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一瞬间的失神,偏巧就被苏玉珊捕捉到了,她忽然觉得这话问得很扫兴,在他启唇之前,苏玉珊低眉道:
“孩子在挣扎呢!他不喜欢抱他的人一直坐着,喜欢被人抱着走动。”
说话间,苏玉珊自他手中接过孩子,抱起来往外屋走去。接下来她一直与丫鬟嬷嬷们待在一起,没再与他单独相处。
尽管她仍有笑脸,但弘历能感觉得到,她似是有些介怀,八成是因为他方才走了神。
然而她一直跟云芳她们闲聊,他不便细说,直至夜间入帐时,他才得空提及,
“我瞧你今日情绪不太好,有心事?”
他不许她看书,她只能干躺着看帐顶,指腹轻抚着枕间所绣海棠花的纹路,轻声细气地道:“没有啊!”
“是吗?那你怎么只对别人笑,一面对我就没了笑脸?”
她有吗?苏玉珊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傻子才会一直笑,无缘无故的,我干嘛要笑?”
“可我总觉得你问罢那句话之后就不高兴,我没想瞒着你,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可以告诉你。”
眼睫轻眨,苏玉珊思量许久,终是没有勇气去听,“我不想知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只是句玩笑话,她并非真的想要探究他的过往。
毕竟原主也曾有过婚约,有过青梅竹马,虽说不是苏玉珊所经历的,但在弘历看来,那些就是她的过往,与她密不可分。
弘历吃了许久的醋,最终还是无奈接受了。
按理来说,苏玉珊也不该计较他的过去,但人就是这么奇怪,不知道的时候,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不会胡思乱想,一旦知道了,万一生出心结,岂不是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思来想去,她终是不愿再追问。
半垂的眼睫遮掩住她内心复杂的情绪,与她相处那么久,弘历又岂会不了解,她的心看似很大,实则很小,只是为了他,才会慢慢妥协。
当她佯装不在乎时,可能心里是很介意的,否则她不可能突然抱着孩子离开。
他的小姑娘啊!总是这么倔强,无奈的轻叹一声,弘历揽她入怀,长指捋着她的青丝,轻声道:
“喜欢我的人的确有很多,但我只有你,一直都是。”
苏玉珊无法确定,这是真话,还是他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姑且就当是真的吧!反正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把握好现在和将来才是真。
画棠阁内一片祥和,画棠阁外却是炸开了锅,只因弘历将苏玉珊晋为庶福晋的消息告知了福晋。
彼时妤瑛已出月子,众使女前来给她请来,她顺道将此事公诸于众。
即使庶福晋的位分比不上侧福晋,但苏玉珊是最晚入府的那一个,又是所有使女中家世最低微的,她却后来者居上,最先被晋为侧福晋,对于其他使女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尤其是高琇雯,弘历此举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毕竟她的父亲高斌已由苏州织造升任广东布政使,乃当朝从二品的高官,可弘历居然没有给她升位分,反倒给苏格格升为庶福晋,这让她情何以堪?
翠凝好言劝道:“大抵是因为苏格格有孩子吧!皇上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才会给苏格格晋位,庶福晋没什么了不得,格格勿忧,等将来您有了孩子,那必定是直接晋封侧福晋的。”
高琇雯又何尝不晓得,有了孩子便能拥有地位,然而现实的境况却给她当头一棒,“四爷都不来揽月阁,我上哪儿要个孩子?”
原本她还想着等苏玉珊有了身孕,她便有机会再侍奉弘历,可弘历竟然为了苏玉珊而忍了那么久,她简直无法理解!
翠凝也替主子着急,“这么一直被动的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们想想法子,让四爷来一趟?”
“想什么法子?”高琇雯当即坐直了身子,“当初金敏靖自以为是,给四爷下药,惹得四爷厌弃于她,若非她自作聪明,至少还能留在府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用卑劣的手段得了孩子又有何用?还不是遭了报应,生出个怪胎,四爷都不认,岂不可悲?”
那样不入流的行径,高琇雯嗤之以鼻,
“我才不屑用那种卑劣的手段争宠,你也不许算计苏格格,我虽然讨厌她,但我只想光明正大的得到四爷的宠爱,而不是耍阴招,残害旁人。你若敢胡来,到时四爷追究起来,可别怪我不保你。”
实则翠凝就是为主子抱不平,格格不愿想法子,她一个丫鬟哪敢自作主张啊!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会做。
虽说格格谨慎是好事,但若一直不作为,只怕时日一久,四爷更不可能过来,格格便一直怀不上,如何进位分呢?
翠凝替主子焦急,却又不敢乱来,真真愁煞人也!
陈格格在府中好似不存在一般,入府至今,弘历从未去过她房中,不过逢年过节发放份例时倒也不至于落下她,她不喜与人来往,但府中发生的大事,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李嬷嬷与她说起苏格格成了庶福晋,陈格格恍然想起那年苏格格才进门没多久,被金格格谋害一事。
她常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怎么出去,也没怎么见过苏格格,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回帮苏格格作证,一转眼,已然过去一年半,陈格格不由心生感慨,
“善恶到头终有报,苏格格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纵使心有祝福,她也不愿特地去画棠阁,锦上添花这种事,似乎没必要。
除却陈格格之外,最为高兴的当属西岚,听罢这个好消息,她便迫不及待的与富察格格讨论起来,
“真是老天开眼呐!玉珊被晋为庶福晋了呢!”
对比西岚的雀跃,富察格格的反应异常平淡,十分认真的与西岚解释道:
“庶福晋没什么了不得,不过就是名头好听而已,侧福晋才是由朝廷正式册封,有册文,有冠服,被皇室所承认的,庶福晋压根儿没有这些排面。”
“话虽如此,可也要看起点的嘛!以玉珊的起点,本该一辈子做使女的,但她能封庶福晋,明摆着是四爷垂怜,的确算是喜事一桩!”
西岚惯爱为苏玉珊说好话,富察格格听不惯,笑哼了一声,揶揄道:“得宠的是苏格格,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好姐妹有喜事,我当然替她高兴啦!”西岚并未察觉到富察格格神色有变,还在兀自说道着,
“她的儿子真是太可爱了,我又想去抱一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去了又得违心的称赞夸奖,富察格格懒得再做戏,借口说有事,并未随行。
西岚没放在心上,独自带着丫鬟去往画棠阁。
有西岚和云芳她们作伴,苏玉珊坐月子也不至于太无趣,这一个月很快便熬了过来。
对于弘历而言,亦是煎熬,艰苦的日子数着数着,终于熬到了头,当天夜里,沐浴更衣后,弘历入了帐,指腹自她眉间掠过,缓缓滑至她唇瓣,凝眸笑问,
“你可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唇间传来微栗感,惹得苏玉珊心头一麻,恍神应道:“孩子满月的日子呗!”
“还有呢?”
他问得认真,苏玉珊不明所以,“还有什么?嗯……你的生辰还没到,我的生辰也没到。”
抑制不住的笑意自他滚动的喉结中滑出,“是我破戒的日子。”
说话间,弘历闭眸埋在她颈间,感慨自个儿终于可以放肆的与她亲昵,不必担心火燃得太烈时还得辛苦灭火的问题。无所顾忌的他加重了在她修长白皙的颈侧绵吻的力道,哑声警示,
“今晚别求饶,我不可能心软饶了你,定得狠狠的疼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