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氏皇族每一代子嗣都不是那么的旺盛,而且皇帝还几乎都是痴情种,这更是给皇室繁衍造就了一个更大的难题,宁国公府与皇室是姻亲,赵祾是夙云埋的堂兄,也是和他同辈里的人中最出色的一位了。
继承了自己老子皇位的夙云埋除外,他是捡了个现成。
宁国公府的世子,国公夫人身体不好,在加上怀着赵祾的时候受了伤,导致早产不说,还差点丢了半条命,可命虽然救回来了,却难再怀孕,而赵祾因为早产,身子骨十分虚弱,就连尚在孩童之时,啼哭声都比旁人弱了不少,国公夫人疼惜之余又很担心自己的独生子长大后可怎么办。
为了不给他压力,所以从小便不强求赵祾做什么,按时启蒙,按时入学堂,一切都只是按照一般的要求,但无奈赵祾自己很懂事,又天资聪慧,年少之时就已经靠自己的才学惹的一种太傅老师欲收之为徒,但最终也没能如愿。
他人只会说,赵世子天资如此聪慧,本该有个好前程,可惜了,身子骨不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了,这样的人,天资再好,再聪慧过人,再能干又能如何呢!常年喝药,就跟泡在药罐子里似的,就怕正值壮年却一命呜呼,得不偿失。
但国公府对这些言辞均不理会,人心难言,旁人如何他们也管不过来那么多,只要赵祾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就好,旁的仕途才能都是次要的,只要赵祾活得开心就好。
可能是早慧的原因,赵祾总是与同龄人玩不到一处,看着就像是一个小大人,不光处事有度,而且因为自己体弱,便让国公为他请了师傅练武以强身健体,再加上自小吃药,流水一样的补品进到身体里,也多少会有些作用,当他十五岁时,虽然还是药不离口,但身体倒也没有年幼之时那么弱了,只是这个年龄,又有另外一件事难住了国公夫妇。
贵族子弟在十二三岁便已经请了人启蒙,赵祾也不例外,但相比其他,赵祾简直清心寡欲到了极点,让国公夫人默默流泪。
责怪自己要是没有出那些事,赵祾也就不会成现在这样,常年喝药倒是把人变得半点欲望都没有,这要是憋坏了可怎么好。
宁国公府是高门,哪怕世子身体不好,但也还是有无数的高门贵女对他芳心暗许,但一直到赵祾及冠,他都是拒绝谈婚论嫁的,只说自己不想娶妻,也不想耽误人家。国公夫妇虽然无奈,但也还是按照他的性子来,一直到去年年初,在赵祾二十四岁的时候,他竟然主动跟国公夫妇说他想成亲了,国公夫人喜不自胜,正打算找人去相看京中尚待字闺中品性俱佳的小姐有哪些,赵祾又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对方还没有答应他,所以请国公夫妇先不要着急,等时机合适了,他会和他们言明。
国公夫妇再次受到打击:自己儿子有心上人了,但不告诉他们是谁,而且什么叫时机合适,就是要等对方答应。
这个意思就是说对方或许根本不喜欢赵祾,万一一直不答应,那赵祾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揣着这样的心思,国公夫人也偷偷派人查探赵祾倾心的究竟是哪家的小姐。这一查不得了,对方根本不是什么贵女,甚至也不是待字闺中。
而是一个刚与夫家和离的孤女。
而这个孤女,国公夫人也还是听说过的,御京有名的才女,只是家道中落,如今也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整个唐家,算上下人,加起来十个人都没有,而且唐家败落,只剩下唐云冉一人,单论身世而言,谁不说一句可怜。
国公夫人也是这样觉得的,但要是就这样她也就算了,可唐云冉偏偏还嫁过人。
她十六岁嫁给了当年的殿试的榜眼陆河,婚后传言婆媳不和,而三年后,唐云冉与陆河和离了,而且据说这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这在当时也算是贵族圈子里一个笑闻。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对唐云冉这么做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更有甚者说她这是疯了。一个新科榜眼,未来仕途不可限量,且不说唐云冉自己本就是一介孤女,陆河在婚后对她有多好众人也是有所耳闻的,成亲三年,在无所出的情况下,陆河还不纳小妾,唐云冉尽然与他和离,这在很多闺门小姐心中根本就是除非疯了,否则都不会这么做。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就算是婆媳不和,就她无所出这一条,哪怕她婆婆对她再不好,可也没有打她骂她,她却还是和离了。众人皆是想不通。
而在这样的众说纷纭中,唐云冉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毅然与陆河那么一个疼她爱她的好夫君和离,原因不为人知。
和离后她回到唐家,足不出户,看着还跟婚前一样过得很自在,而赵祾也就是这个时候找上门的。
国公夫人虽然并不反感唐云冉,但对她也没什么了解,而且嫁过人这一点多多少少心里有点过不去。
堂堂世子,娶了一个与人和离过的女人,这让旁人作何感想。
可她心里再有疙瘩,也耐不住她是真心疼自己的儿子,也相信自己的儿子喜欢的人也必定会有过人之处,定不会像传言中那般,所以在赵祾长达一年半的追求下,国公夫妇也逐渐对唐云冉改观,甚至生出了她不愧是唐云冉的念头。
相貌品行俱佳,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通,而且性情也是极好,不贪慕虚荣,也不嫌贫爱富,自己一个人照样的十分舒服,就算没有赵祾,她的生活也不会差到哪去,到后来,国公夫人都以为赵祾打动不了她,这门亲事注定成不了了。
她虽然心中无奈,但是早就答应过赵祾绝对不会对他的婚事有任何插手,所以也只能暗自可怜自己儿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可就在那之后一个月,赵祾又突然告知他们自己要成亲了,国公夫妇为他这一波三折的婚事终于定下来表示大喜过望。
接下来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
从定亲到成亲,不过半年的时间,却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宁国公世子要成亲了!
宁国公世子要娶的人是唐云冉!
唐云冉要嫁给赵祾了做世子妃了!
这件事情从一传出来,就成为了京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经久不衰,哪怕是他们现如今已经成亲半年,也还是时不时被人拿出来说道。
归根究底,就是在问为什么凭什么!
可那些不满意这件事的人不论怎么想,都对当事人造不成丝毫的影响,国公府大办婚事,唐家败落,那就由国公府来负责一切事宜,唐云冉只要安安心心等着出嫁就可以。无论是聘礼还是迎亲仪式,宁国公府都是按照最好的规格来准备的,每一样东西都精挑细选到了极致,让整个御京说闲话的人都看到了宁国公府对唐云冉这个儿媳妇的重视程度。
意思很明显:想要背地里编排,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国公府的报复。
在这样的维护下,针对唐云冉的闲话少了很多,毕竟哪怕是贵族,也不是每一个贵族都能够和国公府相提并论的,世子病弱,国公府可不弱,况且宁国公世子也并不是真如他身体一般弱,怕的人大有人在。
当然总还是有那么几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还在背地里说这桩婚事绝不会长久云云。但事实上,不光赵祾和唐云冉的感情很好,就连国公夫妇都对唐云冉很满意,更不用说婆媳矛盾了。把唐云冉嫁的两次人家拿出来比较的人也自觉没趣。
高低立见一眼就分明,新贵榜眼夫人和宁国公世子妃,普通高门和皇亲贵族,婆媳和睦和婆媳不和,到底哪一桩婚事更好也不用多说,没瞎的都看得出来。
连带着当初她和离就暗地里取笑她的人也无话可说,毕竟谁知道一介孤女,哪怕与榜眼和离,也还有宁国公府要她,这是莫大的殊荣啊 。
……
赵祾与唐云冉成亲近半年,夙云埋也见过唐云冉几次,只记得那是一个宛若松杨般青翠又婉约的女子,既聪慧,又豁达,倒是的确和很多闺阁女子不同,会让人心生喜爱并不奇怪,但赵祾竟然也这么喜欢这个姑娘,夙云埋总觉得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渊源。
但无论他多么想知道,赵祾都闭口不提这件事。
一点分享的欲望都没有,生怕说出来人就会飞了似的。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赵祾还是摇头,道:“陛下与其如此关心臣的家事,还不如多看几本奏折,不然过两日筹备大婚的事情,想必陛下更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情了,所以还是早早处理完比较好。”
夙云埋一僵,表情犹如丧砒。
“不想说就不想说呗,还非得打击我……”他小声嘀咕。
赵祾眸光闪烁了一下。
其实赵祾说得很对,他就是不想说出来,因为他很害怕,很害怕失去唐云冉,他好不容易娶到她,失而复得,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让他心慌,所以他想竭尽全力对唐云冉好,哪怕一辈子能够这样看着她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从前也想不到,自己对唐云冉的感情会深到这般地步,让他整日里担惊受怕。
可是感情抓不住,也抑制不住他的生长,在他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扎了根长成参天大树。
或许这就是感情的可贵。
只是,他对唐云冉的百般好,唐云冉哪怕待他再好,他心里也还是隐隐的害怕。
害怕唐云冉再一次离开他。
宁国公府留不住她,他知道。
正如陆河留不住她,她是自由的,谁也留不住她。
正如他当时,同样揣怀着那一丝妄想想要娶她,所以哪怕她那时她刚和离,他也还是去了,因为在得知她离开陆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不会再回头,或许,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而在那一个雨后的正午,他递了帖子上门拜访,他坐在石凳上,而她自重重回廊中来,层层幕帘遮住了她,雨后空气润湿,连同那杯茶也像是灼热的。
“堂兄、赵祾、世子殿下……”
回过神,夙云埋一脸莫名盯着他问,“你刚才怎么了,竟然发呆,难得啊,你竟然也会发呆吗?这可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你这么魂不守舍的,难不成在想……”
“陛下!”眼看着他话题又扯远了,赵祾打断他,明明刚才不在状态的是他,但他却比夙云埋还要理直气壮,从容到了极点,“陛下,还请不要这么称呼微臣,君臣有别。”
“嗯嗯嗯,不叫不叫,这不是刚才叫你没反应吗?”夙云埋答应得极为顺口。
“不过你刚才是不是在想……”
“陛下,还请处理正事,微臣的家事不比国事重要,请陛下切勿担忧。”
一连被打断两次,夙云埋算是看出来了,赵祾绝对就是在想唐云冉,就是怕被他说破不好意思,才避而不谈。
藏着掖着也就算了,还几次三番让他处理公务,真是……令人发指的行为!
夙云埋极度不满。
他摆摆手,满脸无奈,“行了,朕知道了,不想说就不想说,朕不问了,你走吧,大过年的可别让家人等久了,不然待会国公夫人要来找我要人了。”
再待下去,他可能要被赵祾念叨死,所以还是离他远一点。
靠近他,会变得不幸……
赵祾躬身行礼,宽大的袖袍划过,“臣告退。”
看着他走了,夙云埋才又继续认命的开始批奏折,看着这一摞摞的奏折他就深觉自己命苦,当皇帝可真是太惨了。
过年都不能放假。
果然,不一般的人就是要承受他人不能承担之苦痛。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畅快了很多。
还是快点动手吧,能解决一点是一点,不然大婚了,他可能更忙。
想到大婚,他脑海里闪过一张明媚的笑颜,心里叹了口气。
一国之君又如何,有些东西也是不是想要就能要的,这桩婚事他既然立下了约定,也要去履行,或许,也能让她看见自己。
哪怕只是多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