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克跑得比我快。
当我到达时,人群围了一个圈。我挤进去,只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躺在沙滩上,一位男人在挤压少女的胸部。一个女人用中国方言嚎啕大哭。
克鲁克正打电话。估计他在呼叫急救电话。
唐曼制止男人不要乱按。周围差不多都是中国人,不用猜,他们是一旅游团队。
“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
导游是地陪,她用两种语言不断地向旁人求助。
克鲁克在一直在打电话,我问导游:“这里没有医务站吗?”
导游摇摇头:“没有,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从Alona海岸出发,也要30分钟才能到。”
我呢,去宾馆取针也来不及。溺水者呛水后,最关键的是时间,时间,时间。在这个时刻,我必须出手。
出手必建立威信。所以,我大吼一声:“我是中国医生。一切听我的安排。”
大哭的女人,估计是少女的母亲,她的哭声戛然而止。那个男人,估计是少女的父亲,他停止按摩,猛然抬头望着我。
“你,双腿跪地,弓起背,双手撑地。来几个帮着支撑。”
男人立即跪地弓背。
我指了另一位男人:“来,把她抬上去。横驮在男子的背上。头朝下。唐曼你躺下去,对着她的嘴用力吸,清理口腔和咽喉积水。”
唐曼迎面躺下,对着女孩的嘴不断地吮吸。
“唐曼,立即爬出来。”
我开始压女孩的背。
大家明白了,就是通过挤压,让男人的背部顶住少女的腹部,把腹腔的积水排出来。
有人怕男子支撑不住,便钻到了男子的身下,帮他支撑。
这种最古老的办法在我的家乡很盛行。每当有人溺水,就搬来一口大锅,倒扣在地上,然后把人抬到锅上,头倒下,再用力挤压,让溺水者把肚里的水吐出来。
没有锅,只能让少女的父亲充当锅。
我一挤一压,一挤一压,一挤一压。头上不是冒汗,而是冒冷汗。因为,最多两个回合,每次挤压24下,挤到第48下,如果女孩还没吐水,证明没救了。
第一个回合,没有任何反应。第二个回合开始。
一,二,三,四……我嘴里数着数字,心里扑扑直跳。
十五,十六,十七……我越来越紧张。
二十,二一。
“哇——”女孩吐出第一口水,我加快速度。二二,二三。二四,二五。
哇——女孩再吐出一口水。
二五,二六,二七,二八,二九。
哇,哇,哇——女孩嘴里像喷泉一样,接连不断地冒水。
“来几个人把女孩抬起来,仰面躺着,唐曼,你作心肺复苏。”
唐曼接替我,按压女孩的腹部。
然后,嘴对嘴呼吸。
这时,一艘急救艇停在岸边。我对唐曼说:“下一步,只能交给你了。我语言不通。”
女孩,女孩父母,地陪也顾不上我了。好几个人帮忙抬起女孩上了急救艇。我累得瘫坐在沙滩上。不停地喘粗气。
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游客,跪倒我面前,叩头。我也没有力气扶她,对她说:“起来。”
她泪流满面地说:“谢谢先生……我是……女孩的姨妈。谢谢。我再给你叩一个。”
克鲁克做了一个走的姿势,我们向前走去。菲尔为我们提着衣服,拿着手机。
女孩的姨妈跑过来,说:“先生,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我说:“都是中国人,见义勇为是我们的美德。你回去吧。”
我们一直往前面的度假酒店走去。
那女人也不好再追,毕竟她人生地不熟,怕走远了会走丢。
克鲁克翘起大拇指,嘴里说着什么。然后做了一个搓澡的手势,我明白他的意思,应该尽快回去洗澡。
坐上车,他们把我一直送到酒店门口,双手合十而别。
我好好地洗了一个澡。
这时,电话响了,是我姐夫打来的,他抱怨道:“打你电话,为什么老是不接?”
我才向他解释救人去了。把事情的经过一说,他听了,说:“吃晚饭的时候,我当面老娘的面给你打电话,打了十几次,就是不接,你赶快打回去。”
我拨通了小林,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哭了。
我夸张地安慰她:“你放心,在这边我出行都有保镖的。”
她止住了哭,听得见她边跑边喊妈的声音。
我娘接过电话,第一句就是:“人没问题吧?”
“我没什么问题。”
“那你怎么不接电话?”
我又把克鲁克邀我出海看看,上岸看遇上一个中国人溺水,用老家的顶水法救活了别人的事,说了一遍。
我娘才长长在叹出一口气,半天才说:“钱是赚不尽的,你干脆回来。家里多好啊。”
“我以后每天给您打个电话好不好?”
“打电话有什么用?回来。”
我苦笑了一声,说道:“回不来,人家也是一条命,我要为他治好病。”
我娘半天没吱气,叹了口气,把手机递给了我爹。我爹和我说了一阵,又把手机递给小林。
小林说:“娘急呢,今天是老萧来,明天是石哥来,后天是明白来。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他们是来安慰的。每次都扯着别人的衣袖问:山红没什么事吧。人家坐十分钟上,她要问三四次。”
“我尽快回来,你放心,我在这边挺好的。”
说小林说了十来分钟才挂。
我突然想,这些人密集地往我家跑,确实让我爹娘心神不定。于是,我决定每天给小林发照片。
唐曼来电话了,她说:“万老师,我刚回来。女孩住在医院,其实没什么大事了,可她父母不放心。估计明天上午才出院。”
“你怎么回来的?”
“菲尔把接我回来的。”
我说:“那你好好休息吧。”
“那女孩的父母留下了我的手机,也留了你的手机号码。说以后再感谢你。女孩的母亲说,他们明天不过来了,住在岛上的同伴明天过海。在那边汇合。”
“好的,休息吧。”
挂了电话,我感觉十分疲劳,把床头电话一挂,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