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你。”
鬼车愣神,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江辰为何如此说,随即像看一坨垃圾一样看了那尸体一眼,他摇头,露出了当年指导江辰习武时的那种认真与严厉,但说出的话却让他如坠冰渊:
“这种蝼蚁,有什么资格说爱。她敢碰你,我怎么可能让她活,这样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你又何必在意这种细节。”
江辰皱眉,甩开鬼车。
他感觉自己的记忆,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都是欺骗。
记忆~
如同胶片相机。
一帧一帧…
定格…
那一幕幕,现在看来,居然别有深意。
笑,不是慈爱。
是欲望无穷尽的交织。
战场无情,暴虐残忍的人,柔情兄弟义,演绎进眼角细纹。
而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进局?
因这一身血,因这独一无二的命格。
义父?将军?
他,原来从未变过。
只是自己未曾看清。
可笑啊,可笑!
“ 世人总说半妖江辰,最识人心,可,心在那么深的地方,我怎么可能看得清。哈哈哈哈哈哈,到头来,我才是天地间最蠢的那个。鬼车!将军!江辰,在此受教了!”
缓缓跪下,不顾身上的伤口再度撕开混进泥沙,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教导之恩,江辰不敢忘,你要是喜欢,我便将这条命还你,但从此,我没有义父了。”
“辰儿,你说这样的话,义父可就不高兴了,我悉心教导的孩儿,怎么会如此看不透,因为一个外人,一个要杀你的外人,这样同义父说话。”
鬼车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身子提了起来。
“鬼车,你还不明白吗?哪里是因为她。”
“辰儿,为父问你,当真要如此吗?你只要忘记今日的事,我还是你的义父,你还做这幕府一方之主,至于其他人,谁敢动你。为父定护你周全。”
“咳。”
脖子被遏制住,他只能断断续续的挤出话来:
“你只不过想把我当做一个玩物而已,你留我,不过因为我是天地唯一打破规则的产物,这样的保护我不要。”
是啊!
生来,鬼车就是九头凤鸟。
年纪轻轻就睥睨天下。
强大的力量,却见到身边起起落落。
就连勾陈,也挡不住上天制定的天数。
天!
何为天!
为何要看这天的脸色来行事。
直到那一年。
江辰出生。
天地万物,唯一的一个半妖。
他实在是太开心了。
比蜃这个亲生父亲还要高兴。
他要看着这孩子长大,他要守着这个例外。
生性本就凉薄,在意之人少之又少,唯一看的上的几位,战死沙场之人还算不错的结局。
结果偏偏他留下了,他一点点的见识到自己变老。
崇尚的力量一点点流失,那些灵力,那些自己辛辛苦苦练来的,全都被这天道无情的抽回。
是啊。
同旁人比,确实是活的够久了。
可为何要与旁人比,他们这样的凡人,本来就是普通到如同尘埃的存在。
自己!
当然应该不一样啊!
但是这天道,无情无义。
它给了自己一切,又马上想要剥夺一切。
这该怎么办呢?
每日忧心,每日愁苦,性格一点点的变得扭曲,摸着昔日的战袍:
“我要是能和你们一起死去,该有多好。”
可是内心呢?
什么时候住了一个呐喊的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咆哮,不在抗议,在诱惑,在贪婪。
黑袍找上了门。
呵!
居然有人想要抗争天道,想要创造另一个天。
多么可笑,又多么疯狂啊。
“将军,既然你留不住岁月的侵蚀,那,进补不就好了,那些妖,就算死上千万,也不及将军一根指头重要。”
是啊!
我为这妖界和平做了太多。
现在稍稍取一些回报又有何不可。
我可不想像那胆小的勾陈。
躲进迷瘴里老死,我,要做这天地之间,最强的鬼车!
吸食灵血,一开始,腥臭难耐,浑身的经脉都在抗拒这种外来的能量,身为我的身体,居然不愿意接受力量,真是可笑啊。
我拼命的吸,渐渐的,我迷恋这种感觉,一次次被能量填满的感觉。
他们的血,怎么都这么的臭!
我想起了辰儿。
他?
身为例外的妖,他的血?
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呢?他的力量,如今,是不是愿意送与对他百般好的义父呢?
好想尝尝啊~
鬼车眯起了眼睛:
“既然你要还我情分,那就让我尝尝,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儿,味道可还好?”
他张口,江辰的灵力被强行抽出,没有任何挣扎,痛苦的闭上眼睛。
身体一点点的虚弱,即便是那些藏在骨头缝里游走的灵力都被抽走,他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生机在一点点流失。
鬼车的禁忌秘法,让他整个人疯癫起来,整个头发随着劲风飞舞。
“我还清了…”
江辰支支吾吾的话语,身体变得十分的轻,连意识都开始涣散。
他似乎看到了。
父亲和母亲,依偎在那柳树旁,说说笑笑。
看见他了,两个人伸出手:
“辰儿,快过来。”
泪水从脸颊上滴落,他想朝他们奔跑过去。
想要钻进母亲的怀抱中去。
什么幕府,什么妖界,什么天下,他统统不想管了。
他朝前跑去。
却拔不动腿,低头看去,自己的脚深深的嵌入进泥土里,抬头一看,父母从那柳树旁化为随风飘舞的沙。
“不!不!你们回来!”
天地之间,瞬间由刚刚的红霞满天,一下失去了颜色,乌云盘旋,黯然失色,这原本的土地,一下子被泥泞的黑水,蔓延覆盖。
“江辰!”
他苦笑:
“地狱之主,你这是不欢迎我吗?”
一个女人,从那泥水中升起,来到他的面前:
“你不该现在死,天道自有轮回,现在的你,命不该绝。再等等吧~”
“身为堂堂地狱之主,难道也要出手干扰这生死的定律吗?”
女人伸手,抓住他的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脸:
“我当然不会平白去干预,但是,江辰,你要是自己放弃了,可就等不来了。”
“等?我等什么?”