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唐曼开始用英语催我起床:
“teacher wan good morning let’s go to the restaurant together。”
我听懂了一半——万老师,早上好——后面的句式,我稍懂一点,让我们去……餐厅?
“oK。”
我爬起来漱口洗脸,穿好衣服。打开门后,唐曼站在走廊里。到了餐厅,我仍然是一碗粉,两杯果汁。
她已经习惯什么都吃。取了四五样点心,一杯牛奶。一边吃,一边介绍昨晚的情况,说那些人都是湖南人,是一个由亲戚们组成的旅游团。女孩叫何露露,父亲叫何勇,在广东做灯饰配件。
“哦,何老板,赚了一些钱,带妻子亲戚出来十一游。”
“对的,你知道那何老板做了件什么事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
唐曼笑起来。笑了好久,才说道:“他连抽了自己三个耳光,说忘记问你的名字,哪里人。他妻子还算冷静,扯住他的手,说,唐姑娘在这儿呢,他们是一起的,问她。”
我说:“可以理解,时间就是生命,救人第一。”
“他今天肯定会和你联系。”
我点点头。
唐曼问:“你那个救人的方法,我是第一次见到。”
我们都已经吃完了,我站起来说:“我们边走边说吧。”
“其实,克鲁克家不必用车来接我们,我们走过去也不远。”唐曼说。
“行,你给菲尔打电话。”
唐曼征求我的意见:“以后也不要来接送。散散步,还能增加活动量。你说行吗?”
“对,我们既可学英语,还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
“说不定那沙滩上,又有一个溺水的,你还可当回英雄。”
我哈哈大笑:“也不排除这样情况。你这么提醒我,那我平时要带口针到身上。”
“我先打电话。”说罢,她拨通菲尔,叽哩咕哇说了一阵。
挂了电话之后,唐曼说:“菲尔说她做不了主,要请示克鲁克。今天的车子已经派出来了。”
“等会跟克鲁克当面提吧。”
我们走到酒店外面,那辆车停在那儿,上了车。唐曼问:“你说带口针是什么意思?像电影里的飞针,飞出去,坏人就倒在地上?”
“不。是针灸的针,像昨天,如果我带了一口针,就从女孩的会阴穴扎进去,她受了刺激,哇的一声,腹腔内的水全吐了出来。”
“这么厉害?”唐曼半信半疑。
我不解释。凡是需要不断地向人解释的事情,多半是假的。比如老婆问丈夫昨晚干什么去了,丈夫说得越详细,越不可靠。
我不解释,果然镇住了她。她扭头不停地上下打量我。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活动——是对一个不知深浅的人,尽量从已有的经验去判断对方说的真假。
到了克鲁克家,一切照常操作。火罐只要十分钟,我们就守在病房的外间等待。
这一次,唐曼竟然没有说话。她一直在玩手机。倒是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中国号码,又是陌生来电,我猜是何勇打来的。
走到外面走廊,我压低声音说:“你好。”
对方说:“是万先生吧,哦,是您啊。太感谢您啦,真的,您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啊……”说着说着,那边哭了起来。
让他哭,不要打断他,这是一种正常的情绪渲泄。有些人总喜欢在别人大哭的时候去劝,适得其反,他会哭得更激烈。
等他哭了一阵,估计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对方才收住哭泣,说道:“万先生,异国他乡,我们表现很不好,太慌乱了,对不起您。”
这个时候,我才安慰一句:“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完全可以理解。救人第一。现在好了吧。”
“好了。完全正常了。再一次感谢您,我们跟团,现在又要赶往麦克坦,很匆忙。我加您的微信。和您在微信上交流吧。
“行。”
加上微信后,何勇并没有马上发言,估计这时候,他们在匆匆集合,大家提着大包小包往车子边跑,导游在清点人数。
哪里像我,三步远都有车子接送?一个人能带全家出国游,应该算中等收入以上的小老板了。但这种走马观花的跟团游览,真的很辛苦。
这种辛苦,也许还会持续那么十年,等到他女儿那一代成了中年人,国力强大了,个人富裕了,也许可以来个私人定制,一对一的导游,想看就看,想在一个地方多住几天就住几天。
那才叫财富自由游。
“可以啦。”唐曼走到外面叫我。
我走进房间一看,唐曼拔了火罐,擦净了血水。克鲁兹已仰面躺下。气色比原来好了些。
我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把他的手拉在外面,仔细地看他手上的青筋,青色正在渐渐地淡化,在手背靠近中指的一条筋上,隐约可见一丝淡红。
唐曼很敬业,也弯腰站在我的身边。
克鲁兹作为一个医生,我想,他心里清楚,身体正一天天地朝着好的方向前进,所以,他现在很信任我,眼睛微睁,想努力睁开,嘴角在动,想努力说话。
我问唐曼:“你一天比一天好了,怎么说?”
唐曼懂我的意思,并不对着克鲁兹说,而是附着在我的耳朵说了两遍。也许是这些天,天天处在英语环境中,听了两遍,我竟然可以开口了。
我之所以要亲口说,是因为医生说出来的,与别人转述的,效果截然不同。我柔声说道:
“You are getting better every day。”
克鲁兹想说,说不出来,眼角滚出一滴泪。菲尔马上递过一张餐纸。我帮克鲁兹擦去泪水,退出房间。
克鲁克一直在书房里处理一件事情。听到脚步声,他走了出来。
我说:“he are getting better every day。”(他正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他吃了一惊,唐曼对我活学活用,也吃了一惊。
克鲁克兴奋地说了一连串话。唐曼告诉我:克鲁克非常高兴,他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其次要感谢我,为了他长兄的病,我竟然在学英语。
然后,我通过唐曼向克鲁克提出不用接送。克鲁克猛烈地摇头。不断地做着手势。激动地说着一大串话。
唐曼翻译给我之后,简直让我惊呆了。他家不仅要用车子接送我,而且还派了专门的保镖住在我的隔壁,除了在酒店里活动之外,我的每次外出,要有保镖跟随。
我吓了一大跳。回忆半天,我也想不起有什么保镖跟随我。难道是那个开车的司机?
对,是那开车的司机。我曾经感到纳闷。那辆车总是停在酒店的椰林里,心想,这辆车就不要干其他活,天天停在那儿,为我一个人服务?
克鲁克见我半晌没有说话,声音比较大,连说带比划。
唐曼翻译给我听:“克鲁克说,他必须保证我的安全。”
我听了,对唐曼说:“告诉他,下午我将与他的保镖对打。请他派三个最厉害的保镖和我较量。”
唐曼在翻译之前,问了我两次:“真的吗?我可以这样直接翻译?”
“请你一字不漏地翻译给他听。”
唐曼上下打量着我,说:“万老师,别开玩笑,他家的保镖都练过拳击。”
我脸一虎:“你怎么这么罗嗦?”
唐曼脸都红了,她还是很聪明的,为了中国人的威信,她用高昂的语气,一口翻译到底。
克鲁克听了,哈哈大笑。说了一串又一串。唐曼转述:克鲁克说,他知道中国功夫,也许是针灸,也许是中药,很神奇的,但是,不是中国拳击。
我更是仰天大笑。笑完说:“我获得过中国拳击第一名。”
克鲁克不相信。
我激了他一句:“下午不比赛,我就立即回国。”
他听了翻译之后,眼睛直了。
沉默了好一阵,他才说:“好。来一个。”
我和唐曼上了车,唐曼再一次盯着我。我说:“你老是盯着我干嘛,花痴一样。”
她脸都红到脖根,说道:“我怎么看,你都像个文人。”
“你一点也没看错啊,我就是个文人。”
她不说话了。估计她怎么也想不通。我还能与保镖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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