的春禾道。
“奴婢明白,奴婢全凭夫人吩咐,绝对不会泄露半句……”
她跪的时间太久了,膝盖又痛又麻,隐约有些颤抖,腰也跟着痛了起来,声音听着也是抖的。
李月珊像是这才发现她还跪着,问道:“疼吗?”
“奴婢不疼。”春禾摇摇头。
“起来吧,走近些,站在我前面。”
“是。”春禾一动,膝盖就撕心裂肺的疼,每一步双脚都在发颤,但她片刻不敢耽搁,忍着痛站在床边听李月珊的安排。
“你明日,找人去一趟陆府,就说唐云冉因为心中郁结,得了心疾,世子为了让她好起来,要带她去沈园游玩,另外再透露一点消息,说她的心疾,似乎是与陆河有关,务必要让陆河知道。”
“那若是陆河问起世子妃病情如何……”
“不用理会,只要把那个消息告诉他就足够了,另外若是他心有疑虑,便说世子带唐云冉去游玩的时间大约就在这两日了,其他的不管他再问什么都不必说,我想他应该会懂的。”
李月珊脸上那温柔的笑意越来越大,在灯光下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春禾躬下身,“奴婢领命。”
“下去吧,把灯灭了,我要歇息了。”
春禾关上门,屋内便只剩下李月珊一个人,屋内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照进来,李月珊慢慢躺下,心里报复的心思越来越重。
唐云冉,我偏偏就是不要让你好过。
只有你被人厌弃,我才会开心。
即便你嫁进了宁国公府当了世子妃又如何,你毕竟曾经嫁人三年,我不信你对那三年便半点不留念,我也不信你做了世子妃便能够真的与从前再无半点关系。
你可一定要好好的,看完这场我为你准备的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